就算聽見,他一時未必就能想到馮招娣是哪個。
招娣這名在北地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在當世男孩子要比女孩金貴,盼着有兒子傳宗接代。
江恩念在昔日的情分幫馮招娣傳話,他沒完全把握顧小姐會見馮招娣,此事萬一被主子知道……江恩隐隐有幾分後悔。
顧明暖同顧衍說了一聲:“廚房還剩一些回鍋肉和炒青菜,一會爹讓人去端過來。”
“你們慢慢喝,我先回房了。”
她又向同顧衍喝酒的人屈膝,那群人忙還禮,“顧小姐慢走,慢走。”
顧小姐哪都好,就是有點太客氣,不過被顧小姐溫柔且有禮的對待,他們臉上極有光彩。
出了房門,顧明暖先問:“馮招娣是從燕京趕過來的?她不是陪着太上夫人嗎?”
可以随便離開?
萬一太上夫人又遇上危險呢。
“主子給太上夫人安排好幾個女侍衛,太上夫人除了禮佛外很少出門,也不愛和人應酬,何況如今北地比以前少了戰亂馬匪,更無人敢襲擊挂蕭家族徽的馬車。”江恩語氣裏透着一股驕傲得意。
“北地太平,還需要我擺陣法?需蕭陽安排征戰事宜?”
江恩聞言鲠了一下,低頭聽顧明暖的教訓,“任何時候都不要大意,尤其是人命關天的事,一旦有個疏忽,很難有補救的機會。”
有句話顧明暖沒說,蕭家可不如外人認知的鐵闆一塊。
前生顧明暖聽說蕭越夫妻很孝順太上夫人,萬一蕭越今生同蕭陽提前反目成仇,在靜北侯府的太上夫人便是威脅蕭陽最有力的把柄。
“有機會你同蕭陽說說,給太上夫人多留些人爲好。”
顧明暖沒提起馮招娣失職,前幾日蕭陽免除了她校尉的官位,馮招娣隻是跟在太上夫人跟前的婢女……沒有賣身契,功夫很好的婢女。
馮家寶是馮家唯一的兒子,馮招娣身爲姐姐怎能什麽都不做就眼看馮家寶被問罪?
她得到消息後星夜兼程趕過來,顧明暖并沒太大的意外。
江恩連連點頭受教,“我一會給燕京那邊送信提醒他們多注意太上夫人的安全,其實主子也留了幾個死士隐藏在太上夫人身邊。”
顧明暖同樣不覺意外,以蕭陽缜密的心思斷不會有任何大意疏漏,“蕭陽是個孝子,他很懂得保護自己人。”
她就受過蕭陽的保護。
“他沒打算見馮招娣?”
“主子在書房排演軍陣時,不許任何人打擾。”江恩讪讪的說道:“主子一定會讓您進去,可我們……除非加急的大事。”
馮招娣趕過來确實算不上大事。
顧明暖勾起嘴角,“你們是怕蕭陽怪馮招娣才先讓我見見她?”
“嘿嘿,嘿嘿嘿!”江恩慚愧的撓頭,俊美的臉龐染上一層尴尬,“您一句話趕得上我們千句百句,馮家寶有錯該罰,馮招娣随軍出征時同我們一樣爬冰卧雪,一樣疆場拼命。”
馮招娣是個很英勇很有魅力的女孩子!
顧明暖走進跨院時,便聽到一聲馬鳴,一匹通身雪白的白馬揚起前蹄,向天嘶鳴,似在示警一般,告訴主人有人到了,同時俊馬圓溜溜的大眼睛流露出一股殺氣,不讓顧明暖靠近!
她見駿馬護主,略有些後悔沒把白虎和靈狐帶來。
不過就算帶來也沒用,靈狐太聰明,根本不會同駿馬硬碰硬,遇見危險,靈狐早跑遠了。
白虎崽倒是傻乎乎會保護顧明暖,但它太小,長得太慢,到現在也隻比小犬大一圈,隻能用虎嘯聲唬人。
凳上坐着一人,應該就是馮招娣了。
她身上穿寶藍色外敞,頭發挽成男子的發髻,簪頭雕刻一隻飛虎的簪子橫插在發髻上,她正抱着一杆銀打盹,腦袋一點一點,烏黑的發絲随之晃動,駿馬嘶鳴都沒讓她清醒,看來她着急趕路,幾夜沒歇息,疲倦得緊。
顧明暖站穩,輕聲道:“馮……馮姑娘?!”
白馬感覺到來人對主人沒有敵意,不再嘶鳴,低頭啃着院子裏的青草,微露一絲嫌棄。
顧明暖嘴角微抽搐,跨院裏特意修建整理的草坪可不是用來喂馬的,專門撒種的草籽一包就要十幾兩銀子,比馬飼料還要昂貴些。
這匹把好好的草地啃出泥來的駿馬還嫌棄草難吃?
“快把馬牽走。”顧明暖着實不能眼睜睜看着跨院的景物布置被一匹馬破壞了。
江恩上前去拽缰繩,呼得一聲,戳在地上的銀搶猛然指向他的咽喉,方才打瞌睡的馮招娣握着銀搶一端,明亮冷靜的眸子哪裏還有方才的睡意?
“啊。”
馮招娣看清楚牽馬的人後,很快抽回銀槍,“是江恩管事啊,方才是誤會,誤會了。”
“小白,你乖一點!”她拍了拍馬頭,“他會帶你去吃頓好的。”
又是小白!
莫非所有白色的物種都叫小白?
江恩想到顧小姐養的白虎幼崽,白虎啊,竟然叫小白,簡直太辱沒白虎之名了。
顧明暖卻對馮招娣湧起一絲知己之感,小白又貼切,又簡單,哪裏不好?
就是重名不大好,不過以後她一喊小白,跑來一堆各式各樣的動物也挺有趣的。
馮招娣額頭頂了頂小白的腦袋,側頭向江恩問道:“顧小姐在何處?”
“你後面!”江恩聲音很輕,警告道:“我可是瞞着主子讓你先見了顧小姐,萬一顧小姐掉一根汗毛,别說主子,就是我們這些人都饒不了你!”
馮招娣爽快的保證:“她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就是豬油蒙心也不敢傷她分毫。”
回頭望去,馮招娣眼裏閃過驚訝,喃喃道:“今日我才知曉真有人能擔得起國色天香這詞!殷夫人已經是絕色了,可我怎麽覺得她比殷夫人……好看呢。”
總結了半晌還是沒想出爲什麽她認爲顧明暖比殷夫人好看。
馮招娣從不爲想不明白的事兒費心,認定顧明暖溫柔漂亮,比暖陽還溫暖和熙。
“見過顧小姐!”
她先是拱手,後又覺得不妥,又屈膝福禮。
一個男人打扮的人行福禮太過搞笑,顧明暖輕笑道:“不必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