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營。
以周管家爲首,帶上我一共二十一名夥計一字排開站在一個巨大的帳中。
過了很久,當我們所有人都支撐不住,雙腿發軟的時候,夏洛才在一衆将士跟随下走了進來。
架子真大!我心想着。
一走進來,他便直奔主題:“周老闆,聽過你這龍門客棧下面可是四通八達、密道縱橫呢!”
看來夏洛已經掌握了一定的信息,但是應該還不知道董彥二人已經藏身于密道中的事。
周管家沉着的說:“讓将軍笑話了,在大漠中讨飯吃,沒有點特殊的門道,怎麽能生存下去呢!”周管家大方的承認。
聰明!我暗暗贊道。此刻若是遮遮掩掩的予以否認,非但不會打夏洛宇的懷疑,反而會加深嫌疑。
“這倒是!”夏洛接着說:“那不知道周老闆最近有沒有接到什麽可疑的生意呢?例如:想要出關的人?”
“請将軍放心,老周人雖老,心可不糊塗!我這密道隻用于一解我國商人的生死大難,決不做裏通外敵之用。誰要想利用此密道作出危害國家之事,我老周絕不答應!”周管家信誓旦旦的說道。他說的倒也不錯,這救出金日闡應該對國家是有好處的吧!
夏洛微微一笑說道:“周老闆果然是個忠君愛國之人!不知周老闆能不能用行動打消本将軍的疑慮?”好個夏洛!仍是不肯輕易相信周管家的話!
什麽行動?”
“還煩請勞周老闆帶本将親下密道探尋一番,屆時周老闆忠國之心自然令人信服了!”
“将軍,龍門客棧世代經營靠的就是這不爲人知的密道,有多少人死裏逃生也靠着它。如果今日我帶着諸位進入密道了,那我龍門客棧今後何以經營下去?諸位将軍,”周管家看向靖宇身後問道:“這裏有不少酒泉的駐守将軍,你們應該最清楚,不是嗎?一旦這秘密不再成爲秘密,那麽将來也許正是在座的某一位需要密道時,它卻因爲失去機密性而無法使用。”周管家的話合情合理,有些官兵顯然已經被說服了。
但是,夏洛并沒有被說服。
“如果本将堅持呢!”
“請恕老周無法從命!”
“如果這是皇上的旨意呢?”
“那就請殺了老周吧!”
狠話一出,大帳内寂靜無聲。
過了很久才聽到夏洛揾怒的聲音:“很好?”環顧一排夥計,他走了過來,對每一個人威嚴問道:“你們有誰能夠帶路?”所有的夥計都默不作聲。
這時,小四兒,這個平日裏膽小如鼠、巴結奉承的小夥計卻怯生生地站了出來,發抖的手直指向我,用恐懼、興奮的聲音說道:“他,他可能知道密道的所在地。”
天!可惡的、無處不在的小人。
周管家對我好的時候,他每天都來跟我問好,表現出很關心我的樣子,現在居然第一時間揭發我!
周管家緊張的大喊道:“小四兒!你胡說什麽?”
唉!我果然是周管家的死穴!你上套了周管家,對我的過分關心一定會引起夏洛的懷疑的!
果然,夏洛的目光“刷”的一下投注在我身上。
正在這時,帳外有人喊道:“夏将軍,白某有一條好計策可以引出董彥,不知将軍是否有興趣?”正是白遲帆,可真熱鬧呢!
此刻,帳中隻剩下我、周管家、白遲帆、夏洛和他的李副将。其他的夥計都被夏洛命人帶了出去。
夏洛看向來人,問道:“白大老闆不好好的做你的茶葉生意,跑到此作什麽呢?”
白遲帆胸有成竹道:“白某隻是想到了一條誘出董彥的妙計,想要告訴将軍。”
“哦?麻煩白老闆煩心了,夏某既然奉皇上之命捉拿欽犯,自然不會辱命而歸。不如,白先生就在此看一看夏某是如何辦案的!”說完,一步步的朝我走來。白遲帆緊張的盯着我,不知道昨晚屋頂的事他還記得多少?
你是……蕭璃?”他看着名冊問道。
“是。”反正眼下躲不過,我索性坦然地回答道。
“你知道客棧的密道嗎?”
“知道。”
“那麽就請你帶本将軍去……”
“不可能!”我斷然拒絕,“将軍以爲我有什麽本事能讓周老闆如此信任告知密道之事,若是這麽輕易的就像外人吐露出來,那我就不值得周老闆如此信任了!”
“很好,”夏洛不怒反笑,揮起配劍威脅道:“是不能輕易告訴外人!那麽我們就讓它變得不那麽輕易吧。”
“住手!”
“不要!”
帳内同時響起白遲帆和周管家的大喝聲。隻見周管家奮不顧身的撲了過來,夏洛的劍轉而揮向他,同時說道:“周老闆果然待此人不同!”
“周管家。”我來不及多想,伸手擋住落下的劍鋒,大聲喊道:“夏洛,不要!”
夏洛被我突然喊出姓名,下意識的想要收回配劍,可是來不及了,劍尖在我左手手心重重的劃了一道。
“蕭璃。”白遲帆奔過來抱住我滑落的身體。
“小姐!”周總管捧着我受傷的手大聲喚着。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夏洛呆愣着望着我,滿懷疑問。
好痛!我忍着痛望向夏洛,說出早就想說的問候:“好久不見,夏洛!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夏洛聞言後退兩步,緊接着大步竄過來,推開白遲帆,将我攬入懷中:“你是小姐?你是小姐?安芷煙小姐?”狂喜的喊着:“這兩年你到哪兒去了?我們到處找你呀!小姐,小姐。李副将,快将軍醫請過來,快!”
“是!”呆愣在地的李副将領令直奔帳外而去。
我渾身放松的躺在夏洛懷裏,知道自己會很安全,很安全。
白遲帆迫人的目光向是要将我看穿一般。
還是被拆穿了!我懊惱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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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帥帳中。
此刻,軍醫已經替我将傷口包紮好了。據他說,這傷口太深恐怕會留下疤痕了!
是嗎?我出神的望着包紮好的傷口,思緒又飄回了一年前:記得我被九龍鞭打傷的那一次,安月之爲我塗抹了舉國罕有的雪肌精,比這嚴重的多的傷口竟是一點傷疤也沒留。
翟,沒有了你,我的心、我的身體竟都是傷痕累累呢!
正難過的時候,夏洛坐到身畔滿臉後悔的說:“小姐,夏洛該死!竟把你刺傷了!你,你砍了夏洛的手臂吧!”
我好笑的說:“才感覺你成熟了,怎麽又小孩兒脾氣起來!砍掉你的手臂能挽回什麽?傻夏洛!”更何況,這個傷疤的位置剛好遮住了我左手三條掌紋交彙處的那顆朱砂痣,從此後,相識的人想要認出我可不容易了呢!
“白老闆剛才想說的妙計是什麽?夏洛此刻願聽而詳。”夏洛轉而對寂周泓說道。
那白遲帆仍是沉浸在這巨大的震驚中,對夏洛的話置若罔聞。
“白老闆?白老闆?”夏洛不解的叫着。
白遲帆突然一驚,站起身向帳外跑去。
“他怎麽了?”夏洛吓了一跳。
“不知道。”我回了一句。心想他一定是接受不了這突然而來的事實,找地方疏解心情了。壓抑了四年的内心世界,突然又去面對,心境一定很複雜吧!
這件事暫且放放,我抓住夏洛的衣袖,急迫的問:“你把雪兒母女倆怎麽樣了?”
“董夫人和董小姐嗎?沒怎麽樣。小姐,你還不相信夏洛嗎?我怎麽會去爲難女人和孩子?”夏洛正色回答道。
我懸着的心放了下來。而後跟周管家對視一眼,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我壓低聲音對夏洛說着驚人的秘密……
對夏洛,我十分了解,如果我能夠被那個南诏王子感動,那麽他也一定會。
如果想要救出雪兒一家和南诏王子,得到夏洛的配合無疑是最好的情況。
隻是現在的夏洛已是皇上信任的将軍了,要說服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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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
夏洛緊盯着面前的金日闡,雙手緊張的放在佩劍上,做好了随時動手的準備。
金日闡松弛的望着夏洛,說道:“夏将軍,好久不見!我爲你推薦的戰馬,不知道是不是好用呢!”
看來他們兩人是舊識呢!
“王子殿下推薦的戰馬果然戰鬥力驚人!夏洛在此謝過!”稍頓,接着說道:“王子殿下,雖然您說服了我家小姐,可是,夏洛皇命在身必須帶王子回去。”
“你家小姐?”金日闡環顧四周,顯然有些困惑。
“就是她——”夏洛看向我:“安府大小姐安芷煙。”
那金日闡在京城居住多年安家的事情自然聽過說,隻見他詫異的望着我:“你就是安家大小姐?安月翟的未婚妻?”
我無奈的點點頭,隻得繼續沿用藍汀兒這一稱謂。
金日闡緊緊地盯住我,忘了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我不爽的低頭咳了兩聲,這才把他的注意力引了回來。
人可真是八卦的動物呢!都什麽時候了,見到曾經名滿天下的不倫之戀女主角還要多看幾眼!
夏洛先開口說道:“雖然,王子我必須帶回,但我可以想辦法放了董先生一家三口。這已經是我可以退步的極限了,沒什麽可商量的。”
下将軍認爲兩國的這場戰争最後究竟是誰勝誰負?”金日闡尖銳地問道。
“這……”夏洛沉吟片刻沉聲道:“很難分出勝負!”
“下将軍果然是誠實之人,不像你們國家一些将軍盲目自信,無法清楚分析當前局勢。”
“現在你跟我說這些又又何用?”
“沒用嗎?靖将軍,我們兩國此刻都深受戰争的拖累,兩年多以來,國庫虧空,人民受苦,在這樣下去恐怕要動搖國之根本。貴國與我南诏之間相互争鬥,北邊的東胡、西邊的月氏、西南的羌國無不擦拳磨掌,等待着最好的時機聯手将我們兩國一舉拿下!夏将軍,難道我們作爲兩國的臣子,不該爲兩國共同的命運作出努力嗎?若我能回國,定會力勸父王與貴國修好,兩國人民共同繁榮、共同進步,豈不是要比現在相互拖垮的僵持局面要好得多嗎?我爲南诏、爲貴國的百姓懇請将軍慎重考慮。要金日闡跟将軍回去不難,要金日闡死也不難,隻是若死的毫無疑義,金日闡不甘啊!”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一時間,密道中的人都默不作聲。
“王子殿下說的很好。可做臣子的,必須忠于王命。至于前方的戰事,身爲軍人自然要奮勇殺敵,灑血戰場,爲國奮鬥到最後一刻。我國國力昌盛、将士精銳,要戰勝區區南诏,又有何難?”夏洛自信的說着,渾身散發着驚人的勇氣。
“哼!夏将軍好自信啊!”金日闡示出了最後的殺手锏:“難道将軍以爲現在的三軍統領樊大帥能和昔日的安月翟将軍相提并論嗎?”
這話顯然問道了夏洛的痛楚,隻見他自信的腰闆微微晃動了一下:“你說什麽?”
“我說的話你聽得很清楚!你們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士兵心裏也非常清楚!沒有安月翟的軍隊,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輝煌!否則照着過去,我軍早就棄甲投降,退回沙漠腹地。怎能與貴國軍隊在此僵持兩年之久!夏将軍還是如此自信嗎?又或者,将軍自比安月翟,認爲自己具有像他一樣的所向披靡的能力嗎?如果如此,金日闡此刻甘願随将軍回去,請将軍将金日闡捆綁起來吧!”那金日闡伸出雙手,大義凜然的等待着夏洛的決定。
“你!”金日闡王子一席話顯然觸碰了每一位軍人的痛楚和脆弱,是啊!若是安月翟還在,戰争恐怕早就結束了!不,戰争根本就不會開始!身爲軍人,卻怎樣也無法超越一個死去的将軍,情何以堪!
惱羞成怒的夏洛揮劍指向他的喉嚨。
一時間,密道内竟隻剩下了大家緊張的呼吸聲。
客棧外。大漠的風沙狂叫着、肆虐着。
這,是沙塵暴即将來臨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