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嘲諷開口:“你想聽什麽?她過得不好,然後你心裏就平衡了?還是她過得很好,你能對她祝福?吳建楠,省省吧,你是個非常自私的人,以前是,後來是,一直都是。無論什麽時候,你都隻想到了自己,金錢、權欲、女人,這三者的份量,你把小雅排在了最後,所以不要表現得一副情聖的樣子,你不配!我不會告訴你小雅的事,她過得是好是壞,都與你無關,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你此生都将在牢裏度過,而小雅則會永遠忘記你這個人。”
确實是大家都變了,在冷聲宣告完後,我可以面無表情地看着君子在那張鋼絲床裏蜷曲起身體,滿是痛苦的樣子,心中隻覺得這個人是咎由自取,卻又覺得十分悲涼。世事殘酷到令人發指,曾經一同歡笑過,暢意過,最終的結局是前事盡消,一無所有。
我從椅子裏起身,圈住許子揚的胳膊轉身欲走,卻聽身後君子突然幽聲道:“豬豬,如果你還念一點舊情,請......照顧我女兒。”
是了,這才是君子找我的目的,提謝雅不過是幌子而已,想引我恻隐之心,可見我始終冷漠以對,不再給他機會,終究是吐出了真實目的。我沒有回頭,也沒有給答複,就這樣吧,與這個人終是恩義到頭。
回到家後,我見許子揚始終沉默不語,就知他還在生悶氣。拿腳踢了踢他的小腿,那漆黑的眸子掃向我,寒風簌簌的,我倒是不怕,隻笑着問:“你是不是還有事沒跟我解釋呢?”
“什麽事?”
我挨到他身旁,一手撐着下巴,細細盯着他的眼,“比如,童曉涵。”這個提示夠嗎?隻見黑眸内瞳孔收縮,眸光閃了幾閃,有驚慌、有錯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他扣住了我的手,指紋摩挲在掌心裏,似乎在考慮該如何說,我也不催,等着他給答案。
這事老早就想問了,但是在醫院病房裏,也不是個談話的地方,所以就忍了下來,一直忍到進家門,覺得要是再忍下去,可就要得内傷了。
“淺淺,我跟你坦白了,你可不能生氣。”某人倒是有自覺意識,先打下基礎防備好,見我點頭後,他才緩緩道來。
“在我父親出事被抓那會,童曉涵就對我存了點意思,可那時我心裏就惦記着你,而且情形沒到最壞的時候會不甘心。後來我将一切職務都主動辭去請求調任,加上老爺子的關系,換來了父親的出獄,當時是想把父親送回c市後,然後再帶着你去别處上任。
可是沒想到老爺子會突發意外而身故,更從全叔口中得知那些事情,包括我父親被拍下的照片,當時的感受我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滿腔的憤怒無處可洩,熊熊的烈火在心頭燃燒,隻想将那些錯待我們許家的人全都拉下馬,以慰老爺子在天之靈。
爲此,我願不惜一切代價!那時候,我就想我和你完了,沒有出路了,因爲我将化身爲刀,不擇手段來達到目的,勢必是要将你辜負。而且你在我身邊,難保下一個出事的不是你。于是又一次狠下心逼走你,這次我沒給自己留後路,斬斷了一切可能的聯系,然後到了這裏。童曉涵跟了過來,雖不在我意料之中,但她的再度接近,我沒有再拒絕。
既然決定把心都熄滅了,那也無所謂那些情愛糾纏如何,隻要是對自己有利的,我都會毫不猶豫接納過來。童曉涵的家底雄厚的很,比許家,比當年的丁家都來得要好。她的父母都在政協,而她爺爺曾是軍部的首要,門路很廣。這樣一個有利的人,隻消掌握得好,就能助我迅速成事,所以我願與她周旋。
當時的我被仇恨糊滿了心,隻想東山再起走到人前,然後将那何重遠等人統統踩在腳下。
可是我絕沒想到你會追過來,在鄉鎮府門前看到你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忍耐才控制着手不要顫抖。等漠然走離你後,童曉涵就奇怪地問我怎麽了,如當頭棒喝般驚醒過來,我不能再把你拉入這渾水之中了。所以在晚上看到你又出現在鄉鎮府門前時,打算用另一輪惡毒的語言将你激走。
你的性子一直都很倔,哪裏是你的軟肋,我都清楚。可是忍着心割裂般疼說那些狠話,卻敵不過看你那哀漠悲恸的神情,有種世界末日的感覺,心在一點點的下沉。突聽你提及寶寶,頓如被雷電劈中般,渾身從頭到腳的發麻和炙疼,仿佛淹沒在滄海中抓住了浮木,自欺欺人的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我再也忍不住上前抱緊你。
你和寶寶的出現,成了我規劃中的一個意外。爲此我不得不改變方略,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童曉涵談,将合作的方案提前推上桌,向她承諾隻要我許子揚有一天成功,對她的事将會義不容辭。她當時沒有表态,隻問我可知放棄的是什麽?
我沒有回答她,因爲隻有我心裏知道,放棄的不一定是不可失去的,但是你卻一定是我無法再放下的。淺淺,這就是我與童曉涵的全部,沒有再隐瞞你的了,你剛才答應我的,不能生我的氣。”
他的表情認真又忐忑,像是在等待我審判一般,他說的這些與童曉涵講得連在一起,基本就是事實的全部了。我也不是要挑刺,隻挑了個極淺顯的問題問:“子揚,如果說我沒有懷孕,沒有這個寶寶,你是否依然還會選擇放棄我,走你那規劃好的路?”
他凝滞在那,久久無法成言。我輕歎一聲,手輕撫在凸起的肚腹上,不是我要計較,而是不想這個被我當生命般珍惜的寶貝,成爲我和許子揚複合的工具,那會讓我覺得很難過。可能真的是孕婦的情緒比較多愁傷感吧,躺到床上時,心裏頭還是覺得有些發堵。于是面朝裏背對着他而睡,聽那身後沉重的呼吸,也知他定是睡不着,不知過了多久,隻聽他突然欺身過來抱着我,在我耳邊輕聲道:“不會。”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他:“什麽不會?”
“你說如果沒有寶寶,我是否還會選擇放棄你?我想了很久,答案是不會。在你出現在我視野中那一刻,我就後悔了。真正抱緊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是那麽的害怕失去你。即使我狠心決絕要推開你,也在不敢去碰觸的心底角落存了一點希望,那希望就是當某天我功成名就時,你還留在原地等我。這也是我遲遲不敢用最直接的聯姻方式來達到目的的原因,我怕一旦走錯一步,将來的我和你,就真的是陌路。所以最終的結局與現在一樣,我不會放開你。”
世間最動人的情話不是我愛你,而是像他這樣輕咬着耳語說我不會放開你。
半夜醒來時,我怔怔地看着眼前沉睡的臉,多少次這樣午夜夢回了悄悄地凝視,似乎總看不夠他。湊近些抵着他的呼吸,但沒觸碰到他的唇,隻感受那唇齒間氣息相依的感覺。心裏把他睡前講得那些又理了個遍,不由莞爾。
許子揚,你就是個大騙子,其實你從就未放開手。
他的這番坦白中,有一句話讓我抓住了,他說:這次我沒給自己留後路,斬斷了一切可能的聯系,然後到了這裏。意思就是上一次他嘴上說着放手,實則背地裏安排那些事,就是死鴨子嘴硬根本沒放,他是笃定了我可能會發現,也就是他所謂的留後路。
而這一次,他說是斬斷了一切可能,那爲什麽子傑會知道?他明明就是還留了一手,隻是自己不肯承認罷了。至此我是算看透了,這個男人腹黑着呢,嘴上說一套,背地裏又做一套,可能這次他下了狠心想與我決絕,可是他在面對子傑質問時還是心存了他意。反正他就是見不得我過安頓的日子,總要在敗局裏找到一絲縫隙,讓我被他牽着鼻子走。
事實我這個傻瓜就是被他牽着鼻子走了,他說膩了我暗自神傷,病房真相揭露我痛不欲生,然後藏區分手我心中嘔血,最後c市他給我緻命一擊卻護住了心脈。我就是跌在他許子揚的泥潭裏,被他算計,被他掌控,怎麽都翻身不了。
以前會去計較他還隐瞞了什麽,藏起了什麽,現在則是認命,反正我和他就是分不開了,這條從愛情到人生的逆流之河,勢必是我與他同走。
我和他本是兩個極端,卻像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生給彼此折磨。愛情讓我們變得挑剔,挑剔到看别人都沒眼前這個男人豐神俊朗,讓我的心再也容不下别人。口口聲聲宣揚着自由,當自由的那天來臨時,我卻發現,我失去了他早已不會呼吸。
這個男人啊,是我永遠都割舍不了的,也罷,就此與他糾纏一生吧。我将手輕輕環住他的胳膊,依戀地靠在他肩膀上,慢慢入眠。
睜眼再見晨光,風清雲朗,心情也豁然開朗。一身齊整走出屋子的男人,從頭到腳都透着帥氣,陽光打在他身上,淺淺的,暖暖的,我微笑着目送他去上班。
感歎今天真是個好天氣呢,想必以後都會是晴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