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毛徐斌最初是以涉嫌猥亵強/奸罪名被拘捕的,由于被抓個正着,他幾乎是百口莫辯,心裏卻清楚得很,這是有人故意拿柳婷做餌,釣自己進圈套!
最終目的,無非是要困住自己,進而尋找到走私案的突破口!
正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不管他心中飽含着多少不甘和憤怒,都阻止不了走私案的破獲逐漸迎來曙光。
由于警方拘留毛徐斌,并沒有向外界通報緣由,使得很多走私的小蛇頭都以爲專案組即将搗毀掉走私集團,驚慌失措下,有不少人陸續開始跑路,以至于徘徊在甬城上空的這層濃厚烏雲被清掃了許多,局面漸漸明朗化。
第一個突破口就是小蛇頭劉兵,原本他還抱着僥幸心态,隻要能一直把案子拖下去,他就還有翻身的機會,但得知毛徐斌也被捕了,當即心如死灰,又被賈大路等人威逼利誘一下,最後索性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知的内幕和盤托出,并且願意充當污點證人指證毛徐斌。
這樣一來,毛徐斌的罪名算是被确定了,對付這種銀槍蠟頭,專案組不費吹灰之力,從他身上捅出了甬城海關副關長毛大勇,共涉嫌濫用職權、包庇走私、通風報信等重大罪責,幾乎是名副其實的走私集團大頭目!
由于涉及海關腐敗,專案組請示過甯立忠後,直接把案情通報給了中央海關總署,得到批示後,對毛關長立刻實施了雙規調查!
走私集團的核心人員基本都被拔起了,僅留下市委副書記向懷章還在負隅抵抗,面對賀廳長的審問,猙獰着嘶聲道:“你們這是在誣陷我,季手機一定會爲我主持公道的!”
他确實還有底氣堅持,畢竟他并沒有和走私團夥有過直接的聯系,隻是通過柳志達作爲棋子,給予和支持志達商貿一系列的優惠政策,間接的給走私活動保駕護航,真要追究起來,他頂多落個貪污受賄、濫用職權的罪名,丢官罷職再做幾年牢就夠了,但如果牽扯上走私,沒準就是被槍斃了!
因此,任憑紀檢員如何的審問,他都咬緊着牙關,同時期盼着季明堂給自己争取一線生機。
對付這些違紀官員,賀廳長可謂是遊刃有餘,慢慢耗着他,磋磨着他的神經,時間一天天過去,随着毛關長父子等人都已經伏法認罪,省委也沒有新的音訊傳來,使得向懷章漸漸死了心。
正所謂牆倒衆人推,這之前一直小心做人的常書欣忽然蹦跶出來,向省紀委提交了幾樁關于向懷章違法亂紀的材料。
誰能想到,這尊一貫笑臉迎人的彌勒佛發起威來,竟是如此的冷酷狠辣!
而且,他公然置向懷章于死地,無異于投名狀,表明他已經徹底投效到甯立忠的旗下。
“你不認也沒事,反正數罪并罰,夠你把牢底坐穿了。”
賀廳長拍了下那一沓指證向懷章的材料,冷幽幽道:“還有你當年在省廳任職期間的違法行徑,我們也會繼續追查下去,看看這次還有誰能保得了你!”
向懷章如墜冰窟,整個人一下子焉掉了,仿佛被人抽掉了筋,身軀變得松松垮垮,搖搖晃晃,心知不管如何,自己都已經是死路一條了!
甯立忠爲了挑戰以季明堂爲首的本土派,樹立在東江省的權威,是絕不會放過他的!
在這些人遭逢大劫的同時,原先被列爲頭号嫌疑人的柳志達最後竟然安然無恙。
由于被查明和走私沒有确鑿聯系,他很快得到了寬赦,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由于他公司漏洞百出的運營機制,給走私創造了有利條件,雖然是無心之失,但還是被市委處以重罰,連千辛萬苦争取到海關免檢資格都被撤銷了。
同時因爲他曾經給向懷章行賄,檢查機關也将就此事向法院提起公訴。
但不管如何,他的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
走私集團核心人員的全部落馬,讓專案組的工作立刻全速推進,将利益網絡中的其他小蛇頭和官員一網打盡,一時間,整個甬城風聲鶴唳,市委一些要害的職位都進行了小規模的人事調整。
毫不疑問,這場突如其來的碰撞,讓甯立忠取得了豐碩成果,借着一次視察的機會,将東南沿海的經濟重城甬城徹底控制在手中,并且在和季明堂等本土派的較量中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在東江省的聲威一時如日中天。
可以預見的,這次視察結束,接下來以甯立忠爲首的改革派,将針對這起走私案,在全省範圍内重點規模整頓對外貿易市場,以此爲基點,進行深化全面的改革,以此爲目标制定的相關政策,将更加順利的醞釀而生。
至于陳明遠,除了更得甯立忠器重信任,還收獲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
毛關長落馬後,甬城海關副關長的位置空懸了出來,由于海關是垂直管理,人事任命權主要在海關總署,不過作爲省委書記,甯立忠還是有很大的建議權。
在衆多人都以爲甯立忠肯定會安插本方的親信時,誰都沒料到,他竟然推薦了中海市東浦海關關長夏思海、中海陳老爺子的女婿!
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結果,畢竟中海陳家和甯立忠背後的政治派系立場不同,又正處于新老政權更疊階段,但甯立忠卻将如此重要的海關位置拱手相讓,難不成兩方派系達成了和解或交易?
惟獨陳明遠明白,這應該算是一次雙赢的合作吧。
陳家如今處于關鍵的崛起時期,任何一個核心成員的上位,都将起到難以估量的作用。
如果夏思海能在甬城站穩腳跟,不僅他自己将官運亨通,而且自家也将在甬城以及遠洋貿易中收獲豐厚的利益。
但甯立忠也不會有損失,畢竟甬城海關經曆了這次動蕩,急需一個穩定的過渡期,把夏思海安插過去,再有常書欣和汪磊的呼應,至少能保證短時間内不會出亂子。
敲門走入房間的時候,陳明遠正好撞見甯立忠坐在沙發上,看着茶幾上敞開的墨竹山水畫,目光有些出神,便輕聲提醒道:“甯書記,車子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甯立忠輕輕點頭,卻沒有起身,繼續盯着墨竹畫。
陳明遠知道他又想起了喬老的憾事,勸慰道:“甯書記,逝者已矣,您也不要太過感傷了。”
甯立忠搖頭道:“感傷還談不上,就是有些感觸。”
陳明遠遲疑了下,道:“喬老,其實還留下了一句遺言……”
“是讓我堂堂正正做官吧?”
甯立忠輕笑一聲,不無感慨道:“這句話,當年喬老告老還鄉之前,就曾經叮囑過我,這些年來,我每次覺得心力憔悴了,但一想起這句話,就像被澆了盆冷水,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其實我和喬老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我隻能說,在那種混亂不堪的局面下,那是我唯一能做出的選擇,沒能和他同進退,雖然讓我很愧疚,但說實話,我做得問心無愧。”
陳明遠愕然失語。
甯立忠微微一笑,道:“話說回來,當初之所以選你當秘書,最讓我看中的一點,就是在關叢雲落難的時候,你能不離不棄,一手幫着他力挽狂瀾,單論這份情義,就足以讓很多人自歎不如了。”
“當然,論情商謀略,你是遠超同齡人的,雖然你沒有汪磊那樣的謹慎圓滑,但勝在聰慧伶俐、有勇有謀,平心而論,對我的助益反而更大,就像這次的案子,你就當記一大功了!”
陳明遠笑道:“其實都是些小聰明,難登大雅之堂。”
“這些自然是難登大堂的,要不是情勢所迫,我也不會放任你暗地裏這麽搞。”
甯立忠莞爾道:“但俗話說,卑鄙之人,以卑鄙對之,站在我們的立場上,你做得沒錯,不過我還是得點醒你一句,這世界上,從來不缺聰明人,也不見得咱們國家的主席和美國的總統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吧。”
“你很有潛質,隻要保持住目前的勢頭,以後勢必會立下一番大業,但今天,我希望你明白一個道理,雖然官場是有它獨特的規則,但還有個不可侵犯的規則就是大是大非,如果你想成爲最高峰的掌控者,隻憑一些官場規則行事是遠遠不夠的,大謀謀德,小謀謀智,一味用小聰明适應環境或許會幫助你走得更高,路途更暢,但沒有一顆懷抱天下的心,就算站在了最高峰,最終還是會重重摔下。”
“我明白的。”
陳明遠鄭重道,通過這次的基層視察,他追求權力的野心何嘗沒有受到一些潛移默化的改變呢。
“時間不早了,我們啓程回去吧,接下來還有很多事等着我們去做。”
甯立忠收拾好畫卷,起身走到陳明遠身邊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走上這條路了,胸懷和眼光就必須得放大放遠些了。”
陳明遠笑着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