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時,翟告訴我,這幾天他休了婚假,所以可以每天都來陪我。我覺得很好笑,原來兩千年前也有休婚嫁制度,不曉得有沒有蜜月旅行呢!剛用完膳,武院就來人請安月翟了。從聲音上我聽出那人就是前天被翟稱作穆郎的人。他沒有進屋,我隻是從窗縫中看到那是個身材魁梧,但個頭不高的年輕人。翟跟我示意了一下,便跟他走了。
一下子,房間突然安靜下來。我斜卧在貴妃椅上,雙手抱着環兒送來的手爐寂寞的望着窗外。遠遠的,一陣悠揚樂聲傳了過來。那曲調?我思索了一下,哦,好像是輕塵寫的鳳求凰。看來,樂館的樂師們正在爲大婚加緊排練呢!
站起身,不由自主地向樂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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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蘭苑不久,就看見遠遠的一位紅衣女子被一群侍女簇擁着走過來,與我不期而遇。
四目相視,那女子點頭示意:“安小姐,又見面了。”
這好像是……那天跟安月翟上床的女人。沒錯,就是她。我懶懶的點頭:“是啊!又見面了!你找翟嗎?他去武院了。”沒有力氣與她多說,我起腳便想走人。
“安小姐,”圓潤的嗓音在一次響起,“再過兩天就是玄地和小姐的大婚,如煙再此恭祝小姐了。”
如煙?很熟悉。腦中飛快的搜索着,啊!安芷煙在畫中提到過,我看向她:翟十七歲的時候就已經跟她在一起了,看來,她跟翟可不是一般的感情。如煙,年方二十二,京城遠近聞名的醉香樓頭牌。可我從她身上卻看不到一點煙花之氣,想來她一定是下了許多苦功使自己區别于妓院的那些庸脂俗粉。這麽說,她是犯了青樓女子最大的忌諱了:絕不能愛上自己的恩客!而她,必定一對安月翟種下了很深的情感,甚至希望跟他永遠在一起。
如煙與我在這裏的“不期而遇”,顯然是她故意爲之的。她想幹什麽?要求我給她一個侍妾的身份嗎?
“咳,謝謝你的祝賀。這個,我還有事,先走了啊!”感覺沒什麽可跟她說的,還是走人比較好。
“安小姐,”她急急的喚住我,在我身後跪了下來。
喝!我吓了一跳,身子向後退了幾步。
隻見她望着我,哀求道::“安小姐,你一定是知道如煙跟翟少爺的關系的。對嗎?”見我沒有否認,接着說道:“安小姐,您的身份、地位,如煙是無論如何不敢企及的。隻是,隻是,”她頓了頓咬牙說道:“如煙現在已經有了翟少爺的骨肉,可是按照醉香樓的規矩我是一定要喝藥汁做了他的。”如煙抽泣着了起來:“我已經殺死過三個我們的孩子了,這第四個,我,我實在是不願再失去他了。我知道若是去求翟少爺,他一定不會允許我留下孩子。而且,”她瞪着我,眼神中有一絲怨恨:“自從上次被小姐撞見我們歡愛後,翟少爺就再也沒有來過醉香樓。所以如煙想請小姐做主,讓翟少爺收了去。今後,如煙一定感恩戴德,永生伺候小姐的。”
啊?我心想:讓你伺候,我會天天睡不着覺的!怔怔的看着她,正想要說些什麽,就看見如煙身後餘管家帶着一群人走了過來。那如煙一見來人,頓時吓得癱軟在地,一個字也不敢再說了。
和餘管家并排站着的是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隻見她惡狠狠的将如煙從地上拽了起來,罵道:“賤人,還不快跟我回去,醉香樓的臉都讓你給丢盡了。”原來,是醉香樓的老闆。
她看向我,畢恭畢敬的說:“安小姐,今天我醉香樓的人驚擾小姐了,請小姐放心,翟少爺已經交待過了,我這就回去看着如煙喝下堕胎藥。今後,絕不會再給您增添一點困擾。”
說完,便命令手下将绯紅架起來,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隻聽見那醉香樓老闆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傳來:“你就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了,我早就跟你說過,做我們這行的是絕不能愛上客人的,你就是不聽,還整天把自己裝得像大家閨秀一樣。實話跟你說,我來之前見過翟少爺了,他說今後不會再長包你了。以後,你就給我死了這條心,等堕了孩子身子養好以後,準備招呼其他客人,我養了你這麽大……”人群漸漸走遠,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環顧四周,心想怪不得這段時間我出入蘭苑都沒什麽人阻攔,原來我一直都在被監視的範圍内。否則,怎麽今天這如煙剛一來,餘管家就帶着人趕過來了呢!
我有些生氣地喊道:“我現在要去樂館,你們就跟我一起去吧。”居然被監視!這個世界還真是沒有人權可言,我憤憤地想着,尤其是對女性而言!我想起如煙的遭遇,心裏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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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館。
等我到達後,樂師們的排練已經結束,我走進空蕩蕩的樂廳,雙手觸摸着編鍾。
這編鍾已經恢複了原先的擺放方式,看來,除了輕塵,其他樂師并不欣賞我演奏編鍾的方法。
手執鍾錘,我敲響了拉赫曼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的旋律。由于編鍾是并排擺放的,我隻能慢速敲擊着右手的主旋律。即便如此,這音樂飽滿的情緒和沸騰的生命力仍是爲我消沉的意志注入了強健的活力。
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不然,難道要像如煙那樣總是被迫打掉孩子嗎?
一定要擺脫這宿命!我對自己說道。
雪,下得更大了。
明天就是大婚了,府中上上下下的人越發忙亂。一天下來,竟沒有一個人來跟我說說話。香兒忙得沒有了影,環兒也不知道哪去了,安月翟今兒也沒有來看我。聽說是因爲按規矩大婚前一天準新人不能見面。真好笑,安月翟什麽時候學會照規矩辦事了?
我蹲在院子裏,邊堆雪人邊好笑地想着。不知道穿上新郎裝的翟是個什麽樣子?啊!忘記當時也給他設計一套禮服了,翟如果穿上黑色燕尾服,戴上領結,一定很帥氣!我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覺竟将手中的雪人捏成了他的模樣。望着雪人,心中突然泛起對翟強烈的思念。過了明天,我跟他不知道會是個什麽結局,或許,不會再見面了吧?
老天,如果我的生命注定有愛,下次請給我一個平凡的男人。
想着想着,口中喃喃自語起來:“可是蕭璃,你還有愛的能力嗎?有嗎?”我苦笑着,撫摸着小雪人的臉。啊!小雪人在我的撫摸下變瘦了,趕忙收回手,将雪人放在了石階上。
不能找翟,不能跟小雪人玩,那接下來的整個下午該做些什麽呢?
馬廄。
烈兒正高興地吃着我手中的砂糖,這個幸運的馬兒,對它來說有好吃的就意味着生活是快樂的。
一陣腳步聲傳來。回頭一看,是夏洛。
自從上次我從昏迷中醒來,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夏洛拉過一些柴草,坐在了我的身旁。我們一起撫摸着烈兒的額頭,沉默以對。
過了一會兒,我先開口:“聽說你被調入武院了?”
“是的。”夏洛回答道。
“很好,你将來必有一番大的作爲。”我鼓勵着他。
夏洛看着我,欲語還休。
“想說什麽你就說吧。”我望着他。
“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但我知道小姐既然答應了夏洛,就一定會說到做到。”稍頓,又說,“隻是我總覺得穆校尉他們這幾天好像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做什麽。但好像跟大婚有關,我去打聽了,可什麽也問不出來。”
你當然什麽也問不出來,你是重點盯防對象呢!突然想起來,安月翟不是吩咐要将他關起來嗎?怎麽今天還會在這裏見到夏洛?
正想着,穆朗大步走了過來,對着夏洛朗聲道:“原來你在這兒,找了你半天。”轉而對着我說,“小姐好。”
我微微颔首。
“夏洛,這裏有一份緊急軍情要送到漠北樊将軍那兒,你不是跟我說過很想見見樊将軍嗎?這封信件,就交給你來送吧!”
“真的?”夏洛高興得不敢相信,突然又想起明天大婚的事,猶豫地看着我,“可是……”
這個傻夏洛,還在操我的心。
“可是什麽?當然要去!”我不會有事的,心裏暗暗加了一句。
夏洛讀懂了,高興地向穆朗一抱拳,“謝謝穆校尉,夏洛這就啓程,一定不負使命。”
穆朗一點頭,說:“你這就去軍情處領令吧。”
“是。”夏洛轉向我又一抱拳,“小姐保重。”
夏洛離開後,穆朗也随即告辭了。他臨走時,我揚聲說道:“謝謝穆校尉對夏洛的關愛。”
穆朗身形頓了頓,似乎琢磨了一下我說的話。沒找出什麽破綻,起腳健步離開了。雪地上,穆朗留下的腳印竟幾乎尋不見,看來他的工夫很深呢!
我望着他,心想:安月翟要他監禁夏洛,他卻讓夏洛去漠北送信件。看來這穆校尉對夏洛可不是一般的賞識啊!所以,我才會在他臨走前說那句話。穆朗不知道那天下午我偷聽了他們的談話,自然也就無從懷疑了。
馬廄裏又剩下了我一個人,遠處前廳前來道賀的賓客絡繹不絕;身後的樂館傳來陣陣的禮樂聲;烈兒對着我搖頭擺尾想再要些糖吃。這個時空的每一個人似乎充實而忙碌,而我,卻連自己是否該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都想不明白。一陣令人心慌的寂寞湧上了心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蘭苑的仆人尋了過來請我回去用膳。
我的丫鬟環兒終于露面了。望着她爲我準備膳食的忙碌身影,我沒有追問這一天她都去哪了。因爲,她一定準備好了合理的理由來搪塞我。我可是來自二十一世紀重視資源節約的人,沒什麽用的話才不會問呢!浪費能量!
入夜,我輾轉反側睡不着覺,總覺得什麽人在叫我。穿上外衣走到長廊上,發現上午做的小雪人正盯着我似笑非笑。
“我說是誰在呼喚我,原來是你呀!”捧起小雪人,好笑地刮了刮它的鼻子。
“你說什麽?”感覺它好像有話對我說。
我聽到了,它在對我說:看看我,看看我,璃。我的心悸動了一下,這哪裏是小雪人的呼喚啊!這是我一直不願面對的自己内心的呼喚。我想翟,想見他,發了瘋地想他!
手捧着小雪人,腳下像着了魔一樣走向翟的别院。冰冷的雪花鑽進我單薄的外衣裏,卻被我灼熱的内心融化了。
蹑手蹑腳地走到了玄的别院。發現翟的卧房仍亮着燈光,走上前,正猶豫着要不要敲門,門就“嘩”的一聲被拉開了。翟,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嚯!可真是好耳力呢!
一見來人是我,翟的眼神一陣狂喜,“璃,你怎麽來了?你聽見我在呼喚你了嗎?”伸手拉住我。
我搖搖頭,舉起小雪人,“我來是想送它過來。”
他盯着小雪人,發現我通紅得像紅蘿蔔的手,一對漂亮的眉毛頓時擠作一團。
“快進來。”說完,将我和小雪人一起攬入懷中,走進了卧室。
從我手上接過小雪人,然後将我塞入床上溫暖的被窩裏。
我想起一件事,不依不饒地說:“我才不要鑽你的被窩呢!也不知道多少個女人睡過的。”一邊嘟囔着,一邊掀開被子走下床。
翟的目光一柔,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說:“那個,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況且,每次我都讓下人們把用過的床單、被子等物品全部扔了去。我,不會留下她們的氣息的。”
“她們?”我沒好氣地說,心想他可真是不打自招,原來還不止如煙一個呢!
“從今以後再沒有她們,隻有你!”他哄着我,不知不覺又将我塞了回去。然後,将小雪人放在桌上,自己也鑽了進來。
唔!可真暖和!安月翟緊緊地擁住我,不時用手摩擦我身上冰冷的部位。好舒服啊!我全身放松,任由他溫暖地撫摸。
我想你,翟。”我怕以後都見不到你了。心裏默默地加上一句。
翟望着我含淚的眼眸,輕輕地用唇拭去了水珠,而後向我的唇瓣掠去。這一吻,使我的心跳蓦然加速,一時間我們能夠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心跳聲,能感覺到來自彼此靈魂最深處的渴望。兩副身軀纏繞着,纏繞着,彼此索取着對方的氣息。不一會兒,唇瓣依依不舍地分開,翟又将火熱帶到了我的頸下、我的柔軟……室内的溫度加速上升,寂靜的夜裏充斥着我們急促的喘息聲。小雪人在我們高漲的熱情中,漸漸化成了一汪溫柔的水。
突然,翟握住了我愈加放肆的手,喘息地望着我。要叫停嗎?不要,管他的,不一定會一次中獎。我的手掙紮着,想要繼續做沒做完的事。
“璃,”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要這樣,再等一天,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
不!過了今天,過了此刻,我的大腦又會恢複理智,又會控制着我命令我離開你!“不行。”我猛地咬住玄的唇瓣,想要誘惑他抛棄理智。此刻的我,衣衫已褪去了大半,小巧的胸衣幾乎遮不住誘人的春光,面頰上寫滿了情欲,腰肢妖娆地晃動着。感覺得到,安月翟的自制力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璃。”他大叫,抓住我的肩猛地晃動了一下。
我喘息着望着他,被我抛在腦後的理智終于跑了回來。我看着他額際的汗珠,看着他緊繃着的肌肉,思緒又回到了上一次撞見他跟如煙歡愛時的情景。人類的大腦可真是聯想力豐富,緊接着如煙被迫打掉過四次孩子的事又闖入了我的腦海中,緊接着,吳家夫婦的畸形兒子……狠狠地搖搖頭,我不願再聯想下去了。漸漸的,我的氣息平穩下來,手腳也安靜了許多。
我無奈地望着翟,直至睡意襲來。
這之後,我是怎麽回蘭苑的,就一點也記不得了。大概是安月翟把我抱了回去吧!總之,我一覺睡到天亮,直到環兒将我喚醒。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遠處敲鑼打鼓聲傳了過來,好不熱鬧!
今天,是我跟翟的大婚之日。
窗外的天剛蒙蒙亮,我的廂房内就已經有五六個丫環和一個老嬷嬷在緊張而有序地忙碌着。指揮着她們的是前幾天餘總管跟我介紹過的據說“有非常豐富的貴族婚慶經驗”的花大娘。隻見她從容地吩咐着每一個小丫環,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裝扮我的工作。
關于我怪異的禮服,事先已經跟她做了很好的溝通。由于不像時下裏嫁衣設計得那麽繁瑣,很快的,我就被裝扮一新。而此刻,距離前來迎親的時間還有好一會兒呢!我暗暗地觀察着環兒,心想她會什麽時候下手。
爲了不影響我的妝容,環兒特意吩咐膳房爲我準備了一些精緻的點心。點心送來後,她一邊伺候着一邊對花大娘說:“你們都退下吧,讓小姐清靜一會兒吃點東西,今天一天,恐怕什麽都來不及吃呢!”
花大娘居然很聽環兒的話,領着一衆丫環走出了門外,“等吉時一到,我們再來服侍小姐上轎。”
同在一個府中,竟然還需要上轎嗎?這古代的規矩可真迂腐。正想着,環而遞上了一杯茶,“小姐,喝點茶潤潤口吧。”
環兒雙手奉着茶杯的手有一絲微微的抖動,頭低垂着,将目光很好地隐藏了起來。我心中一動,是這杯茶嗎?喝下了它,心環就要成爲我的替身了嗎?我裝作沒有聽見環而的話,繼續望着窗外。
“小姐,”聲音有一絲慌亂。
這個傻環兒,你是爲了我将自己置于危險之中,何必心慌?該有愧疚的是我。我這才望向她,她一對上我的眼馬上又垂下臉去。
“小姐,請用茶。”
我盯着那茶杯,雙手緩緩地伸了過去。然後,我用了一招最笨、最原始,卻也最有效的聲東擊西,“環兒。”
“是,小姐。”
“我好像看到外廳有一隻老鼠竄到桌子上偷吃堅果呢!你去看看。”
“是。”
片刻後,環兒走回廂房,隻見案桌上的茶杯已經清空,而我,像熟睡般地趴倒在案桌上。
“小姐,小姐?”環兒推了推我,見我沒什麽動靜,自言自語道,“餘管家的迷藥藥效可真快。”然後向門口喊了聲,“花嬷嬷!”
“吱。”門應聲而開,花大娘的聲音傳了過來,“好了嗎?”
“嗯。”環兒應道,“你快來幫我把小姐放回到床上。”
兩個人把我安置好了以後,環兒問道:“剛才那幾個丫頭都換了嗎?”
“已經按照餘管家的吩咐換了一撥人。我把她們打發到膳房幫忙了。現在,你趕快換衣服吧!”
“嗯,你來幫我。”
廂房内一時間響起了????的衣物摩擦聲。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揚起環兒的聲音:“花嬷嬷,你到外面招呼吧。等一下,迎親的人來了後,盡量不要引我說話。萬一被熟悉小姐聲音的人聽到了,我們可就不好交差了。”
“好。”門又“吱”的一聲打開了,房間裏重新恢複了甯靜。
忽然,感覺一股熱氣傳來,心想一定是環而在觀察我。隻聽她幽幽地說道:“小姐,你可真好看!怪不得翟少爺會對你如此用情,爲了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韪。這老天可真是太不公平了,像你這樣一生下來就衣食無憂的千金小姐,怎麽會知道……”
沒時間了,不等她說完。我睜開眼,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準确地放在她的脖子上。
“小姐,你……”沒等她反應過來,我便對準她的嘴将口中的茶水灌入了她的腹中。環而接下來的反應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隻見她死命抓住我的衣袖,拼命地搖頭,目光驚恐得仿佛我讓她喝下的是緻命的毒藥一般。
“環而,”我安慰道,“是我的事情我一定會自己面對,你爲了我甘願冒險,蕭……煙兒在此謝過了。剩下的事,讓我自己完成吧!”隻見環而的動作漸漸遲緩,驚恐的大眼終于抵不過藥力的發作而合上,昏倒在床上。說得對,這迷藥的藥效可真快!
我趕忙脫下她的嫁衣,手忙腳亂地穿了起來。
這,才是一套真正的兩千年前的古代嫁衣。
整套服飾典雅大氣,采用了十二采衣的設計特點。藕荷色真絲軟緞中衣,藕荷色真絲軟緞二倍腰圍羅裙。藕荷色輕紗中單,大紅色輕紗罩裙;大紅厚錦緞無花紋大袖直裾織,錦緞紅底金色富貴花紋加黑色厚段雙層邊緣。真絲織錦緞半臂,明黃色回形紋邊緣:大紅輕紗托尾大氅罩衣;将近四米長的披帛。織錦緞抱腰飾珠片立體花形;三層敝膝,最上面一層裝飾金色珠片立體花形,下垂金色流蘇。
片刻,一個雍容華貴的古代嫁娘出現在了鏡中。我左右顧盼着,心想自己的這副皮囊這真是有福氣呢!一會兒工夫,就穿戴了跨越兩千年的嫁衣。每一套,都那麽好看!
正梳妝着,花大娘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姐,吉時已到,我們要出發了。”
我一驚,趕緊應了一聲。走到床邊将紗幔緩緩放下,環兒那精緻的小臉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裏。端坐在外廳,頭戴着鳳冠霞帔,開始了這個在我一生中驚心動魄的驚魂二十四小時。
在花大娘和其他丫環的簇擁下,我走出了這個重返世界後居住的第一間屋子。
這一走,我竟是再也沒有回來過。
許多年後,我想起當時漸漸消失在眼前的環而的臉仍是唏噓不已。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絕不會做出當年的選擇。或許這樣,環而,這個蕙質蘭心的小丫頭也許能有機會獲得自己應有的快樂生活吧!
接下來,我經曆了一場隆重、繁瑣的結婚禮儀。
首先,迎親隊伍中有一個人當衆向前來迎親的安月翟提問。這叫做“催妝詩”。經過這一關後,我才在花嬷嬷的攙扶下上轎。上轎前,花嬷嬷還拿了一面鏡子向轎中照了一下,謂之“照轎”,古人認爲這樣可以壓邪。
好不容易上了轎,安月翟又騎馬繞轎三圈,這才啓動。一路上前呼後擁,好不氣派,沿途上吹吹打打,呈現出了一派喜慶景象。這皇帝親派的宮廷樂隊在安府苦練了這麽久,終于可以大顯身手了。隻可惜沒有了輕塵的樂聲,這喜慶的音樂總令人覺得少了些靈氣。
轎子七拐八拐地把我繞得暈頭轉向,分不清到了哪裏,終于停了下來,接着,又是一道關:攔門。前來送親的人們紛紛向天空抛撒銅錢,一堆孩子們叫嚷着争着去搶,這叫“撒滿天星”。一切終于結束後,花嬷嬷方才攙扶着我走下轎子。但是雙腳也是不能履地的,隻能踩着氈席,走進院門。這院門不是我熟悉的大廳之門,也不是翟别院的門,竟是我所不知道的!唉,隻怪我平時對這些毫不在意,不管不問。
緊接着就是拜堂了,安芷煙和安月翟的父母早逝,高堂上也不知道坐的誰?我蒙着蓋頭,心中不解地想着。知道這一刻,一切都正常而順利,那天翟說的事不知道是否真的會發生?
正想着,一陣譏諷的聲音從觀禮的人群中傳來:“哈!老天可真不開眼!本朝位高權重的丞相、剽騎大将軍居然公然迎娶自己的親妹妹。這樣不倫的事在我朝出現,老天一定會降罪于我等的。”
身旁的安月翟身子頓了頓,對愣在那兒的婚儀官沉聲說道:“發什麽愣!繼續!”
“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繼續我們的第三拜。
第三拜結束後,翟似乎放松了下來。朗聲說道:“劉大人今天大駕光臨,安月翟深感榮幸。我這婚禮可是當今聖上親允的,劉大人若有什麽不滿,還請到宮内請皇上定奪。在此生亂,不顯得太幼稚了嗎?有違你三朝老臣的身份!劉大人已年近七十,難道不想好好安度晚年了嗎?”
那被稱爲劉大人的人,聽了這話愈加氣憤。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大聲道:“安度晚年?安相啊安相。我沒有了三代單傳的孫子,從此斷了香火,你以爲我還會有安度晚年的心情嗎?”
他講出了三年前劉毅之死,在這樣一個滿朝大臣的場合。看來,他是不惜與皇帝翻臉也要爲當年死得不明不白的孫兒讨一個說法了。
翟不屑地說道:“劉毅?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蛋,活在世上也沒什麽用。身爲下屬,随意散布上屬的流言蜚語。如此不知尊卑,他該死!”
“你!”在安月翟的刺激下,劉大人不怒反笑,“哈哈哈!安月翟,你以爲你今天做好了萬無一失的防範了嗎?或許,此刻躺在蘭院的安大小姐已經醒了吧!哈哈哈哈!”隻聽到他狂傲、扭曲的聲音直震房梁。一旁的安月翟一聽此話,飛一般地掠了過去,一把将劉大人拎了起來,狂怒道:“你……”
“我?我怎麽了?你以爲在你身邊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嗎?你以爲救了别人父母的性命,就能讓人爲你賣命嗎?你好像還不太了解女人,尤其是情窦初開的女人!”
安月翟一把将劉大人推開,疾聲叫道:“穆朗!穆朗!快去藍院!快!”不等說完,身形就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怔在原地,想着劉大人說的話。難道,環兒!環兒竟出賣了我!
還不等想清楚,劉大人又喊道:“來人,把新娘子搶走。我們要帶她遊街,百姓們又不知道她是不是安芷煙。讓他們都瞧瞧這個不顧倫理綱常的瘋女人。今天我要讓安月翟名譽掃地!”
隻覺得腰間一緊,被一個彪形大漢扛在肩上奔出了大廳。我無奈地苦笑,此刻所有的人都以爲蘭苑裏的人才是安芷煙,正牌貨竟被順利地捋了去。
伏在刺客肩上,安府離我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