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遭遇變故以來,宋雲重開始變得不愛說話,并且嗜酒,抽煙,而且性格也變得暴躁易怒,經常喝得酩酊大醉,喝罵工人甚至顧客。所以搞到好些老顧客都說他有錢就擺架子,自以爲了不起等等,許多的老顧客都很長時間都不來光顧了。
陳創說,這段時間以來,目睹着宋雲重的變化,連他都以爲宋雲重真的變了,但如今才知道原來事出有因,并對我說,要我也不能太要強,就算他錯了,兩夫妻也不能真象仇人一般不能原諒。并說,宋雲重是一個不錯的好男人,雖然這段時間他在其他方面變化較大,但卻從來沒見他犯過那種沾花惹草的風流錯事,可見他還是愛着鳳凰的。還是不象其他男人一樣,一旦與妻子不和,巴不得有藉口在外面招蜂引蝶,肆意妄爲。而且,以他這種富家子弟并且自己如今也能大把大把掙錢的身份與地位,能夠如此鍾情于自己的妻子,确實是非常難得的了。末了陳創還說,如果不是看在他對我是真心的話,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我的傻雲重啊!
在陳創的口中知道他的近況後,我不禁在心裏長歎了一聲。那滋味,既是欣慰,又是痛心。欣慰的是,他沒有自暴自棄——于本性上;痛心的仍然是他的自暴自棄——于生活的習慣上。
終于哄得陳創走了之後,我的心才象放下了一塊大石。畢竟,日後面對他時起碼不用搜索枯腸地編謊話了。商場是不能再回去了,不說該怎麽面對同事們,但難保不會象今天一樣碰上相熟的同學朋友、以及以前的鄰裏街坊。要知道,我的身份如今仍然是富家公子的老婆啊!縱算離婚了等等什麽的,也不至于象陳創說的那樣——“淪落”到如此地步吧?
到這時我才明白,當初隻一味的想着關于心裏好受而選擇這工作,卻忽略了這外在的、但卻是極其重要的因素。幸好今天碰上的是我的密友陳創,可以解釋、可以輕易地将他騙過去,如果是别的朋友呢?有那麽容易對付嗎?或者有些人根本不會給機會你向他(她)解釋,又或者你根本不知道他(她)看見你他(她)就已經自以爲是地到處憑臆斷說東道西了。
在陳創走後不久,我忽然想到,他回去如果找宋雲重談話,爲我們的“矛盾”做那些化解工作的話,宋雲重如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理準備,肯定會雲裏霧裏的。
我連忙拿起電話,撥通了宋雲重的電話。很快的,電話隻響了一聲,他便接了,而且,語氣也極是急促。
“喂?鳳凰,是你嗎?”
“是我。”我盡量将語氣放得平緩。
“你……在家嗎?”他想問,但又小心翼翼,不敢直接問我找他什麽事。
“嗯!”我應了一聲,卻又忽然想不起該說什麽。而對方也一樣。一時間我們又象上次一樣沉默了起來。
就這樣沉默着,聽着話筒裏傳來的微弱但卻清晰可聞的呼吸,仿佛在傾聽着對方的心跳一樣。
“不要抽煙,也不要喝太多的酒,好嗎?”過了許久,我忽然想起陳創說過他最近的變化,便說道。
“我好煩嘛!”他的話中一如平日被我責備之時,流露出幾許委屈,幾許懇求。
“煩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啊!知道嗎?”
“知道了。”他應道。卻又突然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抽煙喝酒的?”
聽到他的這句話,我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他那一個狡诘、卻又極力想掩飾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時的調皮表情。禁不住心裏一樂,莞爾而笑。
“我碰見了陳創。”
“創哥?哦!他對我說家裏有事回去處理一下,沒想到碰見你了。他對你說什麽了?”
當下我将如何騙他相信的過程及内容說了一遍,并叮囑他如果陳創問起時記得要與我的語調一緻,才不至于露出破綻。他自然連連稱是。
末了。我想挂斷電話之時,他卻再一次象上次通話一樣,小心翼翼地說想見我一面。我當時再一次愣住了。
其實我也挺想見他的,隻是理智告訴我,過去的種種縱使多麽美好多麽值得緬懷,但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也不能再現了。當然這并不是說我們之間就永遠不能相見,而是一直以來的心理定位,一定要而且是必須要徹底地扭轉過來。可是,如今的他,包括我自己,這心理上的定位仍然未能扭轉,還經常于無意識之中把自己置身于過去的生活角色。這是非常危險的,上次與他通話時我能夠清醒是刻意地提醒着他,我是他的姐姐。而今次當打電話給他,而他仍然不經意地稱呼我爲“鳳凰”之時,我卻又于無意之中将自己置身過去了。因此當他再次說出上次一樣的話時,我才又清醒過來,同樣也以上次回答他一樣的話來回應他。
“我是你姐。”我說。
“這又怎麽啦?”電話那頭的他不再象上回那般了。
“什麽怎麽啦?”我不解。
“難道這就不能見面了嗎?”他又問了一句。
“有什麽好見的?有事在電話裏說不就得了嗎?”我怕自己,更怕對方會因爲見面之後,更加沉迷于過去的角色之中長久不能自拔。這是個不好的結果。如今的我們,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走出過去,回到現實中來。所以,縱使我也非常想見他,但我仍然控制着自己。
“電話裏畢竟不那麽方便啊!”他仍然不依不饒。
“那還不是一樣嗎?又不是給不起電話費,”我說,“你再提這些我就收線了。”
“不要!”他連忙止住我說,“你看,在電話裏稍微有一絲話不投機,談話就不能繼續了,想吵兩句都不行。”
我有點忍俊不禁。
“求你,不要那麽突然地收我的線行不行?”他哀求似地說道。
“那你不要再提這些喽!”我說。
“好好好不提不提。但是,你的東西不想拿走嗎?”
“叫陳創拿給我就行了。”
“你不是對他說我們隻是吵架嗎?叫他将東西拿給你,他怎麽想?”
我一想也是。
“那就叫媽拿給我。”
他在電話那頭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停了一會才說:“既然你能見媽,爲什麽就不能見我呢?我真的有好些話需要當面對你說。”
我心裏一凜。但還是說:“你又來了。”
“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他連忙疊聲說道,似乎怕我就此收線,“但你也總不能就這麽一直逃避啊。”
我怕我自己最終會流露出自己的本意,故作生氣地說了句“你還要說”便挂斷了電話。
有那麽三幾分鍾左右吧,我正抱着電話出神,鈴聲果然響起,不用說,肯定是宋雲重這笨瓜了。我猶豫了好一會,才拿起電話。
“你不要生氣好嗎?”對方的語氣中半是道歉半是哀憐。
我本來就不是生氣的心刹時軟了下來。
“我沒有,隻是,我們真的要走出過去,知道嗎?”我柔聲道。
“所以,我們真的要好好的面談一次。是嗎?”
“你以爲我就不想見你嗎?可是,我怕的是我們會非但走不出從前,反而會越陷越深,畢竟……”我沒有往下說,但我想他定能知道我所要說的話。
“我知道,要一下子忘掉過去的歡樂時光,确實很難,但是,無論多難,讓我們一起面對,總好過就這麽逃避啊!心上的陰影不去掉,日後怎麽去面對新生活?我不希望你就這麽抑郁着過下半輩子。同樣,你也不希望我永遠都這麽不開心,這麽自暴自棄啊!對嗎?”
或者男人和女人生活方式的不同,所以在處理問題的方式上也有所不同。男人,更能承受心理上的壓力,更能主動積極去面對。而女人除了對花傷情對月感懷以外,就是以淚洗面,一切都是在無奈的等待之中随遇而安甚至逆來順受了。
通過這一次通話,我一直反複無常、抑悶不已的心緒似乎開朗了許多。雖然沒有見面,雖然極少通話,但先前一直都對對方沒來由的牽腸挂肚的那份焦慮感己然緩解了不少。縱使不再去商場上班,也不會象之前那樣終日的悶悶不樂,一聲不響。與父母也開始了主動的說話,而不是問一句才淡淡的答上一句。開始聽些舒緩、輕松明快的音樂,開始坐在客廳與父母一起看電視,不再整天的将自己關在房中了。
我的這些變化,我父母自然看在眼裏喜在心上。看我沒有再提找工作的事,他們也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反正又不缺錢花,隻要我能夠安靜地生活着就好了。
這樣平靜的日子過了幾個月,到年底的結婚旺季到來之際,才又給兩老的神經裏注入了一些新的想法。因爲隔三岔五的看到街上有别人結婚的花車經過,自然會不經意地觸動了他們心底的那根弦。畢竟,他們的寶貝女兒如今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呀。畢竟才二十六歲,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而且,他們認爲,隻要我的生命之中有第二個男人的介入,才會将我與宋雲重的這一場荒誕離奇的婚姻劃上休止符——不!不是休止符,而是徹底的從心底的扉頁上抹個一幹二淨,再也不留半點痕迹。
于是,他們便似有意似無意地将一些我不認識的青年男子帶到家中來,閑談或吃飯,然後不着痕迹地邀上我一起去逛街、吃宵夜等等,旨在讓我們雙方增進了解,培養感情。
最初時我并沒留意,還以爲是他們的新同事或者學生什麽的,但有了那麽三四個之後,而且似乎每一個來訪的年輕人的談話焦點并不是我父母,而是于不經不覺間将重點往我這邊傾斜。而我父母經常在我不經意之間溜出我們的視線,隻留下該年輕男子與我在聊天,我便開始察覺到了我父母的企圖了。
不知道還好,我還以爲對方是我父母的同事或學生來造訪,于禮節上我尚能與他說話,無拘無束的。一旦知道對方是有所企圖之後,心裏便會自然而然地産生了警備心理,于有意無意之中皆會流露出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意思來。
一來二去,這些人自然會察覺,大多數都會知難而退。況且,我又不是什麽國色天香的絕色人兒,而且自從與宋雲重婚變以來,還有墜胎以後因爲思想上所受的打擊,食不知味睡不安枕,早以是衣帶漸寬、紅顔漸老,往日那隻嬌小圓潤、笑靥如花的禾花雀、那隻高貴的鳳凰早已不知飛到何處深山老林裏去了。而且,宋雲重說過,我的美麗是動态的,主要是在我的笑容上,在不笑的時候,我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有點憨憨的。隻有笑起來,哪怕是隻有不易察覺的、發自心底的愉悅的笑,臉上的光彩才能展現出來。
這半年多來,不愁眉苦臉就已是我心情的最佳狀态了,哪裏還能有從前沉浸在幸福美滿的愛情滋潤之中的好心情呢?哪裏還能見眼角眉梢都是笑的、歡蹦亂跳的屁颠屁颠的禾花雀呢?因此可想而知,身體條件本不出衆的我再加上如此平庸的姿色,還有那不冷不熱的淡淡的待人态度,在第一印象上,哪能讓人對我提起那份有更深一步交往的興緻呢?所以,我父母不露痕迹的帶到家中來讓其自然發展的所有希望之“星”,到最後也自然而然的隻是一個希望而矣。對于我的現狀卻是絲毫的沒有改變,因爲星星是永遠都不可觸及的東西。
我這邊就這樣溫溫吞吞的過着日子,但宋雲重的生活與我卻完全不一樣了。男人與女人就是這樣的不同。因爲幾家餐廳以及一家夜總會的生意都是異常的興旺,他也就沒個閑時。所以,他的日子相對于我來說就好過了許多,忙忙碌碌的起碼少了些胡思亂想的時間。不過,總有靜下來的時候,隻要他一胡思亂想,就喝酒,自己喝,找人陪喝,在斛籌交錯之中麻醉自己的思想、神經。與我那次通了電話之後,他的思想已經平伏了許多,煙不抽了,酒也再不無節制地喝了。但他也開始遇到了類似于我一樣的情況了。爸爸媽媽,特别是媽媽也開始爲他的婚姻大事揪心了。雖然不是開明車馬,也有意無意地暗中爲他張羅着。
也正因爲這樣,促成了我與宋雲重自從變故之後半年多來的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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