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搞的,你們瑞甯政府都是吃幹飯的不成?就眼睜睜看着他們在家門口鬧事?!”胡萬德劈頭蓋臉的訓斥道,現在他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先前差點因爲瑞甯的治安問題被市委撸掉了,幾經疏通才有驚無險的安穩落地,現在一聽見瑞甯又出事了,禁不住一陣心驚膽顫,這幫人分明是不把自己逼死不罷休啊,“膽敢聚衆尋釁滋事,沖撞政府機關,按照法律條文該怎麽處置不用我教你了吧!”
宋彪苦着聲音道:“胡局長,道理我都懂,可是……熊書記和陸縣長都要求我們這邊先保持克制,把事情調查清楚再做決斷啊,我也沒法子。”頓了頓,補充道:“另外,朱縣長剛才也和陳縣長通過電話了,陳縣長的意思也是這樣的。”
胡萬德怔了怔,熊路濤一個熊包、陸偉廷初來咋到,這兩人沒有決斷魄力還能理解,可是怎麽連陳明遠都隐忍了,這小子可是一向殺伐果斷的主,黃世人都明着給他潑黑水了,他再不濟也該拿出一點強硬姿态才是呀。
見胡萬德沉默,宋彪趕忙又提醒道:“陳縣長還說,讓我們務必清查鬧事人群,杜絕有無關人等借故滋事……而且我剛才派人混進去查探了一下,确實有個别身份可疑的人,手持着攝像器材!”
胡萬德恍然大悟,鬧了半天,果然還是有幕後黑手想利用這事做文章,沉吟片刻,道:“你等着,我這裏馬上調人過去,在這之前,務必維持住現場的秩序!”
說完,他就急匆匆挂了電話,并立刻指示市局增派警力趕赴瑞甯。
等處理完這些事務以後,胡萬德又坐在辦公椅上整理着思緒,越想,越覺得這事情蹊跷,陳明遠還在國外進修,恰好就爆出這件事,雖然胡萬德還無法判斷出事情的真相是什麽,但常年搞公安工作培養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這個幕後黑手的圖謀很不尋常,今日今日還有人膽敢跟陳明遠硬碰硬,這遠遠不能用簡單的私人仇怨可以揣摩的了!
從内心講,胡萬德是不想沾這件事的,凡是跟瑞甯相關的事情他都不想沾,奈何陳明遠還在國外,如今他的前途和陳明遠休戚相關,這時候想推都不推不掉。
左思右想了好一會,他還是決定先去請示一下羅凱,有事大家一起扛嘛。
誰知,胡萬德剛趕到市長辦公室,就和迎面出來的羅凱碰了個正着,看到羅凱行色匆匆的模樣,胡萬德試探道:“羅市長,要外出呢?”
“噢,有點事,得出門一趟……”羅凱推了推鏡框,臉上閃過一絲尴尬。
原來,幾乎在同一時間,羅凱也收到了瑞甯的彙報,和胡萬德一樣,羅凱也覺得這事不尋常,他知道胡萬德肯定會過來找自己,所以就準備出去躲一躲,誰知道胡萬德這次直接玩陰的,來之前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把自己給堵門口了。
這胡萬德真是隻老狐狸,平時不往自己這裏跑,這個時候卻跑得比誰都快!
胡萬德一看,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心道自己不打招呼真是正确至極,他可不想讓羅凱就這麽置身事外,立刻就道:“羅市長,瑞甯剛剛發生了一起性質極其惡劣的事件,因爲事關重大,我不敢耽擱,特地來向羅市長請示一下處置方案!”
被這話一堵,羅凱就沒法推脫了,氣歸氣,卻不得不客氣道:“萬德同志,到裏面談嘛!”說着,他轉身往辦公室裏走,隻是一轉身,這臉皮立馬拉長了下來。
象征性的聽完胡萬德的彙報,羅凱再次陷入了深思,以他對陳明遠的了解,黃世人的控訴鐵定是子虛烏有的,有鑒于此,他知道這件事肯定有人在背後推動,而且來頭不小,很有可能就是以賈奎爲首的投機商,于是說道:“萬德同志,這件事關系到我們一位同志的聲譽,也代表了我們溫海市政府的集體形象,我認爲應該慎重處理!”
胡萬德忙接腔道:“羅市長,我也是這麽想的!”
兩人你說慎重,他也說慎重,但唯獨都不講眼下該怎麽辦,是把那些村民驅散呢,還是保持冷靜克制,又或者是派個市領導過去跟村民接觸,還是立案進行調查。
羅凱看胡萬德堅決的推诿到底,無奈一扁嘴,隻好繼續道:“有沒有聯系明遠同志?我看這件事的處理關鍵,是先聯系上明遠同志,要聽一聽他的說法!”
胡萬德也覺得這麽做較爲妥當,就道:“那我就立刻讓人去聯系,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再采取下一步的措施?”
羅凱微微颔首,沒表示反對。
胡萬德也就不再耽擱,直接起身告辭離開,他過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有了羅凱這句話,萬一今後這件事如果鬧大了,自己也有個說法,是羅凱讓慎重處理的,我這個公安局長肯定是服從市長的指揮嘛!
等人走了,羅凱懊惱地捶了一下桌面,心說這瑞甯還真是個多事之地,還沒完沒了了,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事情出都出了,關鍵的是怎麽解決,既不引火上身,又能達到火中取栗的目的!
羅凱是名很标準的政客,從前他和陳明遠有利益交集,他能幫的肯定會幫,互助互利嘛,但如今陳明遠都快走了,那他更多考慮的還是自身的利益。
思索了一會,他就拿起電話,撥給了陸偉廷,他看得很清楚,陳明遠一走,瑞甯就是陸偉廷的,他正愁沒機會和這位省長公子交好呢,或許仗着這件事,他還能賣陸偉廷一個人情,又有陸柏年的這層關系,興許還能借此重新在省裏攀附上一棵大樹!
同一時間,梁啓茹正在辦公室裏批閱公文,秘書敲門走了進來,彙報道:“老闆,瑞甯有消息傳來。”
“嗯。”梁啓茹頭也沒擡,繼續看着自己的公文。
秘書就靠近了兩步,低聲道:“是瑞甯的縣委大院被村民給包圍了!”
“哦?”梁啓茹就有了點興趣,把眼鏡一摘,揉着自己的鼻梁,颔首道:“說說!”
“瑞甯下黃村的村民今天把縣委大院包圍了,帶頭的是前任村支書黃世人,嚷着讓陳明遠交出他的兒子,說是陳明遠公報私仇,把他的兒子關押在精神病院進行報複,還有照片爲證!”秘書說到這裏,又特意做了一下解釋,“這個黃世人就是黃世紳的宗族兄弟,而黃世人的兒子叫黃天祥,曾經教唆黑惡分子襲擊過陳明遠,根據公安系統的記錄,人目前在逃!”
梁啓茹揉鼻梁的手一停,放下去開始敲擊着桌面,目光閃爍不定。
“另外,市面上還有一些和您有關的流言……”秘書似乎有些忌諱,猶豫着道:“有人說,您對瑞甯的發展現狀很不滿意,準備重新調整班子。”
梁啓茹的濃眉緊鎖,好了半響,他擺擺手,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就把秘書打發了出去,等秘書帶上門出去,梁啓茹的臉色立即陰沉。
久經宦海權謀,他的政治敏感度遠不是羅凱、胡萬德可以比拟的,稍微理一下脈絡,輕易就看出了個中玄機。
自從影視城項目陷入僵局以後,賈奎這些投機商就沒少往他這裏跑,除了希望他能出面和軍方協調,另一方面,也指望他能罷免了縣長陳明遠,誰讓陳明遠臨走前陸續出台的一系列政策嚴重威脅到了這些投機商的利益,甚至逼到了絕境!
礙于各方面的情面,梁啓茹隻能嘴上敷衍着,内心實則不想再跟陳明遠起什麽沖突,就等着耗到陳明遠自動離任,誰想賈奎這些人倒是坐不住了,率先發動了攻勢。
本來這幫公子哥們要解決私人恩怨,梁啓茹根本懶得插手,但賈奎幹就幹了,竟然還故意散布流言,向公衆挑起自己和陳明遠的敵對立場,恰好此時又鬧出這樁事,分明是想把黑鍋扣到自己的腦門上!
想來是自己先前的冷淡态度激怒了賈奎,這一回,賈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連自己一塊整了!
有了這個判斷,梁啓茹心頭不禁一股怒火升起,他不喜歡被人裹挾的這種感覺,想逼迫着我梁啓茹跟你一起行動,真是好大的狗膽啊!
也罷,你要鬧,老子便陪着你一起鬧,既然你想把我放到火架子上去烤,那我就給你把火燒得再旺一些,看看最後誰會灰飛煙滅!
即刻,梁啓茹已經做出了決定,他要把這件事搞得再大一些,不管是有人在背後搗鬼,還是陳明遠真的公報私仇了,把事情鬧大,對他來說都是沒有任何壞處的,甚至,不管最後誰赢誰輸,他都會是那個坐收漁利的人。
思及于此,他拿起那部紅色座機,撥通了一個号碼,片刻後,低聲道:“您好,我是溫海的梁啓茹,能否幫我轉到洪書記那裏,我有緊急情況需要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