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就過來,何必還捎來禮物呢,呃……這禮物太貴重了,我收不起啊!”
劉郁離的愛人年屆五十了,雙鬓早已花白,穿着打扮也很樸素,透着一絲樸實忠直的氣質,當她打開精巧别緻的錦盒子,看到那一尊玉石觀音,即便摸不清具體價格,也知道必定是貴重物品,于是連忙急着把錦盒往沐佳音手上推換,連聲道:“妹子,不是大姐不承你的好意,但這麽稀罕的寶貝,送給我也用不着,你這次肯來捧場,大姐就很高興了。”
“是啊,本來我們老兩口就沒打算鋪張,無非是請些熟人過來熱鬧熱鬧,一起吃頓便飯。”
劉郁離嘴上婉拒着,目光則流連于這尊玉器,玉的成色不用提,是頂級和田羊脂玉雕出的觀音,水頭充足、晶瑩剔透,尤其難能的是那巧奪天工的雕琢工藝,他平素也愛好賞玉,略一估側,就猜到這塊玉的價值必定不會低于十萬元!
不止他,郭福海、莫思涯等人都在暗暗咂舌,雖然早已知道了陳明遠家境殷實,但他下午才臨時接到邀請,短短幾個小時内就能搞到這麽一尊罕見寶玉,這門路未免也太寬綽了吧!
特别是黃世紳,當時就蔫了,他素來貪财摳門,但這一回爲了能取得劉郁離的一臂之力,還是咬牙置辦了幾千塊的金銀首飾,原來還打算趁機炫耀炫耀,現在卻是連拿出來的底氣都沒了。
當然,他們最大的困惑,還是陳明遠肯抛下成見赴約而來的緣由,聯想下午會議上的唇槍舌劍,這怎麽看都有些不合常理……
沐佳音輕巧的将錦盒推了回去,落落大方道:“嫂子,這是我和明遠的一番心意,沒什麽貴重不貴重的,至于它的價值,全看你喜不喜歡了,你要喜歡,那玉器就貴重,要不喜歡,權當給您一家送送平安。”
一席話說得有條有理、無懈可擊,饒是劉郁離都無法再推拒了,暗暗驚歎于這女子的秀外慧中,同時就跟愛人遞了個眼色,收下了這尊玉觀音。
酒席是在招待辦轄下的酒店舉辦的,陳明遠和沐佳音自然被安排進貴賓廳,此時廳裏已經坐滿人了,除了幾名常委,另外還有幾名機關局的頭頭腦腦,看見陳明遠的到來,大家一一招呼,并将他延請到了最上面的位子上,由于熊路濤的缺席,他是出席壽宴的最高領導,不過即便熊縣長來了,恐怕也無法和如日中天的陳大書記平起平坐!
說來也很有意思,一場普普通通的五十壽宴,卻也成了講究官場秩序的地方。
貴賓廳的門不斷開開關關,許多人進來同陳明遠打招呼,敬酒的同時,都沒忘記恭維沐佳音幾句。
看見陳書記清麗無邊的女友,不少人都恍然生出一種錯覺,直覺得這小兩口和瑞甯的層次似乎有些脫節,倒更像居高臨下俯視着衆人。
當然,他們最感興趣的,還是這名貴女子那深不可測的身份背景!
可惜,任憑他們的套話方式多麽的花樣百出,沐佳音始終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愣是沒走漏半點口風,遊刃有餘的将一衆人的好奇心打發了以後,就尋了個空隙,主動和劉郁離的愛人攀談去了。
如此一來,陳明遠就成了酒桌的主角,杯子幾乎就沒空過,一直喝得有些頭暈不濟了,才借故晚上還另外有事提前告辭離去了。
劉郁離和妻子一直将兩人送到酒店的大門外,可能喝得有些高,臉色有些紅潤,和陳明遠握手着說:“真的謝謝陳書記和沐小姐來捧場啦,有句話叫一切向前看,我和陳書記共勉!”
陳明遠微微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這一晚的插曲以後,第二天的常委會議,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就是泰興集團的造紙項目,卻也沒有經過多少讨論,劉郁離隻是簡單的宣布準備迎接韓方考察組就揭了過去,至于最大的反對者陳明遠,除了要求保證造紙基地的防污措施以外,就仿佛無事人般的沒加以幹涉分毫。
相比之下,陳明遠對扶貧的議題則重視得多,而劉郁離對此也很支持,認同了成立扶貧辦以及若幹的扶貧計劃,至于扶貧辦主任的考察人選,朱振濤赫然列在了第一位!
就此,各取所取、皆大歡喜。
這一幕,再次給了所有人一個不小的震撼,原本預料的刀鋒劍影并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卻是兩大巨頭之間詭異的默契,饒是浸淫官場數十年,這些老油條依然被攪得滿頭霧水,着實摸不透這兩人的心裏打的是哪門子算盤!
心照不宣的背後,是黃世紳的驚詫和錯愕,他起初還蠢蠢欲動的等待着隔岸觀火鬥,就等着這兩人鬥得天昏地暗了,他才好趁機會渾水摸魚,結果倒好,兩人竟然會握手言和,鬧得精心策劃好的計劃因此徹底打了水漂,雖然項目成功得到了通過,但他的心肝卻始終沒有安穩過。
“老缪,你說這姓陳的,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戲?”
郊外的别墅,黃世紳半躺在沙發上修剪着指甲,臉色卻談不上好,甚至還有些憂心忡忡。
缪玉喜抽着雪茄,皺眉思索了半響,搖頭道:“難說,不止姓陳的,劉書記的舉止都很離奇,這次竟然會主動和棋,實在不符合他的一貫做派啊……”長長籲出一口煙團,推斷道:“難道真是姓陳的送的那尊玉觀音起了效果?”
“現在問題的重點不是劉書記,而是姓陳的!”黃世紳再次強調,把玩着手裏的指甲剪,不無擔憂道:“以那小子的行事作風,是絕不會輕易讓步,更别說還是針對我,沒趕盡殺絕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會這麽大度的亮綠燈,依我看,十之八九有詐!”
人往往都是這樣,原本預期會很艱難的事情,如果一路順風順水的,反而會陷入自我的猜忌懷疑中,巴不得出來點周折麻煩,才能踏實一些,按照鄉土話來說,就是犯賤!
“老闆,您會不會太杞人憂天了。”不是沒懷疑過,但缪玉喜苦思冥想了兩天,也實在想不通這能出什麽隐患,“說不準,這一次姓陳的也是知道硬碰硬沒好處,才索性息事甯人了,既然他肯識時務妥協,倒也省了我們的麻煩。”
眼看黃世紳還在撚神撚鬼的,缪玉喜又規勸道:“再則,你想呀,姓陳的這次主動退讓,勢必會影響到他那幫人的士氣,當務之急,我更得全力把這項目争取下來,隻要項目一落地,即使那小子的背景真的通了天,也決計翻騰半點浪花,還能狠狠打擊一下他的威信!”
這麽一說,黃世紳的心神倒是松弛了些,斟酌了一會,毅然點頭道:“你說得沒錯!現在是該輪到我們大展拳腳的時候了,我還就不信了,這姓陳的每回都能走大運!”
“不過我們還不能掉以輕心,除了準備泰興集團考察組的到來,還得提防着姓陳的插手搗亂,上次經開區的事情就是前車之鑒啊!”
缪玉喜賊兮兮的笑了笑,拍着胸脯道:“您放心,這件事,我保證辦得妥妥當當的,甭管那些韓國佬多難侍候,我都鐵定能把他們的心思留在瑞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