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至于有多痛苦,隻是覺得自己挺悲哀的,竟已到了連渴求一份平淡的幸福,都成了奢望的地步。也是自己無腦,試問又有幾個男人在知道你曾經有那麽一段過去,還知道你原來的男人是誰,能夠毫無芥蒂呢?
絕世好男人,有,但我沒遇到。
林翔突然問:“我能抽個煙嗎?”我怔了下,點點頭,但卻疑惑,他也會抽煙?印象中,從未見過他抽煙,一直以爲可能是醫生嚴以律己,杜絕這類尼古丁危害身體。
隻見他從口袋裏摸了包煙出來,然後熟練地點燃,猛吸了一口,吐出濃濃的煙霧。這架勢絕對不是第一次,看來不是我對他了解甚少,就是他隐藏了另一面。
微微捂住鼻,煙味有些嗆人,不像以前常聞的那種清淡。他看到我動作後,抱歉了一聲還是把煙給按滅了,“其實很少抽,隻在醫學研究出現瓶頸時抽上一根,鎮定情緒。”頓了頓後,又道:“我知道現在解釋你也聽不進去了,但還是想說,與你交往我是認真的,是真心想與你步入婚姻。愛情不再适合我們這個年紀,你是我希望中的妻子,可......算了,說再多也無濟于事,我知道你是下了決定才會跟我攤牌。”
聽到此處,我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淡漠,也肯定了自己的做法沒有錯。我确實是不曾真正了解過林翔,溫和、寬厚隻是他其中的一面,而另一面則是他理智,會審時度勢,會衡量利弊,就如他所言,他找的是希望中的妻子,而我恰恰符合了他預期的标準。
好聚好散,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詞彙了。擡起眼淺聲道:“林醫生,祝你早日找到幸福。”他臉上的黯淡已經收斂,恢複了平常溫和的樣子,微笑着點頭:“嗯,你也一樣。”原本打算就此分道揚镳,可他堅持送我回家,他說:“請允許我最後紳士一回。”
我沒有拒絕,買完單後,坐了他的車子,一路沉默到樓下,他沒有下車。按下了車窗,低矮了身子朝我揮手:“再見。”我笑着颔首,車子緩緩滑向車行道,沉穩向前開進,淡離了我的視線。
生活中很多細節反應了一個人,就如開車,林翔即使剛與我分手,他仍舊有條不紊的,看來很多人說醫生是最理智的人,确實沒有說錯。可能因爲職業所需,可能本身就是個理智的人,總之我與這個人,正式的脫軌。
轉身向樓内走,經過垃圾箱時不由停住了腳步,頭頂的路燈昏黃,垃圾箱的兩個口子深黑不見底。即使是白天能看清,想必垃圾也早被清理走了吧。覆水難收,丢掉的不會再複返,決定時就已知道。就如我要結束與林翔的這段感情,正是要将過去丢掉,将一切與許子揚有關的都丢掉。
可當我走出電梯時,刺目的紅出現在門邊,心血翻湧,走過去一腳踢開紅盒,盒蓋被掀開,兩把鑰匙和佛牌滾在了地面,我尖聲喊:“許子揚,你出來!”空曠的回聲,隻有我自己,顫着手指撥通他的号碼,對着手機就吼:“你過來,立刻,馬上!”随後狠狠把電話砸在地上,就是如此我也無法控制自己翻飛的情緒。
我想我是要被逼瘋了!
十分鍾後,電梯“叮”的一聲,門打開,颀長的身影從内走出。我揚起手将拽在手中的東西朝他身上扔去,怒吼:“拿走!統統拿走!”
清脆的聲響落在地面,銀色的牌子在他腳邊,鑰匙滾向了角落,他低頭瞳孔縮了縮,“我隻是......不想你把它丢掉。”我幾步沖到他面前,然後朝他深深鞠躬,用再卑微不過的态度道:“許大少爺,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玩不起你們的遊戲。”
保持着彎曲的姿态,任由頭頂目光頓在身上,終于,他輕聲道:“好。”視線中出現灰色的袖子,銀色的袖扣,修長的手,他伸向了那塊佛牌,我緩緩擡起身,悲哀地看着他又去撿另外兩把鑰匙,然後擡起身比劃了下問:“那個紅盒子能給我嗎?”
我沒說話,他越過我往門邊走,再走回時手中已經拿了紅盒,然後從我視線中消失。
進門後就渾身發軟,頹倒在地上,靠着門闆。說不出的難過,比上回在機場離别時還要難過,爲什麽我和林翔分手能好聚好散,和他卻如仇人般?爲什麽他既然說了放手,不真的放開我呢,還要做這麽多來幹擾我的生活?
我決定搬家,甚至動了離開的念頭,事實證明起初的決定就是錯誤的。什麽對自己好一點,接受該得的東西,不過是爲自己找個借口想留在這座城市。再如此下去,不是我瘋,就是他瘋,越來越無法控制狂躁的情緒了。
早就說許子揚是我心上的一顆毒瘤,如今已經化膿腐爛,且在繼續惡化着。
第二天醒來,就知道自己感冒了,身體極不舒服,幸虧是周末不用去上班。本想就這麽躺躺會好,到得中午時卻發現人已經渾身發寒,額頭滾燙。勉強收整了下,就出門打車去醫院,有意避開了林翔在的那家,去了較遠一些的。
挂完門診坐在位置上等待,頭腦發脹的疼,有人在我身旁位置坐下,我連擡擡眼皮的力氣都沒。過了好一會,才發覺旁邊的人似乎一直在注目着我,這才移轉目光去打量,先是看到了纖細的長腿,接而往上婉柔的身形,直到看清那臉面,我不由笑了。
人生就是一場狗血啊,居然跑這偏遠醫院來看個病,都能遇上老冤家。
顧卿微。
她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無血色,神情憔悴,甚至發覺她的頭發都有些枯黃,滿臉的病态。惡毒地想:許子揚的愛情滋潤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移轉開目光,朝那邊電視屏幕上顯示的号碼牌看了看,還差了二十來個号,最起碼得等一個多小時,我在考慮是否就此放棄。感冒發燒也不是什麽大病,吃點藥總能好的,短一點一個禮拜,長點半個多月,大緻就好全了。
這麽一想後,就決定起身離開,但某人突然開口的話斷了我的念頭。
“你想走?是不敢面對我嗎?”
天可憐見的,她從哪來的自信,覺得我不敢面對她?冷揚了弧度,嘲諷而問:“你是誰?我們認識嗎?”一句話如直拳擊中她臉,面色頓時難看至極。
冷哼了聲,鬥心思我與她不是一個級别的,但比鬥狠,她與我不是一個級别的。當年我可狠甩她一個巴掌,今天我就能完全漠視她。頭昏腦脹,又極不舒服,實在不想與她多費口舌。将号碼牌一揉,随手仍在旁邊的垃圾桶内,起身時有輕微暈眩,穩住身形後就邁步。
“你不想知道子揚的近況嗎?”
我繼續走,權當耳旁風,她卻不依不撓地上來拉住我的手腕,“餘淺,那天你有去星城,看到他那個樣子,難道就一點都不心疼?”
倏然回頭,冷眼射向她,“是你發的短信?”
是我眼神太淩厲,還是她心中有鬼,她向後懾縮了下,卻仍咬了咬牙,拽住我胳膊不放,“是我發的,他千方百計隐瞞一切,隻爲成全你的幸福,爲什麽你就可以天真地享受這一切,而對他的處境一無所知?”
“你究竟想說什麽?”我蹙着眉忍耐地問。
“如果想知道真相,就跟我來吧。”顧卿微松開我的手,率先而走,走了兩步見我不動,又回轉頭來,怒瞪着我:“餘淺,你真這麽沒良心?”
我笑着聳聳肩,心裏琢磨着詞句來形容,狗咬呂洞賓?不對,惡人先告狀?也不形象,最後隻找了個比較中肯的成語:倒打一耙。陰謀策劃者反而指着被陷害的人說沒良心,不知道是該鼓掌爲其喝彩呢,還是詛咒她惡人會有惡報的。
但看她腿已跛,一副病容的樣子,想那惡報早已在她身上應驗,也就罷了。
跟着她一直走到僻靜處,她才娓娓道來整件事,也就是所謂的真相。等講完後,她說:“餘淺,你還覺得心安理得享有你的自由嗎?”
我的回答是:“爲什麽不?”
她倒抽涼氣,瞪圓了眼睛看我,“你......”恰時手機鈴聲在響,打斷了她的話,她接起手機低應了幾聲就挂斷,再擡眼時,隻哀怨道:“我真是不明白,子揚怎麽會爲了你這樣的女人而舍下我,你根本就不值得。”
值得與不值得,在于心裏的恒定,不是由外人來評斷的。
眯起眼,看她漸漸遠走,到了轉口處,似有個人在等她,隔得太遠,看不清面容,但可分辨是男人身形。随後兩人一同背轉了身,走出了醫院大門。
不由心中升起嘲意:許子揚啊許子揚,你已到了窮途末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