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薛冰馨和謝戚兩人率着神機營殺氣騰騰地趕到時,戰鬥已經結束了,或者說李福達已經跑了,隻留下遍地狼藉的戰場。
眼前的厲氏兄妹有點慘,人馬死傷過半,麾下隻剩百人不到,大哥厲飛沙挨了李福達一掌,正痛苦地蹲在那裏咯血,妹妹厲曼紗渾身鮮血,正躺在一名漢子的懷中,不知生死。
薛冰馨等人的到來,頓時引起了恐慌,就連正在咯血的厲飛沙也警惕地站起身來。爲免産生誤會,薛冰馨遠遠便勒定馬,謝戚兩人也命神機營所有弟兄停止前進。
薛冰馨翻身下馬,長腿邁動走了上前,抱拳道:“厲當家,又見面了。”
厲飛沙松了口氣,抱拳還禮道:“原來是香山的三娘子,在下還以爲李福達那狗賊又殺回了呢。”
薛冰馨正待發話,忽然微愕了一下,目光落向了厲曼紗,準确的來講,應該是落向抱着厲曼紗的那個人,脫口道:“老雷?”
沒錯,此刻抱着厲曼紗的漢子赫然正是二當家雷鈞。話說當初徐晉到山寨看望薛冰馨母子,雷鈞由于妒忌憤而出走,此後再也沒回過山寨,原來竟是入夥了厲氏兄妹,幹起了馬賊的老本行來。
此刻雷鈞抱着受傷的厲曼紗,眼圈通紅,神情悲切,看樣子跟厲曼紗的關系不一般,他擡起頭看着薛冰馨,同樣也愕了一下,表情極不自然地道:“大……大當家,老趙,你們……你們怎麽來了?”
“瑪的,老雷,草你大爺的王八蛋,老子還以爲你小子嗝屁了呢,山寨也不回,敢情是有了女人樂不思蜀啦,我呸,枉老子還把你當兄弟……”三當趙虎憤怒地破口大罵。
“老趙!”薛冰馨蹙眉喝斥住要繼續罵的趙虎。
厲飛沙倒也有擔當,拱了拱手歉然地道:“薛當家,趙當家,老雷現在是我們的三當家,有什麽事可沖我來,厲某一力承擔便是。”
薛冰馨淡然道:“那倒是不必了,當初老雷他們加入山寨時,本當家便說過,他們中任何人随時都可以離開,老雷在山寨中待得不愉快,選擇離開是他的自由,本人斷然不會留難。”
厲飛沙聞言佩服地道:“三娘子果然是女中豪傑,胸襟廣闊,厲某佩服至極。”
雷鈞嘴唇嗡動了幾下,神色複雜地低下頭。
薛冰馨掃了雷鈞一眼,久藏在心裏的一絲歉疚反而釋然了,老雷暗戀自己她是知曉的,但是她已經心有所屬了,自然不能再接受雷鈞的好感,本以爲公開自己和徐晉的關系後,老雷便會放棄,誰知火兒都四歲了,老雷還是執着如初,鞍前馬後地爲自己出生入死。
現在老雷終于有了屬于他的心愛女子,薛冰馨自然爲他感到高興,心中的一絲歉疚也就跟着釋懷了。
“厲姑娘似乎傷得很重,讓我瞧瞧!”薛冰馨蹲下,關心地查探了一下厲曼紗的脈博。
這時雷鈞也顧不得尴尬了,連忙把厲曼紗放下來,焦急地道:“大當家,曼紗中了李福達的毒沙掌,你快救救她吧,老薛,對了,老薛呢?”
四當家薛良曾經中過李福達的毒沙掌,知道怎麽醫治。趙虎紅着眼冷道:“老薛被李福達殺了,身首異處。”
雷鈞愕了一下,繼而咬牙切齒地道:“又是李福達,不殺此賊,老子誓不爲人。”
“我們這次就是一路追殺李福達來到這裏的,可惜被這鳥人跑了。”趙虎憤然地道。
厲飛沙恍然道:“原來如此,厲某倒是知道李福達可能往何處去了。”
薛冰馨不由喜道:“厲兄此話當真?”
厲飛沙剛想回答,忽然臉色一變,捂住嘴哇的吐出一口腥臭的黑血,随即萎頓于地。謝二劍倏地到了跟前,捏住厲飛沙的右手脈門,把了把脈後沉聲問:“厲當家中了毒沙掌,傷在何處?”
厲飛沙暗暗吃驚,此人的速度真快,似乎比李福達也不惶多讓,連忙道:“右胸!”
謝二劍迅速解開厲飛沙的衣服,露出了胸膛,隻見其右胸上赫然有一枚漆黑的掌印,正是李福達的成名絕技毒沙掌。
謝二劍從靴筒中抽出三棱軍刺,迅速割破厲飛沙傷口的皮膚,又往上面灑了些藥粉,本來已經僵化的肌肉開始自動流出黑血來。
薛冰馨等人都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因爲傷口所流出來的黑血腥臭無比,不過放血的效果十分明顯,本來漆黑的掌印開始慢慢變淡了。
待傷口流出的黑血變成了正常的紅色,謝二劍這才取出一瓶藥膏給厲飛沙塗上,淡道:“厲當家的運氣不錯,這一掌也就是打在右胸上,要是左胸,你早就沒命了。”
厲飛沙苦笑道:“要不是一名弟兄拼死擋了一下,這一掌已經要了厲某的命,李福達這個老賊端的是厲害,謝過這位兄台出手救治,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謝二劍淡然道:“某家謝二劍。”
厲飛沙臉色頓時變了變,如今謝二劍和戚景通在鞑靼也算是名人了,兩千騎摧毀闆升城,還殺死了鞑靼右翼濟農,亦即是俺答汗的大哥麥力艮,搞得土默特和鄂爾多斯兩部天翻地覆,而厲飛沙在鞑靼的地頭混飯吃,自然聽說過謝二劍和神機營的名頭了。
“原來是謝将軍,想必這位就是戚将軍了,久仰二位大名。”厲飛沙又對着旁邊的戚景通抱了抱拳,心裏暗暗琢磨,傳言三娘子乃大明靖國公徐晉的女人,看來并非空穴來風,至少三娘子跟神機營确是一夥的。
“本人當初也中過趙全的鐵沙掌,李福達的毒沙掌比鐵沙掌更加歹毒,幸好,我當初中了鐵沙掌痊愈後,便特意向救治我的大夫學習了治療解毒之法!”謝二劍說着又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丢給厲飛沙,淡道:“這裏有一瓶解毒藥丸,連續内服外敷三天便可清除餘毒,不過你這内傷怕是要将養一兩個月了。”
厲飛沙雙手接過瓷瓶,感激地道:“謝過謝将軍,隻是舍妹也中了李福達的毒沙掌,懇請謝将軍一并出手救治,大恩大德,厲某沒齒難忘。”
“你隻要把李福達的所在告知就算報答我了。”謝二劍淡道。
厲飛沙歉然道:“謝将軍,在下隻是猜測李福達會去哪個地方,但不敢肯定他就在那兒。”
“無妨,到時你派個人帶我們過去就行,如果李福達不在那,隻能說他命大。”謝二劍道。
厲飛沙和雷鈞面上均露出古怪之色,後者拍了拍胸口道:“我可以帶你們過去,隻是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這點人怕是不夠瞧,去了也是送死。”
薛冰馨和謝戚兩人訝然地對視一眼,趙虎不爽地道:“老雷,你這是什麽意思?瞧不起咱們弟兄就算了,還瞧不起神機營?”
雷鈞搖頭道:“等到了地你們就明白了,不過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大張旗鼓,先潛伏過去,等摸清情況再作定奪吧。”
謝二劍點了點頭,淡道:“厲姑娘是女子,我出手救治并不合适,薛參将你來吧。”說完便把解毒藥物交給了薛冰馨。
厲曼紗渾身鮮血,但都是小傷,真正要命的是後背挨的一掌,李福達這一掌本來是要打雷鈞的,但是被厲曼紗以身體擋住了,所以傷得比她大哥厲飛沙還要嚴重,已經暈死過去,此刻是氣若遊絲。
薛冰馨把厲曼紗抱到一邊,脫下她的衣物,果然在其後背發現了一枚漆黑的掌印,于是按照謝二劍剛才那樣依法施爲,最後又喂了厲曼紗服下兩粒解毒藥丸。
“謝……大當家!”雷鈞見到薛冰馨給厲曼紗醫治完畢,立即便行了過來,有點尴尬地道謝。
薛冰馨微笑道:“老雷,說謝就見外了,這些年你幫了我很多,當初如果沒有你和一幫弟兄幫襯着,山寨恐怕早就撐不住了。”
雷鈞掃了一眼遠處的謝戚兩人,神色複雜地低聲道:“大當家……接受朝廷的招安了?”
薛冰馨點了點頭道:“我現在是大明的參将,老趙也是遊擊将軍,老雷,你要是……”
雷鈞似乎猜到薛冰馨要講什麽,搖了搖頭,蹲下來查看厲曼紗。薛冰馨見狀隻好把話咕噜地吞了回去,輕道:“老雷,厲姑娘身中的掌毒已經無大礙了,但是她的内傷嚴重,能不能熬過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雷鈞點了點頭,面上露出傷感之色,輕聲道:“曼紗替我擋了李福達一掌,要不然此刻躺下的就是我了,無論如何我都要救活她。”
薛冰馨暗歎了口氣,舉步行了開去,來到謝二劍的面前低聲道:“二哥,咱們恐怕要等上一等了。”
謝二劍點頭道:“無妨,弟兄們也人困馬乏了,正好休息半天養精蓄銳,等下午再行動也不遲。”
謝二劍說完猶豫了一下,低聲道:“薛參将,既然那雷鈞是你麾下的人,不妨透過他試探一下厲飛沙的口風,看他們肯不肯接受朝廷的招安,按照大帥的計劃,日後鞑靼也是要并入大明疆域的,到時這裏便容不得他們這幫馬賊了。”
薛冰馨聞言不由一驚,點了點頭:“那我盡管試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