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個身穿服務生制服的年輕人走了出來,手上拿着掃帚和畚箕,低頭緻歉道:“打攪到您了,缪局長……”
缪玉喜打量了一下這人,站起身道:“你幹嘛呢,大晚上的還掃地?”
服務生畢恭畢敬道:“噢,剛才菲姐說陽台這裏有些髒,讓我清理一下。”
“菲姐讓你掃的?”
缪玉喜走上前兩步,死死盯着他,陰測測道:“你什麽時候來的?擡起頭說話!我說怎麽你看着有些眼生呢……”
連珠炮的提問下,服務生不免有些慌張,唯唯諾諾道:“就剛剛才來的,缪局長,我、我是前幾天才入職的,您不信可以去問菲姐,是她親自聘我的……”
缪玉喜又疑神疑鬼地瞟了他兩眼,試探道:“你才來幾天,是怎麽知道我的?”
服務生忙不疊道:“您是酒店的上等貴賓,這是經理們都事先鄭重交代的,說無論如何,都必須把您招待舒坦了,要是惹您一個不高興,立馬就要卷鋪蓋走人了……缪局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糊口的工作,家裏還有雙親要供養,還請您……”
缪玉喜見這人一臉誠惶誠恐的,心裏微微有些受用,别看他昨晚跟黃世紳說得輕松,心裏實則不曉得有多舍不得财政局長的位置,這不僅是一個油水豐厚的肥差,關鍵的是手握的權柄足以讓許多人禮讓七分,這種前簇後擁的權力虛榮感,是金錢換不來的,尤其是在這個官僚傳統悠久的國度,否則又何必有那麽多人争先恐後的想擠進這複雜的體制裏呢。
有鑒于此,自從被罷免了後,缪玉喜一直難以适應這種強烈的落差,即便他還有許多錢,但腰闆卻不像以往那麽硬氣了,比如前兩天碰到一個從前對自己卑躬屈膝的商人,對自己都隐隐有了些敷衍的意思,這是缪玉喜所不能容忍的,所以哪怕現在還有人還喊他叫缪局,他不止不會解釋,相反的,還巴不得别人多喊幾聲。
“行了行了!”
缪玉喜不耐煩地揮揮手,找回了些許财政局長的氣派,也懶得再追究這一個小角色,趾高氣揚道:“下次注意些,不該聽的别聽、不該看的别看,不該記的更是想都不準多想,否則糊裏糊塗的就可能大難臨頭了!”
服務生連忙恭敬應允。
望着服務生如蒙大赦般的逃離開,缪玉喜神氣活現地冷哼了一聲,撚滅雪茄,就趿拉着拖鞋去泡澡了。
夜晚,缪局長當然還是少不了來點例行節目,選了個身材豐腴的女人,靠着藍色小藥丸的效力來了兩場盤腸大戰,才摟着光溜溜的身子酣然睡去。
不過還沒完全睡死去,迷迷糊糊中,他驟然被一陣沉悶的撞擊聲驚醒過來,沒等他完全回過神,就看見好幾個幹警魚貫而入,不容分說的就按住了他的腦袋,雙手也被人反着束縛住了!
“哇呀呀!你們做什麽?!”
缪玉喜腦袋一陣空白,一邊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一邊兀自使勁掙紮着。
“做什麽?缪玉喜,你才剛被免職多久,就忘了上回的教訓了?”一個英挺的身姿走了進來,啪地按響了燈開關,嘴上冷幽幽道:“缪局長,多日不見、别來無恙啊!”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聲音,缪玉喜就打了個激靈,奮力擡起頭,看到宋彪的那張笑臉,登時吓了個魂飛魄散、面無血色,哆嗦着嘴唇道:“你、你怎麽……”
宋彪走到他的跟前,瞟了眼他赤條條的裸體,搖着頭啧啧道:“缪局長,我都懷疑咱倆是不是八字相沖,怎麽我每次例行檢查,都剛好撞見你赤身裸體的,說實話,你不在意,我都害臊,這才過了多久,你怎麽就不吸取點教訓呢,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聽着宋彪的冷嘲熱諷,缪玉喜的臉色陣青陣白,一口血堵在胸口險些憋出内傷,霎時間體驗到了從天堂一頭栽進地獄的強烈沖擊,目眦欲裂地叫道:“宋彪!你個王八蛋!老子跟你沒完……”
“還不老實?!”不等宋彪回應,一個幹警猛的一巴掌甩了過去,登時把缪玉喜扇得七暈八素,嘴上罵咧道:“真以爲自己還是局長呐?什麽臭玩意!”
宋彪居高臨下地睨着缪玉喜,冷冷一曬,笑容愈發的冷酷,忽然蹲下來,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頰,慢悠悠道:“上一次,你錯過了登上報紙出名的時機,這一次是該好好彌補一下遺憾了,讓瑞甯百姓好好欣賞缪局長的床上風采!”
缪玉喜一怔,醒過味後,全身的汗毛頓時不寒而栗,赤紅着瞳孔嘶吼道:“宋彪!你不能這樣!你要敢……我回頭就找黃縣長收拾你!”
“黃縣長?大家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到底誰給誰撐腰呢?”宋彪戲虐一笑,一揮手,一個幹警就舉着照相機上來,啪啪按動快門,給了缪玉喜一個光屁股的特寫!
缪玉喜完全呆愣住了,即便閃光燈亮得刺眼,眼睛依然瞪得猶如燈籠泡一樣,緊縮的瞳孔布滿了驚悚和恐懼,旋即猛打了個寒顫,撕心裂肺叫道:“扯你的****蛋!黃縣長好端端的,怎麽可能有事……對!一定是你故意诳我,宋彪,你膽敢這麽污蔑黃縣長,回頭你決計逃不了的!”
“不見棺材不掉淚!”
宋彪冷哼一聲,懶得和他多廢話。
這時,房門外忽然有個人探進半個身子,和宋彪對視了眼,擡起手做了個OK的手勢。
宋彪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點了點頭,回頭朝一個手下吩咐道:“送一送尹先生。”
缪玉喜努力别過頭,當看到那人的側臉,刹那間猶如墜入了冰窟,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目呲欲裂道:“是你、是你……是你們聯合起來設計陰我!”确認這年輕人就是自己剛才在陽台上撞見的服務生,缪玉喜已然确認這人是專門沖着自己才混入了酒店,怕是自己從來到酒店以後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盯着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讓缪玉喜恐懼的,對方既然能找到這裏來,設局抓捕自己,必定也知道了闵樹華藏在這裏的私生子,至于設計這陷阱的幕後主使人,放眼瑞甯,也有一個人了!
“陳……”缪玉喜死命的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艱澀道:“是他、是他派你來的吧……”
尹慶甯本想直接離開,聽到這句,忽然停下腳步,朝着他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憨厚笑臉,慢悠悠道:“下次你也注意些,不該幹的别幹,否則糊裏糊塗的就可能大難臨頭了……哦,對了,你估計也沒下次了。”
說完,他見幹警從走廊盡頭的房間帶出了一個老婦人,瞄了眼她懷裏的嬰孩,就昂然離去了,任由缪玉喜面若死灰呆愣在了床上。
他知道,人質的拱手讓人,足以讓攻守的雙方易勢了,從現在開始,距離他和黃世紳徹底覆滅的時間,怕是已經所剩無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