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自己親口承認,不信的話,等明天他被押回溫州你自己問去!”胡萬德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道:“或者,你很希望自己的兒子平安歸來?”
“這……當然不是?”黃世人回過神來,臉色逐漸露出欣喜之色,兒子能安然無恙,他的心就徹底放踏實了。
“情況就是這樣了,總之,黃天祥目前的人生安全是能得到絕對的保證,其餘事情還得等他被押回溫海再做定奪!”胡萬德如刀般的目光掃過衆人,語如冰珠道:“當然,如果還有人對這件事有異議,不管縣委還是市委,都随時歡迎諸位的監督,甚至到時當面和黃天祥對峙,至于現在,如果還有人想鬧事想上訪,我胡萬德也一定奉陪到底!”
胡萬德這話軟中帶硬,大體意思就一點:你們要關注案件進展,我歡迎,但如果再有人想借故鬧事,我也不會有絲毫手軟!
果然,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村民們頓時都慫了,先前他們鬧事的理由是陳明遠公報私仇、對黃天祥進行迫害,好歹出師有名,但如今人都安全找到了,還是黃天祥主動自首,就讓謠言不攻自破了,再想鬧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了,警方也大可随便找個尋釁滋事的由頭把自己給拘了!
他們是愚昧,但還不至于愚笨,利害關系還是揀得清楚的。
“那……既然人都找到了,天祥他爸,你就趕緊去瞅瞅吧,家裏還有農活,我還得趕回去。”
“總之人平安找到了就行,二伯,你也終于可以把心放踏實了,我先回修車鋪,有事你再喊我。”
“對啊,連市委領導都親自來作保了,咱們也不能不厚道,大家夥就這麽散了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不到片刻,人群就像開閘的洪水,向四面八方散去,轉眼就把黃世人晾成了光杆司令。
黃世人孤零零的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臉的尴尬窘相。
宋彪哼了聲,笑罵道:“黃世人,你是想要跟胡書記回市公安局等你兒子,還是留在家裏等?”
黃世人猶豫了下,臊着臉皮道:“我、我還是留在家裏等消息吧,反正人都安全了……”
“那也行,反正你兒子估計要在裏面待一段時間,你去看他的時候記得帶東西。”宋彪一句話,讓黃世人又變得面色如土,上蹿下跳鬧了一大通,兒子是剛出虎穴又入狼口,而且他的罪名還是闆上釘釘的,自己就是跑到紫禁城鬧都掀不起半片浪花!
宋彪教訓完黃世人,卻沒急着離開,而是緊緊盯着那幾個可疑分子,直到他們一一被便衣截住了,才向胡萬德彙報道:“胡書記,那幾個可疑分子都順利拿下了!”
胡萬德面無表情的點頭,吩咐道:“回去好好審一審,把該撬的有用信息都從他們嘴巴裏撬出來!”頓了頓,又道:“另外,回去查查這個黃世人上次賭錢是栽在哪個派出所的手裏,順藤摸瓜往上查,一個都不能放過!”
宋彪當即轟然應允。
一旁的熊路濤怔怔了半響,聽明白他們的對話以後,又結結實實打了個冷顫,鬧了半天,原來胡萬德是有備而來呐,就等着這些黑手自動跳出來,再來個一鍋端!
再回想胡萬德剛才胸有成竹的姿态,熊路濤甚至懷疑陳明遠早已洞悉了這團黑幕,這才敢于穩坐釣魚台,冷眼旁觀着這場拙劣的戲碼,自己都不需要親自出馬,就操控胡萬德、宋彪等棋子一舉扳回了局勢!
俨然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縱然見識多了陳明遠的智謀百出,但此時此刻,熊路濤仍是由衷的感到一陣心悸,有這麽一個對手,自己輸得半點不冤!
“胡書記,縣委那邊……”眼前的危機順利解除,熊路濤懸着的心卻還沒落地,縣委的大門還被一些商賈堵着呢!
“我來瑞甯主要是偵辦案件,至于你們和投資商的問題,我還是不方便置喙了吧。”胡萬德從容自若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趕緊回去看看吧,羅市長在那盯着,想來也鬧不出什麽幺蛾子。”
熊路濤睨見胡萬德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不由再犯嘀咕,心忖這陳明遠難道還真是再世諸葛亮呐,人在外頭,就把所有的關節摸透了,後招竟是接連不斷!
…………
相比下黃村,縣委大院的情況倒沒那麽的雜亂喧鬧,或許由于鬧事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商賈,愛惜面子,自然不會像市井草民那樣吆喝謾罵,不過喋喋不休的争執仍是攪得一衆幹部們頭暈腦脹的。
“鄧天旺,你們存心的是不是?!”
大樓前面,朱振濤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面的商賈們,怒道:“做生意有風險,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再說了,當初你們還不是一個個争先恐後的要投資,生怕買的土地比其他人少比其他人遲,又不是強買強賣,現在倒好,出了點問題,一個個都跑來政府鬧,這算哪門子的事?”
“我呸!”鄧天旺啐了一口,争辯道:“沒強買強賣,你們這叫過河拆橋,你也說當初了,當初你們唱的多好聽,把那一塊地吹得天花亂墜的,吹得都快趕上紫禁城了,你朱振濤更是三天兩頭的跑我們企業來竄門,蠱惑我們過去投資,現在倒好,土地被軍方管制了,我們的血汗錢打了水漂,不來找你找誰去?”
“對啊,咱們起早貪黑的賺點辛苦錢也不容易,現在全被套牢了,政府總該給個說法吧?”
“當初說得好好的,讓我們多支援家鄉建設,好,我們都照辦了,現在出了問題,你們這些當官的總得幫着解決,而不是推诿撂擔子吧?”
其他的商賈們也紛紛附和,鬧得朱振濤險些氣炸了肺,這群王八蛋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嘴上個個說得好聽,其實還不是想靠炒地皮撈一筆就走,否則要換了真心想做實業的,管不管制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影響!
朱振濤看得很清楚,來的這些商賈,基本都是投機商,他們根本沒打算在縣西投資興業,純粹就是抱着囤地炒賣的主意,如今縣西那一片被軍方交通管制了,價值随之一落千丈,這些投資商不火燒眉毛才怪!
鄧天旺擡手揮了揮,示意其他人安靜,又道:“朱縣長,大家夥不是不講理的人,況且我們也知道被軍方管制,怨不到你們政府頭上,今天大家夥特地聯合過來,說白了,隻是想讨一個說法,究竟政府還願不願意支持我們投資興業了?”
朱振濤不假思索道:“隻要是正當合法的經商,政府一貫支持!”
“好!這話是你說的!”鄧天旺雙手一拍,嗓門又扯高了一大截:“那我要問一句了,憑什麽事情出了以後,政府的扶持政策隻針對個别商戶?憑什麽我們這些人就享受不到半點?你們搞這區别對待的依據是什麽?!”
朱振濤恨恨咬牙,這鄧天旺不是明知故問嘛,那些商戶都是正兒八經要搞實業的,哪像你們分明是來圈錢的!
“别的我也不多說,今天大家夥過來,不想鬧也不想吵,隻是想要一個公道,最起碼一碗水得端平了吧!”鄧天旺傲氣凜然道:“要是朱縣長你給不出說法,那就讓能拿出說法的人出來,據說陳縣長不在家,那就讓那位新來的常務副縣長出來說話嘛,再不行熊路濤也行!”
“羅市長今天要莅臨瑞甯視察,陸縣長去迎接了。”朱振濤耐着性子的解釋道:“熊書記……下基層去了!”
“下基層?我怎麽聽說人在下黃村鎮壓村民呢。”鄧天旺冷冷一曬,轉頭跟其他人說道:“嗳,大家都聽說了吧,昨晚的事情可鬧得不小,光天化日的,一群暴徒拿着鋼管就把下黃村的村民給打了,到現在嫌犯都沒影兒,熊書記這會應該忙着去撲火了吧。”
“啧,你說這瑞甯的治安怎麽老這麽差,動不動喊打喊殺的,我都不敢繼續留這做生意了。”
“誰說不是呢,錢賺得再多也得有命花呀,據說那些村民昨天也像我們來政府讨說法,回去的路上就遭難了。”
“這也太邪門了吧,那咱們等一會回去豈不是也要遭報複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片刻後,不約而同的把矛頭又指向了縣委政府,空氣中四處彌漫着惶恐與憤慨,片刻後,甚至有人高喊:“讓陳明遠出來!他是不是想坑完大夥的錢,再要大夥的命!”
“我早說這姓陳的不是什麽好東西了!狗官!貪官!惡官!”
“陳明遠的心不是一般的黑,當初剛來就把劉書記他們趕跑了,現在終于把屠刀揮向咱們了!”
眼看商賈們情緒激昂的圍住了朱振濤,站在外圍的連文勝得意一笑,鬧吧,鬧得再大點,最好鬧得不可收拾,到時候别說羅凱、陸偉廷了,就是陳明遠親自回來都挽不回來了,隻要過了今天,這瑞甯就該是自己的天下了!
可惜,沒等他春風得意多久,下一刻,冷不防的就從後面的大門口傳來了那熟悉卻猶如夢魇的男中音:“想不到我陳某人剛回來,就有這麽多朋友趕着來迎接歡迎,不勝榮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