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人免進,沒看見牌子嘛!”
近似于保安的壯漢道士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睨了幾人一眼,擡手指着‘遊客止步’的不鏽鋼三角牌。
陸偉廷笑道:“我們久聞何天師的盛名,想借道拜訪一下,不知道兩位可否行個方便?”
“想見我們師傅?”
壯漢道士揚了揚粗眉,見這幾人氣度不凡,不似尋常人家,就耐着性子道:“你們先前有預約過嗎?”
陸偉廷搖搖頭。
壯漢道士的态度冷了下來,不鹹不淡道:“那還是請回吧,我們師傅不是什麽人都見的!”
“敢問一句,什麽樣的人,你們師傅才肯相見呢?”
陳明遠的嘴角噙着笑意,頗覺得有趣,沒想到在錢塘呆了那麽多年,竟然還有一個‘得道高人’隐居于此。
道士不屑的哼了聲,道:“想見我們師傅也容易,隻要先報名号,待我們禀明師傅後,由他老人家掐指測算,如果是有緣人,自然會樂意相見。”
說完,他飽含意味的看着幾人,一副靜待回複的姿态。
陳明遠心知肚明,什麽自報名号、掐指測算,無非是想先看看自己幾人的身份,如果真是達官貴人,那位何天師自然會認作是有緣人了!
敞開來說,有沒有緣分,全看你的身份夠不夠!
陸偉廷和岑若涵自然也清楚,都笑而不語。
看幾人半天沒吱聲,道士就以爲他們是羞于自報家門,态度更顯得倨傲:“當然,我們師傅慈悲爲懷,若不是有緣之人,隻要心懷虔誠,還是會考慮給你們機會求見仙緣的!”
他抱着拳頭朝着天空45度角揮了揮,一臉的肅穆。
岑若涵追問道:“怎麽樣才算是虔誠呢?”
道士直截了當道:“這不好說,如果你們真有誠意,先捐個一萬的香油錢吧,至于最後有沒有機會,得由師傅審度,回頭我們會再聯系你們的。”
“昏話連篇!”
岑若涵氣極反笑,搖頭不止。
姑且不論這位何天師是不是真有什麽大神通,單這一點,就足見此人的道德有問題!
到此,幾人對何天師最後的一點興趣也随之消散,沒理會道士的難看臉色,直接掉頭就走。
岑若涵半開玩笑道:“偉廷,你爸好歹也當過市長,眼皮底下有這樣一個神棍,總該整治一下吧。”
“我爸頂多是在審批旅遊景點的時候關注了下,哪會知道裏頭還有這些貓膩。”陸偉廷苦笑道:“再說了,我爸現在是管幹部人事,這些和尚道士可不歸他管,你要真看不過去,幹脆向領導反應下,正好省委書記的秘書就在。”
岑若涵忍俊不禁道:“那麽這樁閑事就交給咱們的省委大秘書了,好好懲治下這些招搖撞騙的神棍!”
陳明遠笑了笑,這麽多的信徒對何天師頂禮膜拜、奉爲神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怎麽管得了呢。
幾人沿路談笑風生了幾句,陸偉廷忽然道:“正好到飯點,不如我們先去外面的齋堂吃一點再下山吧。”見兩人都沒意見,他又道:“你們先過去,我打個電話,等會去齋堂彙合。”
看他往旁邊的小道拐,岑若涵輕笑道:“他怎麽也變得神神叨叨的了。”
陳明遠笑道:“錢塘突然來了一輛大軍區司令部的悍馬車,他不搞個清楚,怎麽能安心吃飯呢。”
毋庸置疑,那輛悍馬車的主人絕對是身份不凡,陸偉廷對這些權貴豪門的轶聞最感興趣,自然不可能無動于衷,此刻,怕是要通過人脈渠道盡快打探出消息了。
當然,涉及到他的人脈隐私,即便三人的關系不錯,但也不會貿然公開。
特别是陸偉廷正和陳家建立同盟關系,如果一下子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來,那分量難免會減輕了些,正所謂虛虛實實,尤其是官場政治上,往往把底牌隐藏得越好,不僅會讓對手忌憚,同樣也會讓盟友看重!
陳明遠兩人都深明個中的規則,也沒在意,正想穿過回廊出去,正巧迎面走來幾個人,爲首的兩個中年男子,一個西裝革履、金光燦爛,昂首闊步間,十足暴發戶的嘴臉,另一個男人則是肥頭大耳,腼着一個溜圓的大肚腩,猶如一隻大肉球,但和其餘人相比較,卻流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顯然是常年當權才能陶冶出的上位者姿态!
這兩人置于人群中,自然惹來了不少側目,陳明遠也多看了兩眼,當看清這兩人的臉,不由莞爾。
人生何處不相逢,可不正是富豪章繼勇和市規劃局局長王建生嘛!
隻是隔得有些時日,而且那時候兩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尹夏源,倒沒把陳明遠放在心上,此刻再看到他,除了覺得有點眼熟,根本想不起是何方神聖。
惟獨看到岑若涵的時候,章繼勇卻愣了下,咧嘴一笑,迎了上來,嚷道:“喲,岑總,竟然在這還能碰上你,你不是說要回中海了嘛!”
岑若涵有些厭煩的皺了皺黛眉,但出于涵養禮貌,還是停下腳步,淡淡的寒暄了幾句:“臨走前和朋友遊逛下,就要回去了,章總也來這踏青呢?”
章繼勇打了個哈哈,道:“我哪有這樣的閑情逸緻啊,純粹是來這辦點事。”
岑若涵明眸一閃,朝着不遠處的養心閣瞥了眼,似笑非笑道:“該不會是又來向何天師求教,給你指點風水寶地吧?”
章繼勇的眼中閃過一抹陰霾,有些悻悻的咬咬牙,似乎頗有些怨念。
聽兩人的對話,陳明遠略一思索,就猜到章繼勇很可能就是那個以風水爲由、要向岑若涵購置廠房的富商!
聯系起章繼勇之前違建廠房挨罰的事,想來他是熬不過周圍群衆和輿論的壓力,才動了遷廠的念頭,進而聽信何天師的指點,看中了岑若涵手中的那塊風水寶地。
來之前,他曾經向岑若涵打聽過廠房轉讓的事宜,說是告吹了。
起初岑若涵看那富豪爲了那塊‘風水寶地’志在必得的态度,還在想對方的态度如果誠懇,不如少賺一些,成人之美得了,但見了面後,對方的态度惡劣也就算了,還摳門得不得了,既想要廠房,又舍不得出大錢。
磨蹭了幾次,岑若涵的耐心也耗盡了,索性以事務纏身爲名中止了磋商。
“章總,這位小姐是誰呢?”
見雙方的氣氛詭異,王建生就開口問道,手中拿着紙巾擦拭滿頭的汗液,氣息紊亂,顯然一口氣要爬上來這麽高的山崖,實在難爲他剽悍的體重和肚腩了。
但目睹岑若涵沉魚落雁的芳容,雙眼中立刻冒出熾熱激昂的神采,連雙頰的肥肉都不自禁的抖了抖。
上次省台的那個女記者,漂亮是漂亮,卻過于年輕,少了些成熟韻味,而且還是官員們最反感的新聞人,王局長見識過的美女也算不少了,對尹夏源還不至于春心蕩漾,但對岑若涵那種介于少女和熟女之間的端莊氣質立馬着了迷,恨不得立刻貼上去,親密感受下這位優雅女性的奪人麗色。
在王局長的面前,章繼勇的氣焰立刻煙消雲散,點頭哈腰道:“這位是從中海來的岑總,上次我提及的開發區的那間廠房,就是她持有的。”
“原來是這樣……”
王局長了然的點點頭,顯然對兩人的恩怨也有知曉,本想借着握手的機會揩揩油,沒想到岑若涵根本不給他好臉色,察覺到王局長豬哥似的醜态,忍着内心的作嘔,直接招呼陳明遠離去。
看對方如此不識時務,章繼勇陰測測道:“岑總,幹嘛這麽急着走,買賣不成仁義在嘛。”他擡手指着王建生,不無得意道:“忘了給你介紹,這位是我們市規劃局的王局長,平常你就算想見一面都難,這麽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怎麽就不知道珍惜呢。”
“别忘了,你手裏的那幾間廠房,日後如果想開發利用,還得過了建設規劃部門這關。”
“沒事,我不着急,反正我的主業又不是搞房地産,如果用不了,頂多繼續屯着就是了,何天師不都說那是風水寶地嘛,沒準還能給我帶來好運道。”
岑若涵款款笑道:“這麽好的機會,還是留給章總慢慢消受吧,我就不摻和了。”
旋即,她就拉着陳明遠的手翩然離去了。
“不識擡舉,遲早有你哭着求上門的一天!”
章繼勇黑着臉唾罵道,王局長擺擺手,大度道:“章總,既然你要做大事,氣量胸襟可不能這麽狹隘,岑總是性情中人,應該以禮相處才是。”
章繼勇連聲應是,瞧見王局長對着岑若涵的曼妙倩影魂不守舍的癡呆模樣,心中就是一陣鄙夷腹诽。
但他絕不敢口出埋怨,之前因爲那個省台記者,已經讓王建生對他有所不滿,還公事公辦了他的違建罪責,對此,他不僅得忍氣吞聲,還得更加殷勤的巴結讨好,像這次來玉龍山,就是他最大的人情籌碼!
“王局,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去拜訪何天師吧,相信您一定能有所收獲的。”
章繼勇弓着腰做了個請的手勢,和幾個跟班一起簇擁着這隻大肉球朝着養心閣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