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爺,您沒事吧?千萬小心點哇,咱們登州最近可是不太平哇……”
正當李春來眉頭越皺越緊的時候,旁邊,一個賣粘糕的老者,忙是上前來,小心查看柳吉和李春來的狀況。
“大爺,這,這是咋回事?剛才幸虧是老天爺保佑,若不然,這不得讓他們搞出人命來啊。”
李春來此時穿的很樸素,裝起純來自也是駕輕就熟,忙是帶有點小抱怨的詢問老者。
“哎。”
“還不是那些遼狗子嘛。以往,咱們登州窮雖是窮了點,卻至少沒有這麽多破事。可,自從那些遼狗子來了……”
老者顯然也是積郁良久了,見李春來似是個善于傾聽的主兒,他一時又沒有什麽生意,當即便是對李春來訴起苦來。
李春來聽了沒多會便是明白了老者的意思,面上雖是在讨着巧迎逢他,心底裏,卻已然一片陰沉。
因爲遼地時局的不斷變動,遼民自然要尋求活路,很多人便也是跨海而來,來到了登州這邊讨生活。
剛開始的時候,登州的老百姓對這些遼民,還是很可憐的,也樂意雇傭他們,給他們口飯吃,讓他們能活下去。
奈何……
登州的容納力究竟是有限的。
前期,逃難過來的遼民少,問題自是不大,還能幫着登州解決一部分勞動力的問題。
可。
随着時間的推移,逃難過來的遼民越來越多,登州這邊便開始吃不消了。
但遼民究竟要生活,不可能天天隻喝西北風,加之一樣水養百樣人,遼民中肯定也并不都是好人。
也不知道是誰開了第一個先河,直接開始動手搶了,直接便是揭開了這潘多拉魔盒!
到了此時這般狀态,登州府衙也有點hold不住了,隻能是嚴厲管控,遼民連城都不能進了。
李春來他們進登州城時,走的是靠近陸地更多的西門,若是走東門,便是能看到那等盛景了。
現如今,盤桓在登州東門外的遼民難民,沒有一萬怕至少也得有八千……
……
“呼。”
跟老者聊完,買了他一多半的粘糕,分給小金子、山子等人嘗嘗,李春來不由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
這他娘的,這不就是未來‘十全皇帝’搞的土家與客家之争嗎?
若是再這般下去,可絕不是什麽好兆頭啊!
“爺,不曾想,學生隻幾月來這登州,時局變化竟已如此之快啊。若是再這般下去,怕,要出問題啊……”
柳吉這時也緩過來些,止不住憂心忡忡的對李春來道。
他究竟是讀過書的人,又喜歡研究有些時勢,自也明白,現在這種狀态下隐藏的巨大風險。
李春來緩緩點了點頭,道:“老柳,你沒事吧?”
柳吉忙是搖頭:“爺,剛才幸虧老天爺保佑,學生沒什麽大礙……”
“那行,咱們去東門看看!”
“好!”
……
不多時,李春來一行人便是來到了東門這邊。
果然,正如老者所言,這邊的守衛,明顯是森嚴了許多,城下城下都有不少人,怕至少得有個三四百。
不過,究竟是文明社會,有錢能使鬼推磨。
很快,柳吉便是以想招募些力工的名義,給守衛塞了些銀子,使得李春來一行人能來到城牆上,居高臨下的俯瞰下面的場景。
隻見——
此時登州東門外偌大的海灘上,到處層層疊疊的窩棚,許多面黃肌肉的遼民百姓,呆呆的看着這座恢弘的城池,卻隻能是可望而不可及……
而更遠處的海邊,許多遼民都在嘗試着捕魚,但他們中顯然沒有幾個漁民,并不了解大海的習性,加之周圍這麽多人,魚兒究竟也不傻,結果自也可想而知了……
看着幾個小孩,猶如小外星人一般,正傻乎乎的吃着沙子玩,李春來再也看不下去了。
這他娘的,這日子是沒法過了呀……
“嘿嘿,這位爺,您是剛來咱們登州吧?”
正當李春來就要下城頭的時候,一個面容白淨、卻是有種不可描述猥瑣的總旗官,笑嘻嘻來到了李春來這邊。
“昂。”
“軍爺有何指教?”
李春來心情不好,聲音不免有些冷。
“嘿嘿。”
“這位爺,您先别生氣嘛。任是誰看到眼前這模樣,都不好受。但,這事兒,也不能怪咱們不是?”
這猥瑣總旗官并未生氣,反而是殷勤的繼續對李春來讨好。
李春來這時也緩過來些,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道:“軍爺,您的意思是……”
“嘿嘿。”
猥瑣總旗官一笑:“爺,不瞞您說,我老王二在登州混了這麽多年,雖然沒啥大成就,但是這雙招子還是可以的。也不知道爲啥,我一看到爺您,便能覺出來,您是個有真本事、要幹大事的人!”
“呵呵。”
李春來也被這王老二逗笑了,“軍爺您說笑了,某就是一個做點小買賣的小販子,又哪有啥本事做大事了?混口飯吃而已啊。”
“爺,您這就過謙了呀。聽說,您要在咱們登州找些力工?嘿嘿,也不瞞您說,爺,我王老二從這些遼狗子過來,便在這邊看門。您要找啥人,我心裏都門清呢。”
說着,他又止不住賤笑:“爺,若您要找些好玩的樂子,小的也保管給您找到最好玩的。”
李春來本來不想理會這猥瑣的王老二,但此時聽他這麽說,心中不由一動。
想了想道:“軍爺,這麽說,我若想搞點啥,您這邊能出上力了?”
王老二當即胸脯拍的‘啪啪’響:“爺,隻要您一句話,我王老二必定肝腦塗地,在所不惜。至于好處費嘛,嘿嘿,您看着給就行了。”
李春來這時已然完全明白過來,這厮,是個‘中人’。
就是不知道,他把關系打點到什麽程度了。
想了下,李春來道:“軍爺,實不相瞞,我和我的随行,今日才剛剛來到這登州城,不知,軍爺可否幫個忙,幫在下先找個客棧安頓一下?”
王老二愣了一下,不由大喜,忙道:“爺,小事一樁,一切便都包在我王老二身上!”
……
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找一個像是王老二這種并不是很靠譜的人,去介紹食宿這等關鍵性消費的場合,俨然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莫說是柳吉了,便是小金子、山子都有點懵了,李春來怎會做這等不靠譜的事情。
但李春來卻根本就不解釋,大步便是跟着王老二離開了城頭。
小金子他們就算無奈,卻又怎能反駁李春來,忙是快步跟上了李春來的腳步。
但柳吉卻是若有所思,隐隐有些明白了李春來的意思。
不多時,王老二便是将李春來引領到了東門附近的一個大客棧,看規模,倒也算不錯。
進去問了問價格,李春來與柳吉相視一眼。
柳吉一時都有些錯愕,忙是對李春來點了點頭。
李春來自也明白了柳吉的意思,價格沒有什麽問題。
想了想,當即便是包下了兩個單獨的小院。
王老二不由大喜,怼着李春來便是拍馬道:“爺,您看,小的我就說嘛,您是真豪傑啊。好來爺,那您先在這裏休息,有啥需要,随時派人招呼我就成!”待王老二離去,李春來示意柳吉招呼店小二過來,叫了兩桌酒菜。
待店小二歡喜的去準備,李春來又看向柳吉。
柳吉此時都有點懵了,低低道:“将爺,這咋回事?竟然都是正價,沒有啥虛的。那,那小總旗,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啊……”
李春來一時也有些詫異。
這王老二這麽賣力的跑腿賣面子的,肯定不可能隻爲了酒樓給的這點小回扣吧?
但面上李春來自不會露出破綻,淡然的道:“不着急,先吃飯再說!”
……
吃飽喝足,讓柳吉去套這客棧掌櫃的和小二的話,李春來則是帶着小金和山子在客棧周圍轉悠起來。
所謂‘天下熙熙,皆爲利來’。
至此時,李春來怎會相信這世上有免費的午餐?
小金子和山子此時也明白了李春來的用意,來到客棧後面的小巷子裏,小金子低低道:“将爺,若是這般下去,這些遼民,怕是真要出大事情啊。我記得我小時候,家鄉那邊鬧災荒的時候,大戶人家都去施粥,賺個仁義。怎的這登萊之地,竟然連施粥的人都沒?”
山子道:“不對。我見前面那東門那邊,似是有粥棚的。想來,是施過一段時間後,那些大戶人家都知道是無底洞了,便也不敢再這麽搞了哇。”
“這……”
小金子一時無言。
若是這般,那事情可就真不好搞了……
不理會這兩個小夥計,李春來正準備到街上,找當地人再打聽打聽情況。
畢竟,這麽大的事情,登州府就算不作爲,也不可能就這般任由這些可憐的遼民餓死的。
他們肯定是有着一部分解決方案的。
“吱嘎。”
但剛走出沒幾步,旁邊一個小院的院門,忽然便打開來。
一個約莫三十出頭,長的倒也還算不錯,卻是濃妝豔抹的女人,悄然露出半張臉來,暧.昧的招呼道:“幾位爺,要不要來玩玩啊。咱們這裏可都是新鮮貨喲,比之大場子裏也差不了多少喲……”
小金子、山子登時一愣,旋即便迅速警戒在李春來周圍。
李春來一時也有些懵了。
饒是他早已經見慣了大場面,可,這等‘半掩門’,他還真是第一次碰到。
但片刻李春來便回過神來,故作淫邪的看向這女人道:“姐姐,什麽價啊。你們這不是黑店吧?”
“哎呦喂,這位爺哎,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喲。你鳳姐我十五歲就在這裏開門接客了,這小二十年了,向來是童叟無欺,怎可能會坑人?若是爺您不信,盡管找咱們登州人打聽打聽。看看你鳳姐我,是不是坑人的主!”
這‘鳳姐’登時有些不爽,滿臉高傲的看向李春來。
李春來忙笑道:“鳳姐,您别生氣。咱們這不是異鄉客,不太熟悉這登州的行情嗎?若是您這貨好還實惠,照顧下您的生意,那還不是小意思?”
“呵呵。這就對了嘛。幾位爺,進來上上眼吧。不過,醜話鳳姐我可說在前頭啊。你鳳姐我這跟别人這不一樣。幾位爺若是要進門,便得收一兩銀子。其他的咱們再另算。若是幾位爺不舍得,那便去前面轉轉吧。也可以轉完了再回來。”
鳳姐傲嬌的說道,滿臉自信。
小金子和山子不由同時看向了李春來。
李春來的臉皮早已經比城牆還厚,道:“鳳姐,給銀子沒問題。但是,若是不滿意,你得把這銀子退回來才成!”
“咯咯。”
鳳姐不由嬌笑:“那是自然。不過,進了你鳳姐我的門,還要退銀子的人,多少年了,你鳳姐我還沒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