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把縣長都驚動來了,剛才還激昂澎湃的企業家們和村民頓時慫了,尤其嘴巴罵得最厲害的那幾個,剛才還張口閉口的貪官奸商,此時索性連個屁都響不起來了,甚至還悄悄挪動腳跟往後退,免得充了炮灰!
在現今的瑞甯,上到幹部商賈,下到黎民百姓,可沒幾個敢跟這位縣長頂牛的!
陳明遠又環視了一圈,看都消停了,才道:“暫時鬧夠了是吧?那好,趁着我在,解釋解釋這回又鬧得哪一出,免得有些人又背地裏罵我不作爲!”
葉建文本想上來解釋,誰想陳明遠目光直接鎖定了正往人堆裏挪的鄧天旺,沉聲道:“鄧天旺!”
“啊!”
鄧天旺正腳底抹油準備開溜呢,被這麽一喊,吓得差點突發心肌梗塞了,偏偏這時候‘戰友們’還很不仗義的集體往外挪了一步,立馬把他孤立了出來。
“這群王八蛋,剛才欺負軟的一個比一個橫,碰到硬的就立馬慫了,我廠裏養的狗都比你們仗義!”
鄧天旺哀怨地想着,仿佛感覺到背後那冷刀似的厲芒,脊梁骨不住冒冷氣,從腳底闆直竄到天靈蓋,隻得硬着頭皮轉過身,幹笑道:“陳縣長……您叫我。”
陳明遠譏诮一笑:“每次鬧事,貌似都是你帶頭沖在最前面,你的積極性倒是夠踴躍的呀。”
“哪裏,不過都是鄉裏鄉親的,有事情相互照應一下也是應當的。”鄧天旺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心裏七上八下的,雖然早有準備,可是一讓他和陳明遠照面,還是禁不住陣陣的心虛。
别看陳明遠此刻和顔悅色的,這年輕縣長的狠辣手段,他是切身領教過的,一前一後兩次,不止被損得灰頭土臉,還被敲去了将近四百萬,這已經不是抽他耳光那麽簡單了,而是一刀刀的剜他的心口肉!
陳明遠朝他逼近了兩步,笑道:“不錯,鄧總還是那麽的公義無私,不枉費我讓人把你的名字刻在功德碑的頭名。”
鄧天旺的臉頰肥肉立馬哆嗦了兩下,這話可不止是諷刺那麽簡單,潛台詞擺明了是‘你是功德碑的頭名,一旦這裏鬧出事端,第一個找的都是你’!
陳明遠繼續寒聲道:“給我說說吧,這回鬧的又是哪一出,剛才遠遠的,我還聽見有人喊打倒狗官奸商呢。”
“這、這不是我說的,我發誓!”鄧天旺連忙舉起手保證,又轉頭吼道:“這話剛才是誰喊的,有種的趕緊站出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終又都看回了鄧天旺。
“你、你們!”鄧天旺悲痛欲絕,這群王八蛋擺明了是想讓自己背黑鍋了,忙苦着臉道:“縣長,真不是我說的,您得相信我啊……對,晴雪和建文可以給我作證,我從頭到尾都沒講過這樣的話!”
情急之下,他竟厚顔無恥的求向了葉晴雪姐弟。
姐弟倆冷哼一聲,直接别過了臉。
陳明遠又逼近了一步,一字一句道:“我再問一次,你們在鬧什麽?!”
“我、我們……”鄧天旺下意識退後了兩步,結巴了半天也說不出所以然,最後還是一個企業主看不下去了,光棍道:“縣長,相信您也看過今天的都市報了,裏面報道了華裕打着慈善的幌子中飽私囊,我們作爲募捐者,有理由來讨個說法吧?”
陳明遠看了他兩眼,問道:“你幾歲了?”
那企業主懵了,呐呐道:“我?四十二了……”
陳明遠冷笑一聲,嘲諷道:“這麽大歲數的人了,感情都活到豬身上去了,連丁點的辨别是非能力都沒有,你平常做生意也是這麽來的?”
那企業主漲紅了臉,不知何言以對。
“聽風就是雨!報紙上寫什麽你們就信什麽,是不是改明兒報紙上說我要燒了你們的工廠,你們也要來縣政府鬧事啊?”陳明遠從那些企業主的臉上一個個看過去,呵斥道:“平常有事召集你們這些企業主,比請菩薩還難,結果人家動動筆頭,就一呼百應、群情激昂,幹脆我這縣長也不用當了,專門躲在屋裏寫文章,照樣能輕輕松松的指揮你們,讓你們幹什麽就幹什麽,還樂得逍遙悠哉!”
“還讨說法?讨說法有你們這麽讨的嘛,一群人不問青紅皂白堵上門,隻顧着喊打喊罵,我看你們分明是讨債!”
陳明遠被氣得着實不輕,更多的還是痛心,先不提自己給百姓謀過的福祉,再不濟像熊路濤這些屍位素餐的昏官,起碼在任期間也幹了一些實事,但即便這樣,百姓要罵的還是會罵,更多的人隻會嫌你做得不夠,休想他們會承你的情、信你的話!
相反的,一個毫無瓜葛的撰稿人,洋洋灑灑寫幾行字,就能讓這麽多人深信無疑,調轉槍頭對準幫過他們的人,這到底是人心太單純了還是太陰暗了?
“瞧瞧你們剛才什麽德行,跟強盜無賴有什麽分别,照我看,你們不是讨公道,是謀私利才對!”陳明遠擡手指着葉晴雪,振聾發聩道:“鄉親們,扪着心口好好想想,自從華裕集團落戶以來,人家有沒有虧待過你們分毫,該給的征地補償一分不少,還安排你們的工作和住所,另一邊還忙前忙後的給你們籌善款,可結果就隻換來了你們的以怨報德嗎?将心比心想一想,寒不寒心呐?”
這番話如同錘子一樣,一記記捶打着在場衆人的心坎上,不是臊得滿臉通紅,就是垂下了頭顱。
話雖然難聽,但講的都是事實,想想這村落一年前的慘狀,再瞧瞧現在的日子,可不都是托了華裕集團的福嘛,征地補償不少,還給每戶人家一個在度假村的工作名額,據說等營業以後,村民每年還能分到紅利,這麽大方有良心的商家簡直打着燈籠都難找,可自己呢,卻聽信傳言來鬧事,這都幹的什麽事啊!
那名企業主還算有擔待,主動走到葉晴雪的跟前,愧疚道:“葉總,今天這事是我們幹得不厚道,對不住您了!”
其餘企業和村民也陸續開口緻歉。
葉晴雪歎息着搖搖頭,不願多追究。
眼看危機解除了,齊登平等人暗暗驚歎,來之前還以爲又要費一番周折呢,看來自己還是小觑了陳縣長的人格魅力,寥寥幾句話,竟勝過了千軍萬馬,既震懾住了場面、又把這些人統統罵醒了,感情正應了最近瘋傳的一句話:一切豺狼虎豹在陳縣長面前都是紙老虎,彈指間灰飛煙滅!
“縣長,您看這要不要先把人疏散了?”朱振濤上來征詢道。
“他們不是過來讨說話的嘛,都沒讨到,疏散什麽?”陳明遠說着話,目光卻隻盯着鄧天旺,直把人瞧得魂飛魄散了,才轉向葉晴雪道:“葉總,請立刻召集負責基金具體運作的人員,将基金會本次籌集到的善款整理出一個使用情況細則,重點是上千萬的那部分,一定要整理清楚,筆筆都要登記,整理好之後就送到縣政府我的辦公室來。”
“上千萬?!”
人群裏爆發出了陣陣驚歎,大家不可置信的望着葉晴雪,誰都沒聽說上次的募捐會有收到上千萬的款項啊!
鄧天旺更是膛目結舌,一副‘首善不應該是我嘛’的納悶狀。
朱振濤的眼神一亮,都說姜是老的辣,小陳縣長雖然不是什麽老姜,但卻不是一般的老辣啊!
對方質疑華裕慈善基金在用大衆的善款謀私利,可要知道,那次募捐會的時候,華裕集團以及海内外大财閥也捐助了不少資金,其中就有中海兩大金融巨鳄:天一集團和榮廷集團,那打底都是上千萬起步的,隻是這些财閥家大業大,自然不會下乘到跟一群農村暴發戶争風頭,所以在陳縣長的指示下,才低調處理了。
朱振濤沒有做過具體統計,但在心中粗略一算,那天的募捐會上,這些大财閥的部分怕是能占到籌款總額的七成,相比之下,鄧天旺捐的那幾百萬,跟蒼蠅肉幾乎沒區别。
到時候,隻要把這個實實在在的數據拿出來,看這些王八蛋還有什麽話說,還有什麽底氣來質疑!
果然,那些原先還覺得被坑的企業家們都徹底洩了氣,雖然還沒看到确鑿的證據,不過既然陳縣長敢這麽說,那鐵定假不了。
人家捐上千萬都沒說什麽呢,自己一個個卻跟打了雞血似的瞎吆喝,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想想都嫌丢人!
“明天早上,就在這裏舉行新聞發布會,正式給大家一個交代,到時如果大家還覺得不滿意,我很歡迎你們去市裏省裏乃至中央上訪檢舉!”
撂下這句話,陳明遠轉身就走,心神卻隐約有些疲乏了。
華裕慈善基金的運作情況,其實毫無秘密可言,大家隻需要多一些時間和耐心,去翻看一下基金會提供的材料就能了解到,但偏偏就很少有人會去翻看那些枯燥的數據,反而更原因相信道聽途說的八卦新聞,尤其是這種非常具有煽動性的東西。
或許正像沐佳音說過的那樣,如果自己以後真想施展抱負,最簡明實用的法子,就是提高自己的權勢地位,在身邊建立起一個以自己意志爲核心的團體,至于那些什麽歌功頌德都是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