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菀飛揚的眉間蹙着一抹猶豫之色,歐陽氏正吩咐丫鬟婆子給她準備入宮要帶的衣物首飾,回頭笑道:“你當你娘是傻子?”
一旁桌子上放着名帖,一會歐嬷嬷就會讓人送到太醫院去。
歐陽氏眼裏閃過欣羨,“祭天舞太讓人眼熱了,她們的心思我都明白,不就是自己閨女去不了也不讓暖姐兒搶盡風頭嗎?暖丫頭歸宗是我一手推給太夫人的,我對是她有一分善意。别看顧衍做了金吾衛同知,但離靜北侯蕭家差距十萬八千裏呢。”
“您也覺得六妹妹說大話?”股明菀若是有所思的點頭,“您是想讓根基不穩的六妹妹避一避風頭?”
歐陽氏滿意極了,坐回女兒身邊,“你大伯母和三嬸串通一氣,我還不知她們的鬼心思?都當我是被幾句話哄的,将來太夫人怪罪下來,她們少不了一個挑撥的罪兒。你祖母最恨得就是背後耍手段算計人。沒看她對萱姐兒沒個好眼色?顧宅能瞞過她那雙眼睛的人不多。給暖姐兒請大夫我可是好心,而你三嬸……啧啧,這些年在太夫人面前争得臉面丢得一幹二淨。”
“以後她再想和楊氏壓着我,可就難了。”
歐陽氏嘴角高高的翹起,又道:“明兒一早你就去見暖姐兒,最好把今兒的事當着你祖母的面告訴她,你祖母不是說你心胸小了點?這次就讓她看看你的氣度,她一句話足以讓你嫁入謝家。”
再次聽謝家,顧明菀垂下眼睑,“謝夫人今日對六妹妹仿佛特别關注,您也知道謝蕭兩家不對付……”
“再不對付,謝家還是不敢娶一個同殷茹掰手腕的傻大膽!”
歐陽氏眸光慎重不少,叮咛顧明菀:“我知道你同昕丫頭親近,不過你可要記得,千萬别爲昕丫頭得罪殷茹,她在顧家時你還沒出生,不知她的厲害!她可是睚眦必報的性子,你對她一分好,她未必記得,但你若是對她一分壞,她必然還你十分,逮着機會作踐死你不可!昕姐兒到底是她親生的,總有一分善意在,對别人……哼哼。”
“那六妹妹豈不是很危險?”顧明菀憂慮重重,“您多給我說說她的事兒,也省得我不經意得罪了她……殷夫人。”
她似緊張的攥着帕子,歐陽氏以爲吓到了她,并沒往深處想:
“殷茹怎麽說呢,若真有精怪,她才是被精怪附身的那個,任何男人都似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如今顧誠依然爲她神魂颠倒,你是不知她當年有多少的裙下之臣。明明是賣弄風情的蕩-婦……”
“夫人,喝杯茶潤潤喉嚨。”
歐嬷嬷端茶過來,瞥了歐陽氏一眼。
歐陽氏端着茶盞,說不上是羨慕還是佩服,“她就是有法子一邊勾着男人魂兒,一邊做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當年你祖母爲壓她的這股‘騷魅’用了很多家規,鬧到最後她竟同靜北侯光明正大的跑了。從那時以後,你祖母就不管事了。”
“靜北侯……是比誠二叔好些。”
顧明菀聲音很輕,眸子閃過波瀾,喃喃道:“觀其子而知其父。”
歐陽氏隻聽了前半句,“還不是看蕭家的權勢份上?靜北侯相貌堂堂,和顧誠不分伯仲。男人隻要手握重權,長的再醜也是俊的,你看今日蕭指揮使……他比謝珏更動人嘞。”
“他太冷太傲,眼裏誰都沒有,聽說他身體不好。”顧明菀不贊同歐陽氏的話。
歐陽氏不以爲的笑笑。
蕭陽人雖年輕在蕭家輩分高,若論祖上的交情,顧明菀她們都是蕭陽的晚輩,不過自從殷茹跟了蕭越,蕭顧兩家徹底鬧翻了,老死不相往來。
顧明菀低聲道:“我看大姐姐和五妹妹都挺看中謝……謝公子的,娘,我不想同她們争了,謝公子長得比我還美,謝家……未必能抗衡蕭家,将來萬一蕭家勝了能放過謝家?”
“三叔爲成全父親入閣已經犧牲自己的仕途,我再搶了五妹妹的心上人,咱們同三叔的恩怨再也解不開了。謝公子那麽多人喜歡,他……我不敢要,也要不起。大姐姐畢竟是嫡長女,又沒有父親……”
“你是不是看上誰了?”歐陽氏認真的端詳顧明菀,“要不你不會說這話!”
顧明菀連連搖頭,躲進歐陽氏懷裏,“我就是怕謝家将來不好連累父親,聽說這次大張旗鼓選閨秀跳祈福舞不單單是爲太後娘娘壽誕。”
“哦?”
“說是皇後娘娘要爲太子和諸皇子選正妃了。”
歐陽氏眼睛亮了起來,蕭家,謝家都不如皇家尊貴體面。
倘若顧明菀做了太子妃,顧家立刻就會成爲皇親國戚,顧征也可獲封爵位。
顧明菀又道:“皇室才是正統。”
“哎。”歐陽氏長歎一聲,“且看看吧。”
不再逼顧明菀親近謝珏。
顧明菀低頭看着手腕上非金非玉的尋常珠串,本是一對的珠串……他可願爲他們的将來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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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桃閣的桃樹林中,顧明暖穿着輕便的衣衫,提着籃子爬上爬下的采摘桃花。
“左邊那支,笨丫頭,我是說左邊的。”
姜氏悠悠然的聲音透着一絲愉悅,“花瓣不夠嫩,做出的桃花餅不好吃啊。”
顧明暖無奈的爬下梯子,同秋雨姐妹移動到左邊,她再一次爬上去折下看着同别處沒任何區别的桃花枝,向姜氏搖了搖,“是這枝吧?”
“六小姐,小心,小心。”
錢嬷嬷趕忙上前扶着顧明暖,埋怨道:“您也是,哪就要六小姐親自動手?”
姜氏從顧明暖挎在手臂上籃子裏撚起一支桃枝,開滿桃花的桃枝從顧明暖額頭向下,雙眉,鼻子,嘴唇,喉嚨——直至小腹,顧明暖閉上了眼,姜氏以桃枝代手劃過她身體各處。
“我像暖丫頭這麽大的時候,可比她好。”
姜氏把桃樹枝重新扔進籃子裏,“暖丫頭的腰要再細上一寸,雙腿也要練得更柔韌。”
顧明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纖悉腰肢……嘟囔道:“您要求有點高。”
“一點都不高!”姜氏笑盈盈彈了顧明暖的額頭,挽着她的胳膊向深處走去。
顧明暖擦了額頭的汗水,隻聽姜氏道:“心情好了?”
“我在她們眼裏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丫頭,伯祖母,我沒生氣。”
她提醒顧明菲已經是極限了,聽或是不聽,她反倒不會太在意。
姜氏聲音有着洞察世事的力量:“嫉妒心和私心作祟,真若害你,她們是不敢的,她們都明白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謝珏和祭天領舞太耀眼,她們隻看到了好處,不知謝家各房之争不是誰都能應付的。四家中唯有蕭家内鬥最少,所以蕭家實力最強,但蕭家也是因蕭陽壓着,一旦蕭陽不再管事,蕭家未必就是鐵闆一塊,權利讓人瘋狂,親情在權利面前不堪一擊!”
顧明暖默默點頭,前生可不就是如姜氏所言嗎?
“顧征他們不明白同蕭家恩怨已深,以爲避其鋒芒,不提往事便可保住顧家傳承。他以謹慎小心不同人結怨入閣,最終也會敗在這點上。”
“您怎麽不教……”
顧明暖停口,姜氏望過來的眼神複雜極了。
姜氏唇邊勾出一抹嘲諷的笑:“他是我兒子麽?我爲何要幫他養兒子?有人隻管生不管養……他都不怕無顔面對列祖列宗,我幹嘛再爲顧家費心思?今日我破例提點顧征,他能聽自然是好事,不聽的話……壓他出不了頭,捧顧衍做族長也就是了!”
“你别怪菲姐兒,她本性還是好的,隻是少人教導罷了。楊氏一心都在庶子身上,不僅她熬幹心血就是犧牲親生女兒成全庶子也在所不惜。”
姜氏冷笑道:“她一直認爲隻有兒子才是她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