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沉悶至極的晚上,我獨自看着無聊的電視,忽然聽到敲門的聲音。有人來找我?這可真是百年不遇的大事件啊!自從大家都戴上口罩之後,我就沒去找過别人,也沒有人敲過我的大門。
我開門一看,竟是個身材高挑的美女!當然,她也戴着大号的口罩,我隻看見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并不知道她是誰。我不解地問道:
“你敲錯門了吧?我認識你嗎?”
“沒錯,我找的就是你!”
美女把口罩解下來,我頓時大吃一驚:原來是許淩!怎麽又是她?這裏以前是文姐的住處,她知道地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來找我幹什麽?
“怎麽?不想讓我進去?難道裏面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聽到許淩語帶嘲諷的問話,我才反應過來,連說:
“沒有沒有……請進!原來是姐姐來了……”
“您還是别叫我姐姐了!我可不敢當!”
許淩一邊走進來,一邊充滿敵意地說着。我知道許菲的家人全都反對我們的事,那麽許淩這次來肯定也沒什麽好意了,不過,我還是盡量笑着說:
“請坐吧!我給你拿飲料……”
“不必了!我來是想請求你:放過我妹妹吧!”
許淩直視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我的原形來。我沒想到她會說得這麽直接,完全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有顧左右而言他:
“我有好久沒聯系她了……”
“是嗎?每天打一通電話還不算聯系?”許淩提高了聲調,“你這個騙子!不要再欺騙我們家菲菲了!她是不懂事,可我們不會讓你得逞的!”
騙子?我心底一沉,原來說我是騙子的還有她!這個假冒許菲騙我去了一趟機場的家夥,竟然好意思說我是騙子?!我不由得怒道:
“我可從來沒冒充别人說話!我也沒欺騙過别人的感情!”
許淩當然想起了機場事件,臉不由得白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我記得有人曾經假冒我妹妹的同學,那個人不是你麽?“
我登時啞口無言。第一次見到許淩的時候,我确實不想讓她知道我的名字,但說我是許菲的“同學”,那卻是許菲自己想出來的主意,說我假冒真的是冤枉。不過,我現在不可能那麽說,因爲那太像是逃避責任的托辭了!
“哼!沒話說了吧?”許淩冷笑着,“告訴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我妹妹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她遲早會看清你的真面目!你這樣拖下去有什麽用?不如現在就分了,省得大家都不安甯!”
我終于明白,一定是他們勸說許菲提出分手沒有成功,所以就找我來了。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有一絲欣慰:雖然許菲在電話裏表現得那麽痛苦、無奈,甚至動搖,但她畢竟沒有變心!可是現在看來,她的家人是鐵了心要跟我作對,許淩都找上門來了,我還能拒絕給個答複麽?沒有了家人的祝福,許菲不會答應和我在一起,那我真的要這樣拖延下去嗎?
“就算你不爲自己考慮,你替許菲想一想:你還要讓她痛苦多久?你是真的對她好的話,就不要讓她每天晚上哭着睡覺……你放手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許淩的話像無比沉重的鐵錘,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本就破碎的心。
她說的對!也許,我是該主動提出分手了!
我知道,我們這樣僵持下去終究不是辦法。聽到許淩說許菲每天晚上都要哭着睡覺,我的心痛難以言表!我不是個好男人!竟讓心愛的女人如此受苦!可是,我主動提出分手的話,許菲豈不是更加痛苦?
我跟許淩說需要考慮一下,她就沒有再多說了。在那之後的幾天裏,我一直心如亂麻。俗話說,長痛不如短痛。我很清楚分手的後果,雖然許菲可能會恨我,但時間長了,心痛總會過去。她是那麽完美,總會找到喜歡她的人,也許那個人比我更好,那麽她也會過上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毫無指望地哭泣……
終于,我下定了決心,向許菲提出分手。晚上,我在電話裏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仿佛聽到了她無聲的哭泣。許久,她才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你爲什麽要這樣啊?你原來說過……”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以前沒考慮好,現在我明白,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又找了别人……”
我突然發現我真的是個天生的騙子,連這種謊話都脫口而出!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來北京!我要你等着我!”
聽着許菲近乎失控的哭叫聲,我簡直想以頭撞牆。可是,我不能回頭!我努力裝作平靜地說:
“你不用來了。以後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
說完,我挂斷了電話,任憑許菲再怎麽撥打,我也不再接聽了。後來,我又去辦理了号碼變更,還換了手機号,她就不可能再聯系到我了!
從那以後,我就像無人問津的孤魂野鬼,每天晚上飄蕩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裏。許菲當然知道我的住處,但現在還是非典時期,我并不擔心她真的會突然跑來。隻是,我害怕回到那空蕩蕩的房子。即使知道電話不會再響,我也不敢靠近。特别是到了周末,我一個人待在房間裏就會無比恐慌。我甯願喝得爛醉,人事不省,這樣一回去我就可以睡着了……
那一段潦倒的心情,我不知該如何描述。我隻記得有一首普希金的詩,曾經讓那時的我感動不已:
我愛過你
愛情
也許在我的心裏還沒有完全消亡
但願它不會再打擾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悲傷
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
但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愛你一樣
當然,我是不敢這樣對許菲說的。我做不到那麽灑脫。
俗話說,生活就像國産電視劇,你永遠不知道,那是杯具還是洗具。在多災多難的2003年,我仍然相信噩夢總會過去,陽光總會到來。然而,直到SARS漸漸遠去,我的杯具卻依然沒有結束。
在一個酒醉的深夜,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住處,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卻聽到身後一個憔悴的女聲對我說:
“你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