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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這次的暴力抗拆事件,幾乎将下黃村乃至經開區長久以來存在的黑幕徹底掀開了!
雖說之前村民和幹部狼狽爲奸,聯合敲詐勒索企業和業主,有安志華、梁玉犯罪集團的根源因素,但另一層因素,也是不能疏忽的,那就是當地的民風早已敗壞到了積重難返的地步了,别說管委會幹部了,怕是連縣委領導過去,人家都不一定買賬!
陳明遠對這潭黑水,自然早看得透徹了,以前之所以沒動手,一是在專注于剿滅安志華,再則也是沒有合适的機會,而如今,他的權勢正如日中天,眼裏自然不會再容下這粒沙子了!
況且,面對黃氏族人屢屢的挑釁叫嚣,以及縣委那些老狐狸的煽風點火,這一次,他必須得拿出絕對的強硬姿态,狠狠給這些人來一記雷霆重拳,即便不能一網打盡,也必須要把聲勢做得足夠浩大,繼而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郭福海自然揣摩得到陳明遠的心思,雖說有些忌憚黃天祥父子背後的黃世紳,不過這次的事件擺明了沖着陳明遠去的,兩人如今坐在一條船上,于情于理,都得同心協力、共度難關!
再說了,自己兼了公安局長,正亟需一個樹立威信的機會,如果能順利的平定風波,他在常委會的地位也将水漲船高了,權衡利弊,實在沒有不‘拔刀相助’的道理!
于是乎,離開辦公室以後,他又跟宋彪面授機宜了一番,就按照正常的出警程序,讓經開區派出所派了兩名值班的民警,去下黃村拘捕黃天祥回來接受調查!
要知道,進村抓人,跟在城市裏抓人完全是兩碼事!
正如謝文旭之前提及的那樣,這個村子的村民大多姓黃,七彎八拐的大多能扯上親戚關系,家族觀念比較強,民風強悍又排外,據說改革開放之前,就是一處走私窩,當年轟轟烈烈的大革命也沒能撼動這裏的宗族勢力。
随後的事況果然如預料的一般,警車開進了下黃村,無異于羔羊進了狼窩,隻有任剮任宰的份!
在村支書黃世人的家門口,聽這兩民警說要抓自己的兒子,還沒等黃世人表态,随着黃天祥再次的振臂一呼,村民就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把警察堵在了胡同裏!
眼瞅着群情激昂,民警們心知再硬撼下去,非但帶不走黃天祥,搞不好還得再把自己搭進去,也沒顧得上身上挨的那幾記黑拳和暗腿,慌慌張張的就翻牆遁走了,不過他們的待遇可比謝文旭還要慘,跑到村口一看,警車的輪胎和轱辘早已不見蹤迹了,無奈隻好徒步回了派出所。
宋彪一早就在派出所候着了,一看兩人鼻青臉腫、衣衫不整的狼狽樣,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仍是躁得無明業火三千丈,感情這個下黃村還真成了老虎的屁股,摸都摸不得了!
接到宋彪的彙報,郭福海也是勃然大怒,這遠不能用膽大包天來形容了,不止煽動村民聚衆鬧事、阻擾警務人員辦案,竟然還敢襲警毀車,這分明是向整個政法系統挑釁呐!要是再姑息縱容,别說剛兼的公安局長了,自己這政法書記都不必當了!
當下,郭福海集結了所有在崗的精悍警力,甚至還調動了武警,親自趕到經開區坐鎮,布置警力将下黃村的各個出口都堵死了,隻待黃天祥一出現就實施抓捕,如果他閉門不出,就隻能準備強行進村抓人了!
作爲經開區名義上的主管領導,陳明遠第一時間就給郭福海和宋彪下達了指示,如果再遇到暴力抗法,警員們可以自行處置!
自行處置!
這四個字的意義,幾乎意味着要徹底激活公安機關這台暴力機器了。
霎時間,整個經開區陷入到風聲鶴唳的緊張境況,這前所未有的大陣場,也讓黃世人再沒法保持淡定了,當即給黃世紳撥了電話,把情況快速彙報了一番。
“郭福海親自過去了?還帶了武警!這怎麽可能?!”
黃世紳也是吓得不輕,不是沒料到陳明遠會惱羞成怒,隻是誰都沒料到陳明遠會連個過程都沒有,直接就擺出了死命相搏的架勢!
這簡直是不按常理出牌嘛!
電話那頭,黃世人還在喋喋不休的告狀:“孩子他叔,那郭福海實在太欺負人了,竟然連個招呼都沒打,直接派人圍住了村子要抓阿祥,打狗還要看……呃,這分明是沒把你放在眼裏嘛!”
黃世人沒什麽文化,剛才一時激動,差點喊出了‘打狗還看主人’的經典名言。
黃世紳郁悶得直翻白眼,不過轉念一想,黃世人父子可不就他圈養的惡狗嘛,“先不要慌,那些警察不都還守在村口沒進去嘛,可能這中間出了什麽誤會,我回頭聯系調節一下吧。”
說到這裏,黃世紳不免有些苦悶,公安口這山頭淪陷以後,果然事事都不如人意,換做從前,有安志華這杆槍在手,幾乎是指哪打哪,現在倒好,自己的老家被警察圍剿了,自己還是通過外人得知了消息,嘴上問道:“郭福海要強行抓阿祥,打的什麽名頭?”
黃世人就支支吾吾的了。
“把話講清楚了,否則我也沒法幫你!”黃世紳的嗓門一沉。
“也沒啥,就是管委會的幹部來下強拆通知的時候,阿祥和村民們跟他起了點沖突,阿祥一時沖動就放了狼狗去咬他們……”黃世人也知道兒子是闖禍闖出格了,小心翼翼道:“後來,派出所來人要帶阿祥回去,村民們又跟他們鬧了起來,這才會……”
“混帳!王八蛋!豈有此理!”
黃世紳猛的爆發了出來,劈頭蓋臉罵道:“毆打國家幹部和警察?你們村的人是不是都得了失心瘋了!想找死也不是這個死法!你是不是想把我也害死掉!狗娘養的東西!你們怎麽不買塊豆腐撞死去啊!”
黃世人被罵懵了,他還從未領教過黃世紳這麽低俗惡毒的髒話,嗫嚅道:“我也控制不住啊,要怪就怪謝文旭他們欺人太甚了……”
“還找藉口!别以爲我不知道村裏的那點肮髒事!”
黃世紳深吸了兩口氣,強行按捺住心頭的激蕩,又快速梳理了一下思緒,決斷道:“都先給我老實點,尤其别再跟警察起沖突,隻要他們不進村,你們就規規矩矩的窩着,如果再出什麽幺蛾子,我第一個把你辦了!”說完,就狠狠撂了電話,臉色不自覺的凝重了許多。
原本,按照缪玉喜的計劃,他無非是想借下黃村搓一搓陳明遠的銳氣,但誰想這條惡狗犬吠得如此張狂,引起了如此強烈的反噬!
事到如今,黃天祥父子膽敢闖下這麽大的彌天大禍,讓後續的發展幾乎脫離了他的掌控,預想的隔岸觀火,火是點着了,不過也燒到了自己的屁股邊上!
“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戰友,老子怎麽會有這幫比豬還蠢的窮親戚!”
黃世紳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背負雙手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斟酌着這件事的後續處理,不過絞盡了腦汁,也沒個主意。
這回還真是騎虎難下了!
黃天祥煽動村民圍毆幹部是确鑿無疑的事實,還敢拒捕毆打警察,要是上綱上線,這種罪名已經遠不止是治安罪可以論處的了,郭福海要抓捕他,是依法辦事,誰都置喙不了!
如果,陳明遠單單隻是要對付黃天祥那還好說,不過任誰都明白,陳明遠出此狠招,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管陳明遠是不是在虛張聲勢,隻要下黃村被圍剿的消息一經宣揚出去,無異于在黃世紳的臉上甩上一記耳光!
況且,大家同宗同族的,誰都知道黃世人父子跟他的關系,今天真要是讓警察強行進村抓人,豈不是正說明他在瑞甯的權勢已然式微了嘛!
但如果自己現在插手阻攔的話,未免就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了,搞不好還會讓自己深陷其中,到時候陳明遠再把屎盆子扣在自己的頭上,不死也夠嗆的!
正猶豫不決之際,手機忽然催命似的狂響起來,黃世紳一接起,就聽到劉郁離陰冷徹骨的怒斥:“你們是怎麽搞的,還嫌咱們縣不夠丢人現眼的?我才出去調研一天,縣裏都快被你們這幫人折騰得天翻地覆的了,是不是真想把瑞甯捅出一個大窟窿才滿意!”
“劉書記,您聽我解釋,下黃村的事情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對于這些無知村民的違法抗法行徑,也感到極爲激憤,我正打算和您溝通……”
“這事等我回去再議!”劉郁離懶得聽他狡辯,幽幽道:“老黃,我一向都很信任你的,對你的工作也給予了力所能及的支持,但現在是穩定壓倒一切,如果誰再爲了一己私利,破壞瑞甯的和諧局面,我也絕不會留情面!”
這話猶如一盆冷水澆頭,黃世紳從頭冷到了腳底闆,随即聽着聽筒傳來的忙音,正咬牙氣結之際,房門忽然被推開,缪玉喜興沖沖的跑了進來,叫嚷道:“老闆,出事了,姓陳的太狠了,分明是打狗不看主人……”
砰!
黃世紳把電話狠狠砸在了牆上,回頭瞪了他一眼,悻悻罵咧道:“狗狗狗!我看你才是狗頭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