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馮廠督援手,又有姜太夫人震懾顧家上下,顧明菀染急病病逝的消息頃刻傳遍帝都。
有心迎娶顧閣老千金的人家暗自可惜。
姜氏端坐在椅子上,顧老爺子坐在她身邊,時而悄悄看上姜氏一眼,倘若不是菀姐兒的事兒,他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同姜氏坐在一起。
聽說菀姐兒被蕭炜帶走,歐陽氏直接昏了過去,顧閣老一時不知如何處置。
畢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怎能不心疼?
好不容易把歐陽氏救醒,歐陽氏便哭着喊着讓顧征把菀姐兒尋回來。
正在顧閣老猶豫準備派人出去尋顧明菀時,姜氏出現在顧宅的正堂。
她詢問顧明菀的丫鬟經過,随後讓錢媽媽把顧明菀身邊的丫鬟婆子都送到金陵港口,走女婿陸家的門路把她們送到海外去。
随後姜氏便命人準備棺椁,挂起白蕃,因顧明菀是孫女輩分,上有長輩,喪事自然不能大辦,不過姜氏還是給顧家姻親故舊送信。
歐陽氏跪地苦求都無法改變女兒病故的局面,便以更換喪服的機會找了親姑姑歐陽姨娘。
這位被姜氏壓了一輩子的歐陽老姨娘直接沖進了上房,指着姜氏罵:“我孫女明明沒死,你安得什麽心咒她死?不去找人,反而辦起喪事來,你心思歹毒,活該這輩子沒兒子孫女爲你養老送終。”
這句話一出,姜氏尚沒任何反應,顧老爺子面若菜色,痛苦不堪,悔恨沮喪讓他不僅無顔面對列祖列宗,更無法面對姜氏。
“老爺子,南陽顧氏連菀姐兒都護不住嗎?她是您的嫡親孫女啊。”
歐陽老姨娘聲淚俱下,嗚咽道:“何況菀姐兒是無辜的……”
方才她罵得很厲害時,姜氏默默飲茶,一聲不吭,仿佛就當歐陽姨娘是個死的,聽到她說菀姐兒時無辜時,姜氏略略撩了一下眼睑,直接把手中描金花的蓋碗砸到歐陽姨娘身上,冷然道:
“什麽叫無辜?昕姐兒有沒有告訴她遠離蕭炜?暖姐兒有沒有警告她别同蕭寶兒相交?如今她被蕭炜拐去北地,你說她無辜?我倒是不明白了,同樣都是顧家小姐,怎麽就她一人出事?”
姜氏眸子冷冽,冷酷讓人窒息的殺意讓歐陽姨娘不由得倒退好幾步,便是見慣世面的顧閣老也驚駭莫名。
第一次領教嫡母殺伐果決的風采!
氏冷笑且輕蔑的說道:“沒兒子送終,我認了!你大可不必爲我操心。”
“……夫人。”顧老爺子坐如針氈,扭了扭身子,“衍兒一向孝順。”
歐陽姨娘叫道:“你是爲了顧衍?還說你同顧四郎隻是嫂子和小叔子?老爺子,您被她騙了。”
“閉嘴!”顧老爺子怒道,這句話比拿劍腕他的心還難受。
顧征忙拽生母衣袖,咬了咬牙:“姨娘,菀姐兒沒福氣,此事就按母親的意思辦吧。”
“征兒怎能這麽說?菀姐兒可是你的親骨肉啊,你就任由姜氏這麽糟蹋她?蕭炜雖然是靜北侯的庶子,聽說也是個人才,隻要老爺子肯給菀姐兒出頭,蕭家不好不負責,大不了我們多陪送菀姐兒點嫁妝,你是老爺子的長子,顧氏上下都是你的,你隻有菀姐兒一個女兒,多多陪送,誰人敢多嘴?”
“姨娘!”
顧征後悔方才沒有堵上生母的嘴,什麽叫顧家都是他的?
就算他也這麽想,但這話能當着嫡母面說嗎?
姜氏嗤笑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就算把顧家都陪送了,蕭家也未必看得上,而蕭家看得上的東西,你問問你的好兒子,他有嗎?”
簡直不能再打臉了。
顧老爺子捂着額頭。
顧征動了動嘴唇,磕磕巴巴的說道:“姨娘,您先回去,還不快扶姨娘去歇息?”
他這句話是沖着自己媳婦歐陽氏喊的。
歐陽氏真疼女兒菀姐兒,一旦把姑姑歐陽姨娘勸回去,菀姐兒就真死了,她慢吞吞的靠近歐陽姨娘,一步恨不得化作十步走。
“你是爲顧明暖才逼死菀姐兒的。”
歐陽姨娘甩開上前拉扯自己的丫鬟,叫道:“顧明暖可以見謝珏,見蕭陽,你就是容不下我的菀姐兒。”
“暖姐兒已經是嘉甯郡主了,堂堂皇後的義女。”姜氏撫了撫鬓角,“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就算外人知曉菀姐兒私奔,一樣會有媒人爲嘉甯郡主提親,而且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家,門第稍微差一點的,都不好意登門!”
姜氏一吐心中三十幾年的悶氣,以前覺得炫耀的女子太膚淺,直到今日她才明白炫耀暖姐兒和衍兒有多爽。
她就是活得太壓抑了,事事顧全大局,講究體統,偶爾如市井之婦一般膚淺又有何妨?
“菲姐兒尚且不提,左右她也不是你嫡親的孫女,萱姐兒呢,你不爲她考量?”
三夫人一聽姜氏這話,頓時打了個激靈,一旦傳揚開,萱姐兒别說嫁進謝家了,就是尋個寒門子弟都艱難。
此時可不是她看戲的時候,一個箭步上前扶住歐陽老姨娘,“我扶姨娘回去。”
她帶着幾分哀求道:“姨娘不能隻顧一個生死不知的孫女,而忽視另外一個啊,萱姐兒也是您嫡親的孫女,就算大張旗鼓把菀姐兒救回來,她也是送家廟去的命,奔着爲妾啊,咱們顧氏就算是旁支庶支都沒出過做妾的女孩子,何況嫡脈長房了。”
“殷茹,她一樣同靜北侯私奔,還不是做了蕭越的夫人?”歐陽姨娘拼死道:“爲何菀姐兒就不行?你們的心太狠了。”
“你當年也是這麽想得才同顧老爺厮混吧。”
姜氏眼裏嘲諷更濃,“想着隻要他同有了肌膚之親,老太爺就會讓你進門爲繼妻。你樂意把面子給殷茹踩,我還要顧忌顧家的名聲,老太爺臨終前是把顧家交給我,這些年顧氏一代不如一代,曾經中正盈氣沒有了,你們這些顧氏子弟忘記了祖訓,我希望爲南陽顧氏留最後一抹正氣!”
顧征等人面露愧色。
姜氏慢慢起身,“菀姐兒去了,你們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