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力,你說什麽胡話,趕緊跟外公道歉!”
張榮賢也發現了兒子的詭異,見老爺子臉色鐵青,生怕火藥桶爆炸。
張自力卻置若罔聞,指着自己的胸膛,道:“就因爲我不姓陳,所以注定我不可能繼承家業,隻能分點剩飯吃,還得時刻小心做人,就差給每個人充孫子了。”
“相反的,明遠之前犯下了那麽多的過錯,隻是這段時間有了些改觀,說了幾句好話,走大運押注賭赢了,你們個個都拿他當寶似的,恨不得立馬把所有的好處塞給他,可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也是要尊嚴的,我和我爸媽爲了這個家同樣付出了很多,隻不過想多拿到一些應得的回報,卻被當賊似的提防,今天硬着頭皮陪着笑來認錯,你們像看待蒼蠅似的,巴不得立刻趕得遠遠的,外公,我同樣是您的孫子,你爲什麽就不能多給一點機會?”
老爺子的胸膛不住起伏,握住拐杖的手連帶着顫抖起來,
衆人慌忙攙扶着老爺子坐下來,又是倒水又是拿降壓藥,陳國梁回頭沉聲道:“自力,你不要再冥頑不靈了!”
張自力卻不管不顧道:“冥頑不靈又怎麽樣,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接下來你們都不會再多看我一眼,甚至還想把我趕出家門……”
“表哥!”
陳明遠擔心會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勸解道:“奶奶剛剛不都說了嘛,誰能保證一輩子不犯錯,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家人,你有再大的過錯,大家都會包容你,别再執迷不悟了!”
張自力看向這一直視爲眼中釘的表弟,目光沒有往日的挑釁,顯得很平靜,冰冷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忽然,他露出了決然的神态,“既然你們巴不得我滾出家門,好,如你們所願,從今往後我有多遠走多遠,絕不會再貪戀陳家的一分一厘!”
“不管這個家以後有多興旺,都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沒有你們,我張自力照樣能自力更生,而且活得很好!”
張自力是徹底的豁出去了,憤然地喊出這番話後,不管父母親的拉扯阻攔,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
“由着他去!誰都别攔!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蹦跶出什麽名堂來!”
老爺子厲聲呵斥,衆人生怕再刺激到他,也不敢再去阻止張自力的離去。
“自力,你回來啊!”
陳曉梅駐足在門口,朝着飛奔離去的兒子嘶喊道,臉上覆滿了淚水。
張榮賢悻悻地跺了下腳,牙關一咬,讓妻子先留下去,自己跑出去追了。
…………
浦江畔的咖啡廳,裝潢雅緻的雅座,陳明遠倚靠在沙發上,望着窗口的夏景,慢悠悠地啜了口冷飲。
這時,廳門被拉開,一個貌美絕倫的玉人邁着優雅的步伐姗姗而來,正是岑若涵!
一段時間沒見,岑若涵依然風姿卓越,今天的穿着打扮極爲新潮時尚,米白色的無袖薄衫搭配湖藍色的緊身長褲,襯托出有緻的上身以及修長的白腿,既蒲灑又富有美感,那張白皙如脂玉的瓜子臉被碩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寸容顔,有披肩長發的襯托,反而攝發出神秘的色調,宛若一尊象牙雕刻的女神,優雅、端莊、娴靜,無一不使周圍的客人側目而視。
“姨,你來……喲,幹嘛啊!”
陳明遠剛站起來打招呼,岑若涵就很不客氣的賞了他一記闆栗,摘下墨鏡,瞪着碧水漓漓的黛目:“還問幹嘛!該是我來問你想幹嘛才對,知不知道我這些日子替你這臭小子操了多少心思!”
周圍的賓客也看傻眼了,沒想到如此美麗動人的女子竟如此的彪悍霸氣!
見岑若涵俏臉含煞,陳明遠知道這些日子來,除了母親,她對自己的牽腸挂肚怕也是分毫不差,拉住酥軟粉滑的柔荑,把她拉坐下來,涎着笑臉道:“都已經沒事了,我這不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嘛。”
岑若涵翻了下美眸,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在美國組建創業團隊回來後,得知陳明遠闖下了彌天大禍,她就一直在擔驚受怕,加上父親也在常委會上屢遭周奇峰的責難,别提有多心煩氣躁了。
好在,最後的結果不壞,當那場史無前例的國企職工示威結束後,一切都開始有了峰回路轉的改觀,先是那數千職工的生計有了轉機,随即就是現行的國企改革方案被擱置,到此,已經預示着陳國梁呈遞上去的方案成了至關重要的籌碼,一個足以讓陳家轉危爲安的大籌碼!
陳明遠也得以從罪人,一躍成爲了家族的功臣,享受到了凱旋而歸的榮耀!
隻是,對他這麽做的動機,她到現在還揣摩不透,如此的膽魄和智謀,哪裏是自己印象中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
就連自己遊曆宦海半生的父親,怕也難做到這一步!
不過,她知道是一回事,在外面的人看來,這次陳家得以時來運轉,功勞都得歸在老爺子和陳國梁的身上。
對此,陳明遠倒無所謂,至少現階段來說,這份榮耀和光環對自己毫無作用,反而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如由陳國梁和家族戴着這頂高帽子,效果會很顯著!
“先喝杯冷飲消消火氣,要是氣壞了身子我就要内疚得死去活來了。”
陳明遠殷勤地遞過去冷飲,嘴上又适當的拍馬奉承了幾句,惹得岑若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嗔道:“越來越油嘴滑舌了,憑白害得我這些日子爲你提心吊膽的!”
陳明遠毫無愧疚之色,笑容燦爛道:“姨,你該慶幸才對,沒有這茬,你哪能那麽容易甩了周哲雄那貨。”
岑若涵清然一笑,輕輕搖頭。
這一次的風波過去後,在中海市,陳家無疑是最大的勝者,可幾家歡喜幾家憂,像周家,這次就吃了大虧!
要知道,之前始終主張強行肢解遠達重大的,正是周奇峰,所以遊行示威一爆發,周奇峰絕對難辭其咎,雖然至今還未有明确的定論,可上層的人都清楚,這位土皇帝的仕途,怕是難以爲繼了!
畢竟,如此大的群體事件,總是要找出一個有足夠分量的人出來擔責,雖然不至于趕盡殺絕,但周奇峰必須要爲自己之前的失誤付出龐大的代價。
有鑒于此,原本還想和岑若涵締結姻親的周哲雄自然再沒了丁點底氣。
不過陳明遠卻是明白,上層對于周奇峰的懲戒應該不會太重,先不說他在中央擁有強大的派系蔭庇,在遊行示威爆發後,他相當果斷的扭轉立場,出面向職工代表承諾将無限期中止遠達重大的改制重組,及時避免了危機的升級,随後中央派遣工作組調停善後,他又主動地予以配合支持,幾番下來,過失是有,但功勞同樣不可抹煞。
功過相抵,頂多接下來的再升遷化爲泡影,但絕不會因此垮台。
而且施政方針上的偏差失誤,對于他這種級别的權要來說,往往并不算是緻命的沖擊。
“本來就沒考慮過那人,正好,有了這借口,我接下來可以專心的做事了。”
岑若涵舒了一口氣,秀雅的臉上洋溢着和煦的笑顔,忽的想到什麽,問道:“對了,明遠,自力他……真的走了?”
陳明遠默然地點頭。
那天後,張自力真的出走了,臨走前隻給父母留下信函說要去南方闖蕩,打定主意是要徹底和陳家劃清界限了。
按理說,這個死對頭走了,陳明遠本該高興才對,可看着他負氣離去的背影,那一瞬間竟莫名有些觸景生情,陡然想起前世自己叛離出走的那一幕,隻希望他日後不要留下遺憾才好。
至于老太爺,那天的怒火洶湧後,再沒有任何表示,似乎沉默了許多,也沒再針對陳曉梅一家,可能這件事對他的觸動也不小。
岑若涵歎了息,雖然以前都看不過張自力傲慢的性格,可得知他被趕出家族,不免還是有些感慨。
“算了,不說這個了。”
陳明遠抛開這些念頭,轉口道:“姐,問你個事,你媽的醫院,腎髒移植做得怎麽樣?”
岑若涵的母親林亞珍是中海頗爲知名的内科主任醫師,目前在中海大學附屬醫學院就職。
岑若涵點點頭,“據說做得不錯,在華東地區算是數一數二的,怎麽了?”
陳明遠心中大定,解釋道:“是這樣,我一個朋友的父親得了尿毒症,看樣子需要換腎,錢塘那邊的醫院這方面的資質水平大多不足,所以我想幫她聯系下中海這邊的權威專家。”
“那你是找對人了,其他事我不敢打包票,這方面,我媽還是挺擅長的。”
岑若涵含笑道:“是什麽朋友呀,值得你這麽勞心勞力的?”
陳明遠含糊應付了幾句,心思飄回了錢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