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查爾斯很難想象,自己那位尊崇高貴的父親會說出這麽謹慎小心的話,好像,剛才這年輕女子和父親談話時的語氣,除了晚輩的恭敬,卻是平等對話的口吻,想到這兒,查爾斯就是一激靈,大晴天的,猶如一盆盆冷水從頭澆下,讓他全身寒意直冒,從頭涼到腳。
再看到沐佳音望來,冷汗刷就冒了一身,再看這對華人情侶時,目光裏已經有些敬畏。
“耳朵聾啦?”沐佳音的芳容依然挂着和煦溫婉的笑顔,眸光卻是冷若寒冰。
鄭明睿也提醒道:“還不趕緊走,是不是真要等你爸派人來抓你回去?!”心裏着實惱怒,這查爾斯,平日裏放浪形骸也就算了,這次竟然還跟陳明遠兩口子起了過節,簡直是自尋死路!
也不掂量清楚形勢,别說他那個副會長老爹了,即便把緻公堂的元老都請過來,又有哪個人膽敢不賣沐三小姐幾分薄面,真把人家得罪死了,你爸親自出馬都保不住你!
查爾斯何曾被人這麽羞辱,不過眼看連自己父親都對人家畢恭畢敬的,自己要是再硬撼下去,吃虧的隻怕會是自己,同樣也很是困惑,這哪冒出來的神秘女人,竟有這麽大的天威!
正匪夷所思着,查爾斯兜裏的手機響了,一看見父親果然打來了電話,連句硬氣話都來不及撂下,直接遁走離開,他可不想自己在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給父親劈頭蓋臉的訓斥。
遙望着查爾斯一邊拿手機、一邊膽戰心驚的神情,鄭明睿搖頭歎息,轉身又向沐佳音兩人緻歉道:“給你們添堵了,我沒想到這小子會過來。”
沐佳音直截了當道:“回頭把這人的資料拿給我。”
鄭明睿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心知沐佳音是不打算輕易放過查爾斯了,至少,查爾斯接下來肯定是有苦頭吃了!
吩咐完,沐佳音面向陳明遠的時候,嘴角微微一翹,再次揚起了溫婉動人的笑顔,脆生生道:“走吧,我們上樓休息會。”說着,站起身,黑色真絲裙裾随風飄揚起來。
陳明遠點點頭,和她攜手返回酒店。
…………
“怎麽回事?”
剛進到酒店的總統套間裏,沐佳音便雙手抱胸,回首望着陳明遠,似笑非笑地問道。
“什麽怎麽回事?”
陳明遠有些摸不着頭腦,或者說,他在故意回避着什麽。
“裝什麽蒜呢,以你的脾氣,如果不是有事情觸及了你的逆鱗,根本沒必要跟一介纨绔公子一般見識。”沐佳音努了努嘴,靈眸一轉,便笑道:“當然,你要真不想說就算了,我先洗個澡,奔波了一天都是汗。”
眼看着沐佳音從行李箱拿出衣物,往盥洗間走去,陳明遠沉默了會,道:“那個查爾斯在追求尹夏源。”
沐佳音的腳步一停,偏過頭瞥了他一眼,微笑道:“所以你就看他不爽啦?”
“當然不是,我沒閑到要管人家的私事。”陳明遠攤了攤手,苦笑道:“但大家終歸相識一場,我總不能看着她往火坑裏跳。”
沐佳音暫時把衣物擱在桌邊,沉吟點頭道:“說得也是,查爾斯這種花花公子哥,可沒安什麽好心眼,不過……”她盯着陳明遠,似笑非笑道:“不過你總不能繼續爲她的終生幸福瞎操心吧?”
陳明遠走過去,雙手握住她的柔荑,輕笑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相信我……”
話沒說完,沐佳音的一隻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唇,展顔道:“我沒擔心,對你,我也是一直無條件信任的,我可不想被你誤會成善妒的怨婦。”頓了頓,她露出了一絲幽幽的神情,垂下眼皮,低聲又道:“事實上,這趟來洛杉矶,我就料到你和她或許還會有一些交集的,所以下午才讓鄭明睿陪你。”
陳明遠愕然,蓦然想起中午在餐館,沐佳音臨走前曾經說的那句話:“洛杉矶很大,應該有你想看的事物”。
沐佳音妙目一瞪,嗔道:“你可别想歪了,我還沒大度到縱容自己的丈夫和前女友繼續藕斷絲連!”
“那你是想觀察我的表現?”陳明遠啞然失笑。
“這算是一個目的。”沐佳音主動和他相擁,輕言細語道:“另一個目的……我知道你雖然是放下了,但不代表心裏就沒徹底無情了,所以我才在想,與其你和她繼續刻意回避着彼此,不如一次性做個徹底了結。”
“說來說去,你還是擔心我精神方面的出軌。”陳明遠打趣道,一手摩挲着她細嫩無暇的臉頰,“其實我和她之間,早就沒什麽可談的了,大家都過了那種年少懵懂的歲數,至于彼此間的那些往事,也早随歲月一塊沉澱下來了,沒必要再攪和上來。”
“如果真的沒必要攪和上來,那你今天就沒必要置這份氣。”沐佳音窮追不舍道。
“真是服了你,明明嘴上說不介意,心裏的醋罐子早翻了。”陳明遠把她的螓首攏在胸前,苦笑道:“你知道不知道你現在的表現,簡直活脫脫就是一個嫉妒多疑的妻子在盤問自己偷腥的丈夫,不過,倒是挺可愛的。”
沐佳音就不樂意地往他肚皮上輕輕掐了一下,在他懷裏安靜了好一會,才擡起眼簾道:“那你還打不打算去見她一面?”
陳明遠一笑置之,“随緣吧,沒必要刻意回避,也沒必要刻意去見。”
沐佳音狡黠一眨眼,意味深長道:“恐怕,由不得你噢。”也不等陳明遠追問,她就輕盈地跳開去,拿着衣服翩然飄進了盥洗間。
陳明遠起初還滿腹困惑,但很快的,在即将啓程離開洛杉矶的最後一天,他就收到了鄭明睿的邀約,邀請他和沐佳音參加新酒店的開業儀式,不用猜也知道,這麽隆重的場合,尹夏源鐵定是要出席的。
原先,陳明遠還有些猶豫,但看沐佳音那麽豁達,想了想,也就沒必要故作姿态了。
當晚,鄭明睿沒有親自過來,而是派了人來到了兩人的房間,引着兩人前往宴會。
宴會的地點就在酒店樓下的餐廳,出于禮節,兩人都稍微裝扮一下,陳明遠自然是西裝革履的造型,沐佳音則穿了一身淺藍色的晚禮服,貼身簡潔的裁剪,加上下面裙擺上的細碎的褶皺,盤起的絲發、精巧的容顔,在簡約之中彰顯了幾分高貴來。
原本這種清淡簡約的晚禮服,如果穿的人不合适,很容易的反而顯得庸俗,但被穿在沐佳音的身上,使得原本就天生麗質的她,看上去更是有種飄飄欲仙的氣質,宛若開在山谷的幽蘭丁香。
于是,當兩人走進宴會場裏的時候,立刻吸引了衆多人的側目。
鄭明睿雖然說這是他們家族的一個小型宴會,但是陳明遠大概看了一下,在場的賓客隻怕至少也有近百人!
旁邊的樂隊在用輕柔地小夜曲伴奏着,宴會場裏每個賓客,不分男女都那麽衣冠楚楚,而且有很多都是華裔,也不乏亞裔。
“你們來了。”鄭明睿第一時間迎了上來,旁邊還跟了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相貌也是斯文儒雅,和鄭明睿神似,“三小姐應該就不用介紹了,daddy,這就是我跟您提過的陳明遠,三小姐的未婚夫。”
陳明遠就知道這是鄭明睿的父親了,主動伸出手道:“你好,uncle!”
鄭明睿的父親握着手,笑道:“不敢當,你是三小姐的未婚夫,從這點上,我和你也是平輩論交,所以你可以直接稱呼我鄭二先生,記住了,不是鄭先生,因爲我在家裏行二,對于和我同樣是華人的朋友,通常都會喊我一聲鄭二先生。”
陳明遠含笑點頭,“好的,鄭二先生。”
鄭老二目光炯炯的打量了一下兩人,由衷感歎道:“果然是男才女貌、珠聯璧合啊!”
“鄭二先生謬贊了,今天我們夫妻已經是盡量輕裝上陣了,畢竟是來給你們賀喜的,可不想連風頭都搶走了。”沐佳音落落大方的回應道。
“這大喜日子,兩位能來捧場,就夠我們家出風頭的咯。”鄭老二顯得很是健談,一邊談笑風生,一邊把兩人往場中領,“晴雪小姐也來了有些時候了,由我的外甥女正接待着,喏,她們就在那!”
陳明遠也老遠就看見了葉晴雪,燈紅酒綠中,葉晴雪穿了一套黑色的晚裝長裙,頭發盤了起來,清冷中帶了幾分韻味。
此時,葉晴雪正在和一名妙齡女子低聲說着什麽,她擡頭也看見了來人,先是對着沐佳音抿嘴一笑,随即看見陳明遠的時候,眼神裏瞬間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目光,同時,似有顧慮的瞥了眼身旁的女子。
如果不是沐佳音和葉晴雪過于美豔,吸引了大部分的眼球,那麽這名女子也一定會很紮眼,一套素色的晚禮服,笑容溫婉、氣質娴雅,她的姣好容貌沒有沐佳音那般能産生摧枯拉朽的威力,氣質也不像葉晴雪那般不易接近,但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卻足以讓人過目難忘。
陳明遠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但僅僅一個呼吸間,就恢複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