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宮娥和内侍手中捧着或是精緻的衣衫,或是捧着巧奪天工的首飾,一旁站着操持紀太後壽宴的禮部或是内務府官員。
趙賢妃一襲水藍色宮裝,挽着墜馬髻,雍容華貴,豔麗非常。
她漫不經心穿梭在宮娥和内侍中間,一旦她停下來,内務府的官員或是掌管宮中針線坊的尚宮忙上前解釋,“粉色的褙子,碧綠的湘裙穿在獻舞的小姐們身上是極合适的,材料都是……”
賢妃淡淡笑了笑,繼續向前走,“今日如何都要把給各家小姐的衣衫首飾定下來,尤其是……是被陛下選爲跳祭天舞的顧家小姐。”
“是。”
衆人紛紛承諾。
他們隐隐有種感覺趙賢妃似對祭天舞格外慎重,仔細想一想也不奇怪,祭天舞不同于給紀太後的祈福舞,萬一出個差錯,賢妃娘娘都不一定承擔得起陛下的重責。
可是衣服首飾已經挑了好幾日了,賢妃娘娘還是不滿意。
針線坊的尚宮一臉的無奈,在别人眼中這些都已經是精品了,賢妃娘娘要求實在太高了,用不用這麽擡舉顧明暖?
趙賢妃拿起一塊玉兒,問道:“這是給顧小姐帶的?”
“是,是用玉心精雕細琢,是吉祥之……”
“我不是說過要用前年進獻給陛下的古玉嗎?”
“……”
“祭天祈福講得是真誠,對諸天神佛的真誠。”
賢妃手一松,價值千金的玉落在地上摔得粉粹,“她身上佩戴的飾品都該是凡間最好的,讓神佛明白陛下的真誠,明白凡間在陛下治理下的富足。”
衆人身子一顫,便是禮部的官員都不敢看賢妃娘娘。
此時說一句反對話,便是不敬神佛,不敬陛下。
“還有這些衣服……是給祭天舞者穿的?”
賢妃指了指顔色鮮亮,略顯單薄的禮服,“她以舞祭天,不是跳給凡夫俗子看的,要這麽單薄的衣衫做什麽?”
“娘娘恕罪。”
撲通撲通,一排排的人跪伏于地。
殿内殿外再無一絲動靜,完全寂靜下來,突然外面傳來一陣陣哭泣嗚咽,賢妃皺了皺眉,宮尚宮會意的跑出去,一會她回到賢妃身邊,“是趙夫人。”
賢妃唇邊重現笑容,“讓嫂子進來吧。”
趙秦氏哭哭啼啼的進門來,因擔心丈夫安危,完全沒注意賢妃宮裏的狀況。
賢妃主動道:“同我去裏面說話。”
湘妃竹簾垂下,殿中跪地的人隐隐綽綽可見賢妃同趙夫人的身影,但聽不到她們說些什麽。
衆人剛剛松了一口氣,賢妃突然撩起簾子,快速不容違背的交代:“祭天舞者的衣服用象征至純至誠的玄色,她脖子到腳踝露出一點點……你們就等着挨闆子吧。”
賢妃同娘家嫂子說話也沒忘這事。
趙夫人哭得很傷心,趙家一定是出大事了!
宮尚宮讓所有人退出去,默默站在竹簾後,隐隐聽到賢妃安撫的話語:
“……嫂子先别忙哭,我這就去見陛下,總會讓兄長平安的……不過……嫂子記住一點千萬别讓趙家人四處鑽營……最好别再出門……在府上等消息總好過讓陛下再誤會……陛下最讨厭串聯的……”
趙夫人連連點頭,“一切都拜托賢妃娘娘,老爺全靠您了。”
趙賢妃握住趙夫人的手,不讓她下跪,真誠的說道:“都是一家人,我仰仗兄長之處甚多,如今也該我回報他了。”
宮尚宮心裏打了個寒顫,趙賢妃從裏面閃身出來,“去見陛下。”
“是,主子。”
賢妃主子身姿迤逦,神色鎮定,和往常一般無二,宮尚宮卻無法忽略心中的恐懼,低頭默默的跟随主子。
她隻需要跟随就好,想太多反倒會出事,千言萬語不如一默,宮中最不能有好奇心了。
趙賢妃在禦書房中待了好一會才緩緩的走出來。
她雙眼紅腫,看起來似大哭過一場,宮尚宮悄悄擡頭,從禦書房敞開的殿門能見到楚帝模糊的身影,他一直注視着賢妃……眸光複雜極了,隐隐泛着幾許心疼垂憐。
“去天牢。”
趙賢妃身體一顫緊緊的握住宮尚宮的手臂,似有似無的低吟:“我得送他最後一程!”
明明是悲傷至極的話語,宮尚宮卻感到一絲的異樣……見賢妃主子哀傷的眸子……是她想多了,不管多難,主子從沒哭過。
皇上好狠的心,這是掘了主子在前朝的根基。
後宮的嫔妃得到消息一定會笑得合不攏嘴。
禦書房,楚帝坐回龍椅中,耷拉下眼睑,“今夜子時動手!”
馮廠督跪伏領命,聽見楚帝低聲問道:“朕對賢妃是不是太無情了?”
這讓他怎麽回答?
楚帝做得無情的事還少嗎?
馮廠督斟酌半晌,輕聲說:“陛下心裏放着賢妃娘娘,便是沒有趙大人,賢妃娘娘在後宮一樣安穩。”
聽楚帝沉默無聲,呼吸平穩,馮廠督繼續道:“他勾結靜北侯夫人又靠向謝家……他就該死。”
“你确定賢妃不知情?”
“奴婢敢擔保賢妃娘娘什麽都不知道,她最近一直忙着祈福舞,從沒見過趙家人。”
“朕想她應該不知道,否則她是不會讓娘家兄弟去做犯忌諱的事兒。”
楚帝合上眸子,喃喃道:“後宮裏也隻有她能猜中朕幾分心意。”
天牢之中,趙大人披頭散發,面容灰白,眸子宛若死人一般呆滞,手臂僵硬且顫抖着,面前的擺放着毒酒……皇上這是要賜死他?!
他突然似發瘋一般沖到牢籠栅欄前,祈求般望着賢妃,“秀兒,救我,我不想死。”
賢妃捂着眼睛,牢房裏的内侍抓住他,把毒酒灌進他口中。
頃刻,他嘴角流血,瞳孔擴散,内侍退到一旁……趙賢妃緩緩的走上去,蹲下身手蓋住他死不瞑目的雙眸,過了好一會,她才起身離去。
宮尚宮小心翼翼的侍奉悲傷過度的賢妃主子安睡,悄聲出門前,下意識回頭看去,主子從最寶貝的木盒子中拿出一個牌子……然後一刀一刀得把木牌子削成碎末……木盒子裏已經空空如也!
翌日清晨,顧明暖正準備入宮時,聽到一個震驚的消息,趙大人被賜死,趙家昨夜被不知名的死士滅了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