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十分鍾,在劉郁離正向安志華下達嚴查嫌疑人的指示不久,梁啓茹的電話就飚了過來,劈頭蓋臉的把他罵了個一通:“豈有此理!你們瑞甯班子到底想搞什麽玩意!我才走了幾小時,就惹起了這麽大的麻煩,你這縣委書記是怎麽當的?事先又是怎麽安排的考察工作?還是把我這市長的指示全當耳旁風了?!”
很難想象,一個地級市的市長,會如此不顧官儀的破口大罵,顯然,梁啓茹的怒火真是到了臨界點,一個十幾億的大項目,要是真因爲這枝節被攪黃掉的話,估計把瑞甯領導班子全撤的心思都有了!
況且,一想到劉郁離對自己權威的屢次挑釁,梁市長的肝火就不住地往外頭狂冒,有了這口實,還不得狠狠給點顔色。
偌大的把柄被逮住了,劉郁離無從辯解,隻得忍着滿腹的憋屈趕回了縣委大院,召集在家的所有領導開一個緊急會議,商讨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内破案,并且平息天一集團的不滿。
看着劉郁離豬肝色的臉色,黃世紳的心裏也是不停打鼓,說實話,天一集團的項目成不成,對他的影響還是其次,關鍵還是梁玉的公司被卷了進去,如果因此惹禍上身,查出個子醜寅卯,那很有可能會引來滅頂之災啊!
娘希匹的!老子都讓缪玉喜提醒這王八蛋最近收斂一些了,怎麽還敢頂風犯事,這不是給自己出難題嘛!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時候,陳明遠把那張名片往桌子中央一丢,沉聲道:“我覺得有必要去查查正新建築了,既然這個梁玉說能擺得平,那肯定和那夥人有瓜葛,甚至有可能他們就有沾手,裏應外合想勒索一筆,畢竟,這些事,在經開區裏發生了不止一兩次了,我第一次下去走動的時候,就恰好碰上了一起。”
一衆常委們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這些事,在座的又有幾個不曉得呢,隻是誰都不敢直接揭破這層黑幕。
劉郁離陰晴不定道:“陳書記覺得應該如何調查?”
“等調查出結果了,人估計都跑光了。”陳明遠直截了當道:“我建議現在對正新建築徹查,讓警方帶着受害者葉建文親自去認人!”
黃世紳的腮幫顫抖了兩下,心知陳明遠這是要對自家小舅子下死手了!
不過,無論黃世紳還是黃世紳,誰都沒法拒絕這一要求。
畢竟這次的案子将直接損害到陳明遠千辛萬苦拉來的項目,作爲主要的‘利益受害者’,以及此次招商的負責人,他有資格也有權力要求嚴查到底!
“安局長!火速去辦,一旦發現嫌疑人,立據捉拿歸案!”劉郁離的一聲令下,讓安志華頓時左右爲難,迎上黃世紳的眼神暗示,略一思忖,就打算找時機給梁玉打個電話警醒他提前做好準備。
可惜,仿佛天也要亡他們。
這時,剛去招待所安撫完任天平的羅凱匆匆走了進來,背負着雙手,面沉如水道:“你不用去了,我已經讓人帶受害者去公安局等着認人了!”環顧全場,寒聲道:“剛才經過市委常委會的緊急商讨,鑒于此次案件帶來的負面影響,以及給招商造成的嚴重損害,市委決定成立了臨時專案組,由我全權負責案件的偵破工作,現在市公安局的警力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所有人面色大變,沒想到市委的雷霆震怒來得如此迅疾洶湧,黃世紳最先按捺不住,辯白道:“羅書記,這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吧,這不過是一起普通的治安案件,又沒有造成人員和巨大的财産損失,縣裏完全有能力妥當處理,這樣子……會寒了同志們的心啊。”
“寒心?”羅凱冷冷一曬,質問道:“究竟是市委讓你們寒心了,還是你們讓瑞甯老百姓寒心?”
黃世紳被噎得啞口無言。
“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們瑞甯的這種風氣都由來已久了,早前不知道有多少企業和業主被地霸威逼勒索,那家天星汽配更是被逼得直接撤資,這樣赤裸裸的惡黑勢力,盤踞了瑞甯這麽多年,你們這些父母官竟然還置若罔聞的?”羅凱的一字一句都猶如利劍直戳入所有人的心坎,“還有這公安局長,工作很失職啊,之前的打黑整風行動持續了那麽久,不止沒把黑打掉一分半點,反而還姑息助長了!”
“羅書記,您、您聽我解釋啊……”
安志華的牙關不住的打着顫抖,結結巴巴的,嗓子眼直發緊,怎麽也講不出一句話來。
“安志華,你等着去跟紀委解釋吧!”羅凱的手伸到前面,把幾封信函摔在了桌上,又拍擊了一下桌面,疾言厲色道:“我要是不來這一趟,還不知道瑞甯有這麽一個天大的涉黑團夥,而你這公安局長竟然還是團夥頭目,可真是讓我長了見識,這些信的内容,有檢舉你巧立名目向商家收保護費的,有舉報你收取賄賂爲他人免罰減刑的,也有檢舉你爲一些非法的經營活動充當保護傘的,其中就有那家正新建築!”
一聽這話,黃世紳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安志華更是如遭雷擊,頓時腿一軟,差點暈倒在地,難以置信的望着那些信函,猶如看着自己的死刑判決書,不住搖頭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對,這是誣陷、誣陷!羅書記,這一定是那些黑惡分子對我心懷怨恨,設計狹私報複我,您可不能聽那些人的一面之詞啊!”
“是不是誣陷,回頭自然會給你一個說法!”羅凱懶得看安志華面若死灰的醜臉,一揮手,當場宣布停止安志華的一切職務!
“這一定是誣陷!誣陷啊!”安志華聲嘶力竭,還打算做最後一搏。
“帶走!”劉郁離猛的站起了身,渾身迸發着淩厲的煞氣,指示紀委幹部架起渾身稀軟的安志華就拖走了,幾把火連續燒下來,幾乎把他的烏紗帽都點着了,又被市委領導揪出了如此惡劣的違紀犯罪,分明是要把他也拖入泥潭啊!
思及于此,他的目光更是駭人,死死的盯着黃世紳,想不到自己的縱然偏袒,倒是養虎爲患了,讓黃世紳養出了這麽一頭兇殘貪婪的惡犬,犯下了這麽多的滔天重罪!
黃世紳的頭皮陣陣發麻,甚至沒敢和劉郁離對視,心裏一團亂麻,縱然他平常詭計多端,但此刻連遭突變,已經讓他徹底失了分寸,潰敗如山倒一般,恍惚間,甚至有一種錯覺,就好像自己這些人,早已不知不覺間踏入一個預先設置好的陷阱裏,被人不偏不移的逐個擊破!
蓦地,他忍不住瞥了眼陳明遠,見他鎮定自若的啜着茶水,心髒猛的抽搐了一下,腦海浮出了一個大膽的遐想,隻是又不太敢相信,畢竟,這些假設如果真的成立,那麽這個年輕人,就實在是太可怕了,城府深得遠超想象!
就在一場風暴在縣委大院上空醞釀擴張的時候,梁玉正在臨海别墅和他的情人親熱,正幹得熱火朝天之際,電話急促的響了起來,是公司的一名業務經理打來的,惶急地喊道:“梁總,出大事了,咱們公司外面來了上百個公安,好像是對咱們來的?”
梁玉摟着嬌豔的小蜜上下其手,嘴上罵咧道:“滾你媽的,少他媽胡扯,上百公安?你他媽以爲咱們是恐怖分子啊,安志華的腦袋又沒進水!”
那經理唯唯諾諾道:“不是安局長帶隊的,是、是副局長宋彪!”
“宋彪?那條哈巴狗算哪根蔥,也敢給老子下眼藥?!”梁玉有些難以置信,突然就聽電話裏門“嘭”的炸響,接着就是雜亂的腳步聲和短促有力的吆喝:“不許動,舉手,舉手。”
梁玉一呆,連忙挂了電話,一把将還在他身上膩味的情人推開,站起來來回走了兩步,忙打給妹夫黃世紳,電話響了好久,也沒人接聽。
這一刻,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彌漫了梁玉的全身,讓他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寒碜,正茫然無措之際,手機很突兀的響起來,是一個固定電話,梁玉一接通,就聽見缪玉喜說了一句“離開瑞甯”,随即就挂了電話。
梁玉知道大難臨頭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急匆匆沖進卧房,拉開一個枕頭套,然後打開保險箱,開始從裏面将一疊疊鈔票拿出來,火速塞進了枕頭套裏,直到塞滿了,才衣衫不整的沖出别墅,拉開車門坐到駕駛座,準備連夜逃離。
但人倒黴喝水都塞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才還正常的車子,此刻竟是怎麽都無法點着火了!
“王八蛋!”
梁玉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盤,立即撒腿跑出了别墅區,準備在路口攔一輛車子,隻是當看到在夜風中呼嘯而來的警車時,他仿佛被人抽掉了筋,身軀變得松松垮垮,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才悚然驚醒到一張天羅地網早已罩住了自己,插翅都難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