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和平端起酒杯,笑道:“闵總對我們有線台的廣告業績一向關照有加,平常我和關台長都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想找機會和您加深感情,今天卻反過來讓您做東宴請,這一點,是我這廣告部主任做得失職,這杯酒我先自罰了。”
“大家都那麽熟了,還見什麽外!”
闵百濤笑着擺擺手,卻沒有勸住的意思,作爲有線台的頭号贊助商,他擔得起這個禮儀。
孫和平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滿小杯,同時給陳明遠使了個眼色,雙手持杯道:“這杯酒,我代表有線台敬您,感謝您這幾年的支持,您是錢塘的龍頭大企業,我們隻是個小台,平心而論,我們收了您的廣告費替您做廣告,其實還是我們占了便宜,所以無論從任何角度上講,您都是咱們有線台的恩人,來,多的我也不說了,我和小陳先幹爲敬!”
陳明遠不好再充木頭人,也有樣學樣地起身端起了酒杯。
一看這位貴公子主動敬酒,闵百濤不敢再托大,連忙端酒起身回敬。
“老孫,你太客氣了。”闵百濤粗着嗓子嚷道:“咱們認識也有好些年頭了,這幾年,我見證了你和關叢雲把有線台搞得蒸蒸日上,你們也見證了我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大家算得上是患難交情了,平常互相幫襯是理所應當的事兒,别老挂在嘴邊,聽得人臊得慌!”
“我闵百濤肚子裏沒多少墨水,也沒那麽多小九九,脾氣一根筋直到頭,說句實話,我每年給你們台投那麽多錢,一方面是我覺得你們的市場運作方式好,懂商業宣傳,不像衛視電視台這些官媒,明明都開價錢出來賣了,偏偏還端着架子跟青樓紅牌似的!”
闵百濤的粗俗比喻,惹得在座幾人皆是忍俊不禁。
“再一個,還是你和關叢雲對我的脾氣,從前,我特反感和官員打交道,扭扭捏捏不爽快,不過結識了你和關叢雲後,這話得另當别論了。”
闵百濤情真意切地道:“能讓我服氣的人不多,關叢雲算一個,說實話,我一直替關叢雲可惜,他的本事不小,要是肯下海大幹一番的話,成績絕不會比我遜色!”
孫和平就笑道:“其實大家都是爲了國家的事業賣命,不同的是,闵總您是在爲經濟建設添磚加瓦,還是我們市的納稅大戶。”
闵百濤嗤笑道:“還跟我打馬虎眼,誰不清楚,省裏的領導對你們有線台不太待見,這幾年有線台發展得這麽好,關叢雲累死累活保住了那麽多人的飯碗,反倒卻受這鳥氣,換做我早撒手不管了!”
孫和平尴尬不語,心裏也挺氣憤的,幹的最多最累,反倒不如蔣麗萍、劉來德等宵小之徒靠着溜須拍馬得領導寵信!
闵百濤眯着綠豆眼,捕捉到他臉色間的忿然,轉口道:“而且,最近不是鬧着要合并嘛,我瞎操心思多問一句,關叢雲活動開了沒有?”
他指指天花闆,暗指領導的關系做足了沒。
孫和平面有難色道:“關台長他……哎,什麽都好,就是太務實了。”
太務實,已經說明了一切。
闵百濤不住地搖頭,“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都這節骨眼了,虧他關叢雲還能坐得住,搞管理搞經營那麽精明能幹,怎麽還認死理呢,做得再多最累,也得把領導伺候舒坦了才行吧,再這樣下去,回頭丢給他一個閑職就真歇菜了。”
“要不然這樣,你們台的公關經費不方便出,這筆錢我出了,或者你找找關系,誰家想買房了,就介紹到我這,一律打折扣!”
“别!這萬萬使不得啊,闵總!”
孫和平一聽就知道他是想讓自己和關叢雲賄賂領導,“我明白您一番好意,但不瞞您說,這兩年來,寄到省裏檢舉我們台的匿名信可不少,現在風頭浪尖上,更不知道被多少雙眼睛盯着,我是沒什麽,但如果好心辦了壞事連累了關台長,我怎麽過意得去。”
闵百濤一臉晦氣地撇撇嘴。
見他如此盛情地想助關叢雲一臂之力,陳明遠暗暗冷笑,知道他是要借此引出下文,便打圓場道:“闵總,真金不怕火煉,能做到省領導的位置,想必總歸是有幾分慧眼的,如果關台長真有本事,自然不會被埋沒了,我們暫時就不需要杞人憂天了。”
孫和平又趁機拿起酒杯,朗聲笑道:“酒後不分家,既然坐在一張桌子上,都是一家人,來,一切盡在不言中,都在酒杯裏!”
大家就舉起酒杯響應着,彼此碰了杯,揭過這茬。
酒席的氣氛很和睦融洽,言談之間,誰都沒有點破今天的主題,但誰都知道,這就是中國式的智慧,大家其實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在離席之前,闵百濤忽然拿出兩個紙袋,直言裏面裝着他最新開發的樓盤資料,讓兩人拿回去看看,有滿意的,他就給折扣價。
偶然一瞥,陳明遠發現裏面赫然還有一張信封,望着闵百濤醉眼中閃爍過的精光,心裏頓時有了譜,怕是這張信封裝的很可能是張銀行卡了。
正權衡着該如何處理,闵百濤瞟了眼臉色潮紅的孫和平,笑道:“老孫,我看你喝得不少,這車怕是開不了了,要不我在樓上開間房,你先休息下,把酒精緩過去再回去?”
孫和平本想婉拒,闵百濤又道:“小李,孫主任是被你灌醉的,你可有責任義務留下來照顧下哦。”
喚作小李的女職員嬌笑着答應下來,親熱攙扶住了孫和平,莺聲軟語、不絕于耳。
酒足飯飽,又被香噴噴的身子一摟抱,孫和平的下腹頓時燃起了火苗,裝模作樣推卻了幾句,就勉爲其難答應了。
“小陳,我上樓休息會,你要不也留下來緩緩酒再回去。”
摟着女人臨出門時,孫和平回頭遞了個暧昧的眼神過去。
陳明遠神色漠然沒吱聲,張倚天一臉的反感作惡,這小李是公司公關部的,出了名的水性楊花,看樣子,顯然不止一次這麽伺候客戶了。
一念至此,她登時羞怒交加,之前闵百濤再三申明隻是來陪吃飯,還開出了不菲的加班費,她才勉強答應下來,卻沒料到,原來還有這些卑劣的企圖,分明就是把自己當貨品看待了!
同時,她又有些心有餘悸,還好這次遇見的是熟人,否則後果就真不堪設想了!
見人走了,闵百濤就收斂起笑意,帶了幾分謹慎道:“陳組長,你要不也上去休息會,我讓小張陪陪你。”
陳明遠擰起眉宇,冷冷瞪了他一眼,吓得闵百濤硬生生止住了話頭。
張倚天也不是吃素的,被如此赤裸踐踏了人格,立馬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張信封,甩手砸在了闵百濤的臉上,怒斥道:“加班費還你,姑奶奶不奉陪了,要伺候人,你自己伺候個夠吧,王八蛋,死色胚,我忍你夠久了,上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那惡心樣!”
說罷,她氣得沒顧得上跟陳明遠打招呼,就氣咻咻地踩着高跟鞋摔門離去,留下膛目結舌的闵百濤石化在當場,半天沒回過勁。
陳明遠看得啼笑皆非,能如此膽大包天炒老闆鱿魚的,全天下估計也隻倚天學姐一位了。
瞥見闵百濤難看的臉色,陳明遠從袋子裏取出信封,抛了過去道:“闵總,我聽孫主任說你對會所項目很感興趣,本打算和你認真溝通一下,沒想到,你擺的卻是一桌鴻門宴啊,恕我消受不起了!”
原本,陳明遠念他先前都賠禮道歉了,還想給他留點面子,但這次,他竟然敢把歪主意打到自己的朋友身上,氣量再大,也沒法無動于衷了。
闵百濤不知道怎麽惹怒了對方,忙補救道:“陳公子,有話好說啊,這都是文公子授意我做的,他想找你談點事……啊,是不是那丫頭惹你不高興了,放心,我回頭準收拾她,膽肥了,敢這麽無法無天!”
陳明遠心裏一動,看來文錦華已經得知了自己和陸偉廷的事,眼看在自己這碰了壁,才會想通過闵百濤再斡旋。
“再說吧,我暫時沒心情見他,讓他也别再搞這些花名堂了。”
陳明遠對這兩人實在沒好感,而且就算見面談了,也扭轉不了家族扶持陸柏年的計劃:“還有,這次是你做得不厚道,如果你回頭敢找那女孩的麻煩,讓我知道了,就别怪我真不留情面了,到時候,就是文錦華出面都救不了你。”
說罷,他拉開門大步離開。
闵百濤登時臉色鐵青,雙目中迸發出洶洶恨意!
來頭再大,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甩自己臉面,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他在錢塘也是有身份的人物,何等受過這等窩囊氣,一咬牙,拿出手機撥通了文錦華的号碼,恨聲道:“文公子,那小子實在是太嚣張太過分了,簡直沒把你和文書記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