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接過費采的遞來的那沓紙張一看,隻見開頭的标題寫着:緻徐子謙議擒甯書。
徐晉不禁心中一動,這顯然是一篇讨論如何平定甯王的策略書,先不看策略的水平如何,剛看這一沓的紙張怕是有千言之多,估計是費采這幾天廢寝忘食地搗搞出來的,難怪熬得兩眼通紅。
天生子謙,翌造中興之道。明天道,伸皇威,以坐消無涯之患。功複薄海,豈直一方之蒙……
徐晉剛看了個開頭便汗哒哒的,古人寫文似乎都有這種臭毛病,前面先寫一大堆廢話,然後才開始說正事。最典型的就是皇上下的聖旨,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清的事,前面偏偏要寫一大堆辭藻華麗的廢話,最後一句才說正事。
費采這篇《議擒甯書》也是如此,一開頭就是對徐晉的吹捧,而且吹得非常浮誇,連徐晉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吹捧完徐晉後便是表明心迹,又是洋洋灑灑的數百言,大既意思就是自己與甯王此賊不共戴天,誓不兩立,恨不能揮劍殺了此逆賊。
到了文章的最後一部分才是真正論述如何平定甯王的策略。
徐晉直接跳過前面的廢話,仔細看了後面策略的部份,不禁頗有點意外。費采這份策略書固然有點書生之見,但有不少地方還是切中要害的,頗有參考價值。
費采這份“擒甯”策劃書的大緻方針就是召集諸縣兵力,先攻洪州(南昌),搗毀甯王的老巢,扼守長江上遊,切斷甯王水軍的歸路,待其回救南昌時加以迎頭痛擊,一舉平定之。
徐晉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費采,不禁心中微動,費采殚精竭慮地寫出這份“擒甯書”顯然是他自救的一種方式。
徐晉那天晚上便跟費如意說過,費采的妻子婁素琴要想逃過一劫,除非能讓當今天子開金口赦免,而讓天子開口赦免的最好辦法,就是能在平定甯王的過程中有立功的表現。
很明顯,費采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便廢寝忘食地寫了這封《緻徐子謙議擒甯書》,如果徐晉日後若用此策平定了甯王之亂,那自然便少不了費采的功勞了。
徐晉估計這份“擒甯書”費師也有份參與策劃,隻是把全部功勞都給了弟弟而已。
徐晉把這份“議擒甯書”放回茶幾上,微笑道:“采叔這份策略書甚善,句句切中要害。”
費采聞言頓時面露喜色,謙虛道:“子謙謬贊了,隻是一些書生愚見,能對子謙有些許幫助便好。”
徐晉心裏暗歎,費采想自保卻是拜錯佛了,平定甯王的真佛不是自己,而是王守仁那牛人啊。
徐晉斟酌了一下言辭道:“采叔,巡撫大人雖然任命我爲廣信府通判,但我手中的權力還是太小了,隻能節制廣信府諸縣的兵馬,自守有餘,進攻卻不足啊。要發兵攻打南昌,難!”
費采眼中的神采頓時暗下來,徐晉所講的确是事實,廣信府統共才駐紮了三個千戶所,分别是:上饒、鉛山、弋陽。
三個千戶所加起來才四千兵力不到,更何況如今弋陽千戶所已經被賊兵擊潰了。而且,廣信府下轄的七個縣中,貴溪縣、弋陽縣均已被吳三八占領,賊人的兵鋒正指向鉛山縣這裏。
徐晉微笑道:“采叔,一葉障目而不見泰山耶?其實你這份《擒甯書》更應該獻給南邊的一個人。”
費采微愕,繼而脫口道:“南贛巡撫王伯安(王守仁)!”
徐晉含笑點頭道:“正是,王巡撫用兵詭奇,手握贛南兵權,可當此大任!”
費采撫掌笑道:“采叔愚魯,倒是要謝過子謙指點了。”
徐晉連忙道:“采叔隻是當局者迷罷了,正好我召集了諸将商議應對吳三八之法,采叔不如一起參加,也好取長補短,将這份《議擒甯書》加以完善,然後采叔再攜此書親自跑一趟贛州獻給王巡撫。按照時間來推算,王巡撫應該也收到甯王起兵造反的消息了。”
費采鄭重地施了一禮,感激地道:“子謙,謝謝!”
徐晉趕忙還禮道:“采叔快别這麽說,小侄可承受不起!”
費采看了一眼豐神俊郎的少年郎,心中暗叫可惜,此子若未婚配多好。
話說當初費采便有過将女兒費吉祥許配給徐晉的念頭,隻可惜徐晉已經有妻室。而現在就更加不可能了,因爲整個費家上下都清楚,三姑娘如意将來肯定是要嫁入徐家的。所以,無論徐晉再如何優秀,費家再如何不要面子,也不可能将兩個女兒同時嫁給徐晉。
“參見通判大人!”
徐晉帶着費采進了議事大廳,早就候在這裏的衆武将立即肅然行禮,就連鉛山千戶所的洛弘都表現得畢恭畢敬的。
這就是徐晉一聲令下砍殺兩百多人的威力,如此淩厲的手段不僅震懾了衆官員士紳,同樣也震懾了一衆将校。
徐晉微點頭算是回禮,從容地行到主位上坐下,又命人給費采看座。
“賊首吳三八正率兵一萬由水陸兩路殺來,諸位若有應對之法,可暢所欲言!”徐晉也不廢話,一上來便直奔主題。
這次來參加會議的包括兩個千戶所百戶以上級别的武官,共計近三十人。一時間大家踴躍發言,各抒己見,氣氛倒是熱烈得很,這都是今天“砍頭”提振起來的士氣。
徐晉一直安坐在主位上傾聽,并沒有過多的插嘴。作爲一名決策者,隻要把握大方向便行,關鍵在于知人善用,大小事情都一把抓是大忌,尤其是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亂指揮,那樣會害死人的,所以具體事務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這場戰前會議開了将近一個時辰,最後定下了十六字的作戰方針:避其鋒芒,固城而守。消耗對方,待機破敵。
當下,徐晉便任命餘林生爲指揮,熊柏爲副指揮,兩人全權負責守城事宜,而自己則居中調度。
于是,衆将愉快地散去,按照讨論出來的策略,有條不紊地開始布置兵力守城。
通過參加這場前戰會議,費采顯然有所得,向徐晉告辭之後匆匆離開,估計是回去修改《議擒甯書》了。
當日旁晚,費采帶着十幾名奴仆從南門離開鉛山縣城,騎快馬直奔數百公裏之外的贛州,懷中揣着那份重新修改過的平叛策劃書,不過名字已經改成《上王公伯安議擒甯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