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在前面不遠處的路邊,正黑壓壓的圍了一大群人,把路面都擠占了一半,隐約還可以聽見起此彼伏的叫嚷聲!
“首長,您看……”
徐建國回頭征詢了一句,一邊放慢了車速,卻不敢把車子刹死,萬一苗頭不對勁,必須得立刻調轉車頭撤離,保護首長的安全爲重!
一看自己的地盤上出了狀況,還好巧不巧趕在了領導視察之際,謝文旭頓時大感不妙,忐忑地想催促司機掉頭車頭,不過見陳明遠坐着沒吱聲,隻好屏息靜氣地忍耐着,不住祈禱着千萬别在這緊要關頭出什麽岔子!
陳明遠隻是往前輕輕揮手,示意徐建國繼續開過去,等車子再靠近一些,就看清楚前面的情況了,有大概四十個人站在一家廠區的門口,圍堵得水洩不通,正和廠區裏的人員發生着争執,吵得很兇的樣子。
“停車!”
陳明遠當即下了一道指令,等車子停穩,就推門走了下去。
前面的車子也順勢停下,齊登平慌張張地跑下來,擋在陳明遠的面前,緊張兮兮道:“書記,前面人太多了,情況極爲混亂,不如先派人了解情況以後,您再定奪吧,現在太危險了,還請您務必體諒一下我的工作。”
謝文旭也趕忙追上來,瞟了眼前面的局勢,連忙規勸道:“是啊,陳書記,這事情有些不對勁,爲防不測,您暫時還是不要過去了,就由我先去了解一下吧。”
不待陳明遠做決斷,齊登平就朝謝文旭使了個眼色,暗示他趕緊去鎮壓疏通一下,别忘了,這經開區可是你謝文旭管着的,發生了突發事件,你這管委會主任不出面解決,難不成還讓領導親自去探究?除非你真是嫌自己的官帽子戴得不夠穩了!
謝文旭也知道拖延不得了,火急火燎撒腿跑向了人群,高聲呼喊道:“大家都靜一靜!我是管委會主任,這出什麽事了……”
見狀,陳明遠也沒再急着湊上去,往前走了兩小步,來到人群的外圍,瞥了眼企業的牌子,是一家名叫天星的汽配公司,問道:“知不知道這家單位的情況?”
齊登平知道這事兒兜不住了,抹了把汗,回道:“報告書記,這天星汽配是家以生産汽車發動機、儀表和零部件爲主的合資企業,市裏扶持的重點企業之一,也是咱們縣爲數不多的幾家外企。”
陳明遠皺了下眉頭,一個縣重點企業的大門口都被人堵成這樣了,但無論職能部門還是公安口卻沒有丁點的反應,這像什麽話!
齊登平察覺到陳明遠的不滿情緒,正想打電話通知派出所來增援,見陳明遠執意要往人堆裏鑽,攔都攔不住,隻得緊緊跟了上去,和徐建國護在前方左右,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陳書記出了意外。
這時,謝文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擠到了人群中央,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把拉了過去,叫道:“謝主任,你可算是來了,你看看!哎呀呀!真像什麽話啊!”
謝文旭認得此人,是天星汽配的廠長費國柱,忙擺擺手,道:“有話慢慢說,費廠長,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還慢!看看這幫人,你要是再不來,我這廠子就得被洗劫一空了!”費國柱指着面前的這群人,氣急敗壞道:“光天化日的,公然敲詐勒索,這還有沒有王法天理啊!”
“你******再說一遍看看!說誰勒索呢!”爲首的一個人,長得五大三粗,理着精幹的小平頭,一臉兇狠之色,叫嚣道:“明明是你賴着我們的錢不給,還賊喊捉賊了,告訴你,今天這事沒完!”
謝文旭的臉色也黑了下來,成何體統,自己好歹是這開發區明面上的一把手,都跑來當和事老了,竟然還敢肆無忌憚的威脅辱罵,眼裏還有沒有國法公權!
眼看在小平頭的帶動下,後面的那群人又躁動了起來,謝文旭立刻振聲喊道:“都給我少說一句!誰要敢再胡來!我先讓派出所逮回去治老實了!”
這話果然起了些許作用,衆人暫時都消停了些,畢竟都是些平民百姓,對官員警察還是有着先天性的忌憚。
陳明遠看在眼裏,暗暗贊許,這個謝文旭還算是有些魄力的。
小平頭卻依然面不改色,嗤笑了聲,慢悠悠道:“謝主任是吧,我知道您,既然你都來調停了,面子我肯定得給你,不過這事可不能就這麽算了,這幫資本家明擺是在坑害我們村民的利益,今天必須得給個說法!”
謝文旭皺着眉道:“你是誰?”
“我叫黃天祥!”小平頭理直氣壯道:“我爸是下黃村的村支書黃世人!”
“黃世人?!”
謝文旭的面色稍稍一變。
陳明遠心裏一動,朝齊登平問道:“你知不知道這黃世人?”
“知道……”齊登平環顧了一下左右,低聲道:“書記,這片地塊就是從下黃村征來的,下黃村裏的人,有八成以上的人都姓黃,是咱們縣的一個大宗族。”頓了一頓,又提醒道:“黃縣長也是這宗族的人,據說下黃村的村支書黃世人是他的堂弟……”
陳明遠輕揚眉宇,原來這小平頭是黃世紳的子侄,難怪這麽有恃無恐了。
再看見謝文旭凝重的神色,就知道他也在權衡着這層關系。
費國柱也察覺到謝文旭的氣勢弱了些,擔心他打退堂鼓,忙道:“謝主任,你可得給我評評理,這幫人太過分了,巧立名目,向我索取保護費,不給他們吧,還堵着門口鬧事情了!”
“真有這麽一回事?!”
謝文旭眉頭倒豎,先不說是不是真被震怒到了,陳書記就站在一邊,自己要是處理不當的話,回頭自己就得先挨闆子了!
“老小子!我最後提醒你一句,講話最好客氣點!”黃天祥氣焰異常的嚣張,擡手指着費國柱呵斥道:“你們這些資本家,占了我們的地就算了,還成天扔出來一大堆的生産和生活垃圾,把村裏的環境弄得髒不拉稀的,一到下雨天,陰溝裏就堵塞得臭氣熏天的,讓你交點衛生服務費總不過分吧!”
費國柱梗着脖子争辯道:“我們公司是依法納稅的,這些公共服務的費用也按時繳納,憑什麽還要向你們村裏進貢?”
“我呸!你們交稅給縣裏,又沒便宜到村裏半毛錢,憑什麽讓我們村民遭罪!”
黃天祥冷冷一曬,引得後面的村民又在激昂呼應。
“就是就是,占了我們的莊稼地,斷了我們的口糧活路,還要使勁兒的壓榨,簡直是吸血鬼!”
“每天從一大清早就把機器開得隆隆響,耳根子就沒清靜過,我剛出生的娃兒一直哭個沒完,這筆賬要怎麽算!”
“這群天殺的王八蛋!眼裏隻認錢,半點人性都沒有,政府還偏袒包庇他們,這是要把咱們村往死路上逼啊!”
“把這群吸血鬼趕出村裏!”
一看局面幾欲失控,謝文旭的額頭滲出一滴滴的汗珠,擡手努力壓了壓,怒道:“别消停點!你們這麽吵吵嚷嚷的,能解決什麽事?!”轉頭對黃天祥道:“你們村裏要真有意見,那可以來管委會反應嘛,大家坐下來開個協調會,直接跑來企業要錢算什麽事?”
黃天祥仰着頭顱,不以爲然道:“跟你們說有用嘛,還不是跟這些資本家一個鼻孔出氣!”
“你!”
謝文旭登時氣結,說他們是刁民真是半點不假!
費國柱在後面愁容滿臉地道:“謝主任,你得說句公道話啊,放眼全國各地,我可真沒聽說過企業還要向村裏交什麽服務費的,這不明擺着欺負人嘛,你看看,他們之前還給我下了通牒告知書,讓我在月底前打兩千塊到這賬号上,如果逾期不交就後果自負!”
謝文旭立刻把那張通知書奪了過來,快速浏覽了遍,臉色驟然一變,果然和費國柱說得如出一轍,而且在右下角還蓋着村委會的印章!
“這還不止啊,謝主任。”費國柱指着門口的一堆貨物,大吐苦水道:“我們廠的貨物明明可以自己裝上貨車直接拉走,可這幫人卻揚言在他們村的地頭上,必須得由他們村民負責裝卸貨,如果隻是交點人工費也沒什麽,但裝一箱子貨就要收一百塊錢,我們就算把利潤全擠出來都不夠孝敬他們的啊!”
“那你想怎麽着?有本事就别在辦廠,既然在我們的地頭上,就得守我們的規矩!”黃天祥毫無愧色,大手一揮,蠻橫道:“告訴你,不止你們一家得交這些錢,其他的企業都得順着這一條來,你要不想給,這些貨就别想出村口!”
謝文旭怒從膽邊生,眼角還抽搐了兩下,簡直是明目張膽的敲詐勒索了,而且還是當着自己的面公然恐吓威逼企業主,這遠遠不能用無法無天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