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四,宋雲重如約來到我們家。這次他沒有與其他人一起來,而是獨自一人,仍然是騎着前幾天他來時騎的摩托車而來。我問他是誰的摩托車,他說是他父親的,以前做生意販東西時買下的,現在不用販賣,有了固定的攤檔了所以車子基本上不開了,他回家後就等于是他的專用車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我媽媽對我說的話,便問道:“你爸爸是幹什麽生意的呀?那麽有錢,現在連摩托車都不想開了,有多少人現在連摩托車都還買不起呢,包括我爸爸在内。”
他笑了笑說:“我爸爸做的生意很雜的,剛開放那陣子販西瓜販青菜,後來又開大排檔,現在改行賣電器了。”
“原來是大老闆了,難怪你好象從來不缺錢花似的。”
“哪裏話!”
正當我們站在教委大院門衛室前作禮節性的攀談,我正準備将他往家裏讓時,陳創這時也忽然提着一大袋水果來到我們面前。
“鳳凰,怎麽這麽巧呀,我還以爲你出去了呢!”陳創見我站在門口,高興地說。看到宋雲重,有點疑惑地問,“這位是……”
“我大學的同學,宋雲重。”我朝他們介紹,“這位是我中學的同學,陳創。”
“哦,就是那天我們去找的那一位嗎?”宋雲重朝陳創伸出手,“你好,叫我雲重。”
“你好,叫我阿創。”陳創握住了宋雲重的手,“你就是上次和鳳凰一起到過我家找我的那個男孩子?”
宋雲重哈哈一笑:“我的樣子很孩子氣嗎?”
陳創也笑了:“我家裏人這麽說的嘛。”
陳創轉頭看了我一眼,我正有點癡癡地注視着宋雲重,感覺到陳創看我,忙收回目光,對二人道:“走,總不能老站在門口,進家裏去吧。”
宋雲重忽然說:“你們先進去吧,我去去就來。”說完踩動車子,竄了出去。
我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問陳創:“你說他幹什麽去了?”
“誰曉得?”陳創道,忽然又有點酸溜溜地問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
“要是真看上呢?”陳創竟然有點不依不饒。
“你怎麽啦?”我打了他一下,“你出來社會這麽兩年,學會八卦啦?”
他搔了搔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大一會兒,宋雲重突突突地開着摩托車回來了。車把上挂着一大袋水果還有其他什麽的。原來他是出去買禮物了。
“你們這是什麽呀,來我們這裏爲什麽非要買禮物才行啊?”我埋怨道。
“來時順便經過,太匆忙了忘了,倒是陳大哥提醒了我,所以,亡羊補牢。”宋雲重調皮地笑了笑。
“都是你,帶壞頭。”我朝陳創埋怨道。
陳創一臉無辜:“怎麽又是我的錯?”
我朝他吐了吐舌頭,調皮地笑了。
在家中坐了一會,我便提議去星湖玩。于是三人便一起出來了。臨出門時,我媽媽看我時的眼神意味深長。
我當然知道如今的我已成了三文治中間的夾層了,雖然我尚未知道宋雲重的心意,但陳創尚未說出的那種意思,縱然是傻瓜也會感覺得到,可我的心卻在宋雲重身上,是不是正如一句古語說得那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陳創對我有意,而我卻心系宋雲重,而宋雲重呢?是否也象我對陳創那般呢?我真的不知道。又或者換一種幽默的比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宋雲重是那隻蟬,我就是那隻一心要捕獲它的那隻螳螂,而陳創自然就是那隻黃雀了。
不過這種狀态很快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因爲我是螳螂,一門心思都專注地放在了身爲蟬的宋雲重身上,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後的這隻黃雀,而作爲黃雀的陳創,自然對自己的目标獵物螳螂的一舉一動都密切關注着,因而我看宋雲重的每一個癡情的目光、我因爲宋雲重的每一句逗趣的話語而開懷大笑時的燦然笑顔,無不一一被這隻黃雀收入眼中。他自然能夠讀透了這其中的一颦一笑所意味着什麽。
所以,當我們三人剛到星湖玩了沒多久,就碰上陳創認識的三兩個工友,他就借故推說跟他們有些事,徑自跟着他們走了。我當時沒有想到這一方面上去,原來于不知不覺之間,我已經把我同窗了六年的好友冷落了。雖然我并不是有意這樣做,但畢竟已經傷害他、傷害了一個對自己癡情無限的男人的心了。這是我後來終于明白到這一點之時,不禁深感不安。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免得真有一天他當着我的面向我示愛,而我不得不當面拒絕那麽殘酷吧?
所以,當他堅持着要走了之後,我和宋雲重徑自繼續遊玩,但及後想要找一個熟悉的人幫忙給我們照合影卻一時找不到時,我便想起如果陳創沒有走就好了,便突然的想起他當時爲什麽獨自一人走掉的怪象。于是有點不解地問宋雲重陳創究竟在幹什麽時,宋雲重笑着對我說:“傻丫頭,他是愛上你了。”
“這個我知道呀,我老早就知道了,但爲什麽他反而走了呢?”我仍然不解。
“笨蛋,他以爲我們拍拖(廣東方言:談戀愛)了,他吃醋了。”宋雲重看住我的眼睛說。
“可是咱們并不是在拍拖呀!”我接觸到他灼熱的眼神,不禁心兒撲通撲通亂跳。轉過臉沉默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
此時的我們,正立在山頂的涼亭之中,看着碧波鱗鱗、遊人如鲫的星湖中美麗景色,陽光溫柔地鋪滿在我們的身上,有微風習習,拂在臉上,麻癢癢軟酥酥的,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宋雲重靠上來,輕輕地、很自然地從後面用雙手環過我的腰肢,彎下腰把臉貼到我發燙的臉上,在我耳邊喃喃地說道:“那我們就真的開始拍拖不就行了嗎?”
我閉上眼睛,陶醉在那一股仿如電流傳遍全身的麻酥酥的感覺之中。
“我有男朋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也有女朋友了。”我的話語細如蚊吱,無力得連我自己都好象聽不清楚。
“你和方健成不了戀人,我看得出,你隻不過是在敷衍他,不,準确地說,你是把他當作一塊擋箭牌而矣,免得周圍好象蒼蠅般圍着你亂飛的男生向你亂射丘比特,對嗎?”宋雲重仍然溫聲軟語。
“那你的女朋友們呢?”雖然我一直都不相信他的那些所謂的女朋友能與他會有什麽結局,而且還一直都有點不相信他們之間有否真正建立過戀愛關系。但是此時此刻我還是說出了如此俗氣的話,還特意的在女朋友三個字之後加上一個“們”字。
“你是不是很在乎?而且,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我和她們之間的關系就象人們所說的那樣呢?”他低聲在我耳邊說道。
“我又不是象王婕那般有着傾倒衆生的絕世容光,小不點一個,竟然這麽其貨可居嗎?”
“有時候,大衆情人并不是每個人最終的最愛,也不一定都适合自己的。你自己當然不知道,我們男生當中,誰誰誰是自己的夢中情人,誰誰誰是自己的理想對象,都有着自己的标準呢!三點一四雖然是公認的校花,但在選擇做自己的另一半之時,她并不象在我們男生當中推選校花時那樣受人青睐。這或者正如人們所說一樣:各花入各眼吧!”
“那你心中的花呢,是哪一種呀?”我轉過身,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直盯着他的眼睛,問道。
“在你沒有出現之前,我好象漫無目的的,反正隻要長得好看一點的都似乎有好感,但那種感覺我知道肯定不是愛,隻是好感而矣。在那次我們足球隊主場跟商學院打比賽時,你的那一次回眸一笑之後,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而且是唯一的再也不用去想去考慮就能夠做出決定的那一個。”宋雲重的額頭與我的額頭相抵,環在我腰間的雙手一用力,我弱小的身軀就被他有力的大手抱了起來,緊緊的擁在他堅實的胸前。
“他們給你起的外号可真不錯,小麻雀,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哪!而且你這隻小麻雀非但不瘦,還肉嘟嘟的呢!”宋雲重笑道。
我勾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有力的雙臂把我緊緊的箍住,縱然被箍得透不過氣來,我仍然在這緊緊的相擁中陶醉。
一整天,我們都陶醉在這樣一般的相擁之中。長堤漫步,碧波蕩舟,在遊樂場中上摩天輪、碰碰車、哈哈鏡前哈哈笑……
我們的戀情一開始,就仿如已經進入熱戀。與方健“戀愛”了好幾個月仍然隻禮節性地拉一下手的羞澀有着天淵之别。或者那不叫羞澀,而是正如宋雲重所說的那樣,是在敷衍他,既然是與他在“戀愛”,則起碼有點戀愛的“樣子”,最起碼,也得拖一拖手仔吧?但潛意識之中,卻是在排斥着他的。方健并不是沒有過想與我有更進一步的企圖,但隻要他的手一搭上我的肩頭,我就渾身的不自然起來,臉色也是僵硬的。方健自然感覺得到,那手就會讪讪的縮回去。如此這般的試過三兩次之後,我的感覺仍然如此,他就不敢将手再往我的肩頭上搭,更莫說往我的腰間摟過來了。與宋雲重的戀愛則不同,從與他一近距離的在一起,我心裏就會自然而然地生出那一種異性相吸的感覺來,就有要擁抱他、或者希望他擁抱我的沖動念頭。到如今他真真正正地擁我入懷時,那種終于如願以償的心醉感覺,真如天地萬物都不複存在,隻有我與他,就如此地相擁相抱,相依相偎着靜止下去。生生世世,天長地久!
一直以來,我對方健雖然沒有感覺,但我卻一直都認爲他是個很不錯的人,是個很合格的男朋友,隻不過緣分這東西就是這樣怪,你跟他沒感覺就無論如何勉強也終究擦不出火花。與他相處這麽久,唯一能令我有點心跳、有點迷戀的東西,我想就是他那些文采斐然的寫在卡片上送給我的“密語”了。因爲這些句子,似乎就是我要對宋雲重所迫切想說出來的。
所以,當我與宋雲重二人坐在租來的遊艇之中,随着碧波蕩漾,漂向湖心,任由它自由自在地起伏、漂浮、搖晃,我躺在靠背上,閉着眼睛,在盡情享受着這溫馨一刻之時,腦海中想起的就是方健曾寫給過我那些“密語”:
“想在你感覺不到的時候,趴在你的胸前,傾聽你的心跳,你的呼吸,然後,再偷偷取走你的吻,隻願時光在這一刻停留,讓這一刻成爲永恒。”
“思念如潮,湧動在每一個想你的夜晚,好想被你抱着、吻着,任玫瑰的氣息在身邊彌漫,直到永遠。”
“用靈魂感覺你的春夏秋冬,用生命感覺你的東西南北,用舌尖感覺你的酸甜苦辣,用一生感覺你的是喜怒哀樂!愛你——”。
我張開眼睛,面前是宋雲重如水般溫柔的笑臉。我心中柔情萬丈,雙臂環過他的脖子,獻出了我二十歲少女的最純真最寶貴的初吻。
這時的我,深深的感受到,愛,真的好幸福,擁有了愛情的甜蜜,生命也變得璀璨。我知道,在這樣的相擁相親之中,我們都能感覺得出對方熱誠的心跳聲,在輕輕地叩擊着彼此的心窗,向對方述說着自己的思念,一點點、一滴滴……
我們就如此相擁相偎着不知時間的易逝,及至華燈初上夜幕降臨了,我們才意識到該回去了,于是才将租來的遊艇還回去,一算錢吓了一跳,我們竟然不知不覺中在艇上如此地度過三個多小時的時光。
我與宋雲重二人手拉着手攀着樓梯回到我處在三樓的家門前,才松開緊扣着的十指。在我按門鈴等待開門之時,宋雲重注意到了我爸爸貼在門兩邊的春聯。那是他在前幾天幫我們賣春聯時他所說出的上聯:“雲借風上重霄九。”我爸爸回來後對出了下聯“運憑福到滿門盈”作爲我們春節的門聯,貼在了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