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呼吸一窒,勉強保持鎮定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我爸臨走前,大部分話都跟是我媽說的,我不大清楚。”
這所謂的賬本,林斌清楚,記錄着當初闵百濤和父親在農機設備交易中的明細,一旦交到紀委那,連闵百濤都得一塊淪爲階下囚。
林正清去自首前,就曾再三叮囑他要收好這賬本,隻要有這護身符在,闵百濤就得受到挾制,必須得盡心竭力照料好他們母子倆。
攸關今後的安危和生活,林斌再蠢笨如豬,也不會輕易拿出來。
闵百濤把他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裏,暗暗冷笑,這小子,爲了防身保命倒也學精起來了。
正想再旁敲側擊下,桌上的手機響起,闵百濤拿起一看,瞳孔驟然一縮,回頭道:“你先回去,下樓後從後門出去,别給人撞見,接下來沒什麽重要的事就别再見面,電話聯系就行了。”
林斌忙不疊答應,轉身帶上門走了。
闵百濤走到窗戶邊,按了下接聽鍵,傳來了許聲仲陰測的聲音:“闵總,這回事情辦得不錯,麻煩你了,呵呵。”
闵百濤沉聲道:“事情也給你辦了,按照先前的約定,那些原件材料什麽時候給我。”
“别急嘛,闵總,材料放在我這很安全,絕不會被人知道。”
“你到底想怎麽樣?”
闵百濤黑着臉道:“想要錢的話,你開個數,隻要别太離譜,給你就是了,隻要你把東西交出來!”
許聲仲嗤笑了聲,譏诮道:“錢嘛,我暫時還不感興趣,因爲我知道你遲早會給我的,再說了,我就算把原件材料給你了,你能确定我手裏不會有備份?”
“許聲仲,你不要太過分了,别忘了,我手裏也有你受賄的證據,大不了同歸于盡!”
“過分?我有你過分?我先前盡心盡力給你辦事,你倒好,轉眼就把我賣了,這筆賬我還跟你算呢!”
許聲仲冷笑幾聲,如深夜尖叫的夜枭:“好啊,你盡管去檢舉我啊,不過我得先提醒你一句,我受賄頂多被判幾年牢,如果坦白交代了,還能得到從輕處理,但你就不同了,光是你勾結林正清這些人侵吞掉的國有資産,就足夠你把牢底坐穿了,誰怕誰啊!”
闵百濤臉色鐵青,額頭的靜脈都贲張起來,忙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道:“好,先前是我做得不仗義,但我也是被逼無奈的,你知不知道,那個陳明遠不好招惹的,他的家……”
“别跟我扯這些沒用的!”
許聲仲呵斥道:“既然你說到陳明遠了,我不妨把話挑明,現在孫和平已經載了,不過陳明遠那小畜生還是安然無恙,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接下來一定要把他給做了!”
闵百濤頓時身軀一震,這許聲仲真是瘋了,爲了要幹掉陳明遠,竟喪心病狂到了這地步,忙勸道:“老許,你可得冷靜些,這事不是鬧着玩的!”
他對陳明遠自然是恨之入骨的,但更畏懼對方背後的強大勢力,再加上這幾次屢次敗在對方手上,連文錦華都因爲得罪了對方,被放逐去了首都,他實在是不想再招惹對方了,特别眼下他正被林正清的事攪得焦頭爛額,要是這節骨眼再惹上事端,連文錦華都保不住自己了!
“我就是要鬧大,越大越好,我已經被這小畜生合夥關叢雲逼到了絕路上,侄子被害得臉全毀了,還在蹲大牢,你讓我怎麽冷靜!”
許聲仲歇斯底裏地吼道:“我算豁出去了,就是賠上這條老命,我也要把他一塊拉下地府。”
“你也别廢話,這人你一定要給我除掉,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哪怕你找人暗中宰了他都行,總之過完這年,我今生都不希望再見到這小畜生,否則的話……哼,闵總,别怪我事先沒提醒過你啊!”
許聲仲惡狠狠道,不待對方反應,直接挂了電話。
聽着忙音,闵百濤忽然把手機猛地砸飛出去,胸膛起伏不定,罵咧道:“王八蛋,敢這麽威脅我!”
連續被陳明遠坑得顔面喪盡,又被許聲仲脅迫威逼着,甚至連草包不如的林斌都可以威脅自己,這些人,真當自己窩囊到誰都可以踩一腳了?!
怒火攻心下,闵百濤的臉色幾近扭曲,隻覺得如芒在背。
先不說自己能否成功幹掉陳明遠,就算僥幸得手了,也難保許聲仲不會繼續威脅自己,自己可以給他辦一次兩次事,但難道要一輩子受制于他了嗎?
沒準自己就要先被他害死了!
而且看許聲仲已經全無理智可言,闵百濤生怕這人一旦犯了失心瘋,還得拉自己陪葬,風險比林斌還要大得多!
畢竟林斌和自己是栓在一條繩子上的,自己完了,他也得遭殃,而且這人膽小如鼠,哪有膽子背叛自己,但許聲仲則不同了,這人一旦沒了盼頭就容易無所畏懼!
如今,做也是死,不做也是死,倒不如及早斬草除根!
“好,既然你說今生都不想再看見他,我就成全你!”
得罪陳家的危險,以及受制許聲仲的風險,讓闵百濤很快做出了抉擇,嘴角浮現猙獰的笑意,即刻拿起座機撥了個号碼,陰沉沉道:“我要你去幹掉一個人……東江有線台的副台長許聲仲!”
闵百濤低聲交代着任務,卻不想這些話全落在了門外的耳朵裏。
幾分鍾前,林斌剛下樓,臨時想到還有事,就折返回來,當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闵百濤摔手機時的咆哮,就躲在門口細聽了下,得知他要找人做掉許聲仲,當即吓得亡魂喪膽!
這就不止是陷害人那麽簡單了,而是要殺掉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林斌這輩子連隻雞都沒殺過,親耳聽見闵百濤要幹出這種彌天大罪,渾身立刻直冒寒氣,根本不敢再多久留,轉身奪路而逃……
…………
明湖飯店的包廂裏,陳明遠獨自一人坐着抽煙,眼前的飯菜分毫未動,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隔壁的包廂,凝而靜聽,能聽到牆壁的那一側傳來惶急的聲音。
他分辨得出來,那是林斌的聲音!
不多時,隔壁的對話漸漸平息,旋即包廂門被推開,尹慶甯走了進來,俯下身彙報道:“哥,那個林斌好像精神出問題了,說話亂七八糟的,而且看他急得那模樣,巴不得立刻把公司賣了,大邱随便壓了幾下價格,他連争都沒争就答應了。”
陳明遠點點頭,如此急着把公司脫手,看來林斌真是遭受着什麽重大威脅,要立刻出國跑路。
“你們有沒有照我說的去試探他?”
“嗯,大邱都照辦了。”
尹慶甯得意地笑道:“大邱問他這麽急着把公司脫手,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那小子一開始還想裝,後來大邱說懷疑他心裏有鬼,要先找人徹查公司的賬目,甚至還要翻臉去報警,那小子一下子就慫了,把事情全抖了出來。”
大邱生得兇神惡煞,恐吓人的能耐早爐火純青,更别說還是诳的還是一個膽小如鼠的廢物!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林斌說搞樓盤開發的,少不了要上下打點,他當初爲了攬到活,就受一個開發商的指使去給幾個官員送房子,說賬目難免會有些問題,但也經得起查,而且市裏的那些官員也會幫着掩蓋的,讓大邱不要擔心。”
“不過,大邱問他是哪個開發商,他就死都不吱聲了。”
這還用得着猜,肯定是闵百濤了!
思及于此,陳明遠漸漸有了頭緒,難不成這兩個人忽然反目成仇,闵百濤要置林斌于死地,所以林斌才急着要跑路?
這可能性很大,畢竟林正清和闵百濤有不幹淨的利益往來,如今林正清被捕,失去了利用價值,以闵百濤陰狠的性子,爲了免除後患,沒準就要對林斌下毒手了!
殊不知,林斌起初真沒想過要抖出這件事,但眼看闵百濤要殺人滅口,而自己又知道了他太多的内幕,沒準殺了許聲仲後,下一個目标就是自己了,所以從百濤房産跑出後,他立刻聯系了大邱,無論如何要立刻把公司脫手換點現金來,然後遠離這是非之地,所以對大邱的大肆殺價根本沒有抵抗,小命都快保不住了,誰還在乎哪幾個錢,錢再多,也得有命花啊!
以至于被大邱連诳帶唬了幾下,一時亂了分寸就鑽進圈套了,把消息漏了些出去。
反正,他已經不相信闵百濤這隻豺狼兇獸了。
“還有一件事。”
尹慶甯皺了下眉頭,沉吟道:“大邱聽他說向官員行賄,就借機會問他認不認識省台的領導,說省裏的幾個廣電機構要合并了,接下來肯定有大工程,他想找關系先分一杯羹,當提到有線台的時候,他的臉色全白了,一個勁的搖頭說不認識,還把杯子打翻了,肯定有問題!”
陳明遠拿起茶杯啜了口,忽的有了主意,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