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旅順城隻是由李春來和青州左營的精銳守衛,說實話,李春來是真不想拿下這個首勝的。
原因并不複雜。
若是沒有深入的引誘,李春來和青州左營的兒郎們,顯然無法吃到鞑子更多的肉。
畢竟,目前的态勢,面對阿敏和杜度的兩部精銳,都逼近兩萬規模的大軍,青州左營是沒有餘力出城野戰的。
奈何,旅順是張盤的地盤,他們一個個雖是很努力,可不論先天還是後天條件,明顯都有些差了……
這也是整個大明,包括整個華夏民族之殇……
所以李春來也隻能是退一步,選擇一個更穩妥的方式,先把張盤部的士氣帶起來,讓他們先品嘗一部分勝利的滋味。
但阿敏究竟不是傻子。
那些鞑子王族更不是擺設。
他們吃了今天的這次大虧,接下來,再想這麽搞,便不太可能了啊。
……
“帥爺,您真的是,真的是……”
不多時,張盤終于回過神來,急急來到李春來這邊,可他倒是很想好好恭維李春來一番,奈何嘴拙,着實是說不出漂亮話來。
李春來自不以爲意,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張盤的肩膀道:“老張,感覺如何?”
張盤老臉一時也有些止不住的泛紅,嘿嘿的低聲道:“帥爺,暢快,太暢快了啊。卑職此生都沒有這般暢快過啊!”
李春來看着不遠處一個個還有些興奮的手舞足蹈的張盤部兒郎們,心中也止不住釋然開來。
縱然失去了吃到更多肉的機會,但此時,把張盤部士氣帶起來,也算是值了!
雖說旅順是當初李春來讓給毛文龍的,看似是李春來損失了一些東西,但如果再選擇一次,李春來怕還是會這麽做。
原因無他。
旅順雖說地多又好,位置也好,有着強勢的區位優勢,但目前這個階段,究竟是四戰之地!
李春來雖是并不怕跟鞑子打持久戰,但說到底,究竟是會影響到他李三爺‘練基本功’的。
别看李春來此時已經有了不少的名聲與底蘊,但是真正的根基,還是有些太單薄了,必須要精心花費時間來積累。
就像是拳擊手出拳,你隻有把拳頭收回來,蓄好力,才能在之後爆發出更爲強盡的緻命一擊!
與張盤寒暄了一會兒,李春來的神色也鄭重下來,低聲道:“老張,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但這仗才将将開始而已!鞑子吃了這首戰的虧,下面,怕是就沒這麽好忽悠了。你要把你這邊的事情都條理起來,做好情報工作,萬不得出現纰漏!”
張盤陡然一個機靈,自是明白李春來的意思,忙恭敬道:“帥爺,您放心吧!卑職一定盯好了!現在便去盯!”
看着張盤風風火火、充滿鬥志的離去,李春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眼神也便的悠遠!
他李三爺既然能幹趴下阿敏第一次,便是能幹趴下第二次!
隻要阿敏還敢來,那便戰呗!
隻有手中刀槍,才能驗證,到底是誰的頭更鐵!
……
首戰得勝之後,張盤雖還是止不住那種固有的謹慎,或者說是吝啬,但李春來自不會虧待兩部兒郎,很快便是号令殺豬宰羊,犒賞三軍。
這也讓旅順城的氣氛,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潮。
畢竟,即便長島隻是在建設中,可青州左營的供給系統卻從沒有降低級别,但旅順這邊,種種原因限制,就有點慘了。
便不說那些可憐的大頭兵們了,便是張盤,一個月也未必能吃上幾次肉。
李春來這切實的實惠一布置下來,真的是讓旅順城直比過年還要更熱鬧。
張盤對此還是頗有微詞的。
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場仗還能打多久,若萬一再往下拖下去,他們這邊并不富裕的糧草,又該怎麽辦呢?
奈何,面對李春來這等強勢人物,有意見他顯然也隻能保留了。
……
與美味的肉香氣到處飄飛的旅順城不同。
此時的後金軍戰陣,卻是有着一股濃烈的陰雲,揮之不去。
饒是此戰他們的傷亡,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大,真正的真奴,也就死了二百多号人,其他的,還是披甲人、蒙古人、與漢人炮灰。
但是……
因爲已經畏懼了旅順城頭上明軍的火力,除了在外圍的那些屍體,沖到前方的那些真奴屍體,他們都沒有收回來。
此時,看着旅順城那邊一邊炖肉,一邊收拾着他們同伴的遺體,直接當做戰利品,誰的心情又能好受了?
更關鍵的是,也不知道阿敏是怎麽想的,此役之後,直接把自己關在了大帳裏,也沒有什麽命令下來,根本就不見人了。
這讓本就惶惶的女真王族與蒙古王族們,更是惴惴不安,都有些找不到北了。
這仗還怎麽打?
好在旅順那邊的明軍雖是犀利,卻究竟沒有出城作戰的意思,他們這邊勉強還能維持。
……
不知不覺間,暮色已經悄然降臨,天空中,又開始飄灑起窸窸窣窣的雪花。
此時,經過了一個下午的出城修繕,旅順西城與北城外的準戰場區域,都被清理出一些,勉強又恢複了些模樣。
最直白的說,後金若想通過夜襲,直接攻進旅順城,俨然是不可能了。
這也讓許多人的好心情都是保留了下來,城頭上下,時而便是能聽到各種歡聲笑語。
但此時,城門樓子核心内室裏,聽到李春來輕飄飄說出來的話,張盤卻是直接傻了,木偶般呆立當場。
半晌,這才是止不住驚悚的道:“帥爺,您,您是說,今晚,今晚咱們出去夜襲嗎?”
李春來長長舒了一口氣,笑着看向張盤:“正是。怎麽樣,老張,敢不敢再幹上這一票?”
“這……”
饒是張盤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可面對看似平淡、實則泰然如山的李春來,他的心裏還是止不住的苦澀。
如果說,昨天李春來到來之時,張盤在心底深處,還是存着想跟李春來彪彪膀子,争一把的心思的。
但在此時……
别說想這等事情了,便是面對李春來,他都有一種不好形容的壓力……
跟李三爺争?
開什麽國際玩笑呢?
“帥爺,不是,不是卑職不想支持您,隻是,隻是您也知道,卑職麾下的弟兄們,究竟,究竟是孱弱了些……怕,非但幫不上帥爺您什麽忙,反倒是給您添亂啊……”
思慮良久,張盤也不想再遮掩了,無比苦澀的實話實說道。
就算他不想說實話,又怎能怎麽辦呢?
依照李春來的能力,難道還看不出他張盤有幾斤幾兩嗎?
李春來卻是一笑:“老張,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此役,咱們并不是跟鞑子玩命,而是要搞他們一把,不能讓他們太過痛快了!并沒有太過複雜與危險的!”
“額……”
張盤登時有點傻了,“帥爺,您,您是說……”
李春來笑了笑,也不再賣關子,道:“老張,你也是老人了,想來也該明白,即便咱們拿下了首勝,但想要真正守住這旅順城,也絕沒有那麽容易啊!鞑子的兵力,究竟太多了!今天下午,鞑子那邊雖是沒有什麽反應,但你覺得,阿敏那等人物,能閑着嗎?明天,他們會閑着嗎?”
“……”
張盤此時自也明白了李春來的思慮,一時間,卻還是有些跟不上李春來的節奏,隻能眼巴巴的看着李春來。
李春來長長吐出一口氣,言傳身教般對張盤道:“鞑子現在這般規模,咱們怕是夠不到他們的核心的!但是,咱們卻決不能什麽都不做,讓鞑子在咱們的土地上,還能這麽舒坦的!所以,哪怕是今晚能讓這些鞑子睡不好覺,咱們便也是赢了!”
張盤終于是捕捉到了李春來的線,止不住振奮的道:“帥爺,您的意思是……”
李春來一笑,也不再墨迹,直接對張盤說出了他的計劃。
張盤聞言,一時真的驚爲天人,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這才是無比興奮的道:“帥爺,您放心,卑職現在便去安排!”
……
而就在李春來和張盤剛剛商議完畢之後,阿敏的大帳内,阿敏終于是露面了,信心勃勃的着急一衆後金王族們議事。
“什麽?”
“爺,難道,難道那旅順城,不是那什麽張盤在守,而是那小李三兒的人也來了?”
随着阿敏淡然的抛出了這個消息,偌大的大帳内直接炸開了鍋,一衆王族們止不住的躁動。
看着激動的衆人,阿敏嘴角邊的笑意不由更甚,那種掌控力也是更甚。
之所以抛出李春來這個核心,他俨然不是無的放矢,而是考慮良久之後的結果。
畢竟,單憑他阿敏的能力,就算在此時能把這旅順城吃下,怕也必定要元氣大傷。
阿敏可不傻,他自是明白,他的根子是什麽!
還不是麾下這些他爹舒爾哈齊留下來的底子,與伯父喂狗一般,心情好的時候賞給他的幾個牛錄?
若把這些底子都打沒了,就算他阿敏真的滅了李春來,又有個鳥毛用?
到頭來還不是光杆司令一個?
如此,他自是需要這個‘引誘’,将鑲藍旗和鑲白旗兩邊人的力量,全部彙聚起來。
“二叔,若是這般,這,這仗怕是更不好打了。那小李三兒,究竟非尋常之輩,火力又這般強橫,咱們若要硬拼,怕是勢必要傷亡慘重,還不一定有什麽結果啊……”
杜度其實是不想忤逆阿敏的,畢竟,他這個二叔,着實是有些強勢了。
貿然得罪了他,他杜度肯定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的。
但此時,已經涉及到核心利益,爲了不當炮灰,他也隻能是咬着牙站出來。
果然。
杜度此言一出,鑲白旗衆人,都是有些感激的看向他。
很大程度上,杜度跟阿敏其實是一類人,都是大金國此時的邊緣人。
阿敏雖是老奴的親侄子,但他的老父親舒爾哈齊,後期因爲犯了忌諱,活活被老奴圈禁至死。
饒是阿敏事實上算是老奴的養子,可養子能跟親兒子比嗎?
杜度也是一般。
他的父親雖是太子褚英,可謂是老奴正兒八經的嫡孫了。
奈何,褚英犯的忌諱更大,死的更慘……
難道,杜度還指望着什麽代善、莽古爾泰、皇太極這些他的叔伯們,給他做主?
眼見杜度不出意外的跳了出來,阿敏卻并未生氣,更未着急,隻是淡淡的道:“小杜度,你先别激動!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你二叔我怎會貿然呢?”
說着,他便是仔細說出來他的計劃。
“這……”
待阿敏說完,不隻是一衆王族們,便是杜度,眼睛裏也止不住升騰起了無盡的希冀之光!
若是這般,這旅順城,還真不用費多大力氣,便能打下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