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過頭,想不予理會,他索性坐下再度将盛滿粥的調羹送到我唇邊。
“真的吃不下了。”
“乖,别跟我鬧脾氣,再吃些,看你這陣子瘦得全成骨頭了。”
雞同鴨講,也就如此這般。
我扭開臉,他跟進一步,往後退,他再進。忍無可忍,伸手去推擋,卻一個不慎直接将他手中的碗給推翻在床,溫熱的粥淋了他一手,然後被子上也是一大灘。
一時驚慌,從床上跪坐而起,拿了紙巾去擦他的手,過了會發覺他無聲息,不由擡眼去看,隻見他神色錯愕,直直盯着我看,不知在想什麽,喜怒不辯。我心虛地指了指他的衣服,“要不要脫下來?髒了......”
以前一起處的時候就知道,這人有輕微潔癖,但凡衣服上沾了點什麽,勢必得換掉,可是這裏好像沒有換洗的衣物吧。然而等到許子揚反應過來,開始解開襯衫紐扣時,我就後悔了,是腦袋秀逗了忘記他襯衫底下什麽都沒穿,居然建議他脫衣服!
眼見胸膛裸露,我連忙連滾帶爬從床上下地,跑去櫃子裏翻找,總算找來一件白色的睡衣遞給他,哪知他飄了眼,扭過頭直接酷酷地說:“不穿!”随即将脫下的絲棉襯衫随手扔在了地上,**着上半身凝立在我面前。
我微赧地移開視線,一抹绯紅飄上臉頰,耳邊傳來他戲谑地笑:“臉紅了?”翻了個白眼,彎下腰去撿他扔在地毯上的襯衫,卻覺腰間一緊,被他從身後摟住,輕壓在我背上,低歎在耳:“淺淺,别跟我鬧脾氣了,丁岚的事我跟你解釋,那不是我的主意,是我母親與她私下裏的約定,晚些我會處理好。”
他母親?想起那個電話中淩厲強勢的聲音,或許吧......這是許子揚第一次算低聲下氣跟我解釋一件事,即使心裏仍是在意,卻還是選擇信了。他的家庭,我從來都是站在局外看待,電視屏幕上威嚴的許書記,不曾謀面隻聞其聲的許夫人,遙遠到不可觸摸的邊際。
現在,我與他之間,終究是要插入他的家庭了嗎?不知爲什麽,心更寒涼了,因爲我似乎看到自己的感情即将走到終點,如果有一天許子揚真的與丁岚結婚,那麽我該置身何處?難道真做一個名副其實的小三?
輕輕掙了掙,他放松了些桎梏,手卻仍停留在腰上,我撿起衣服淡聲道:“我幫你把襯衫洗了,晾上一夜就幹了。”
腰間一反轉,迫使我正面對他,強勢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他俯首深看着我,不讓我目光逃離。懂他眼中燃燒的怒焰從何而起,剛才那算是求和的一番話到了我這猶如石沉大海,沒有給予應有的回應。
最終,他面色微沉,語聲冷了下來:“如果你胃不痛,就盡管去洗吧。”
若不提及還沒覺得,這一提起時,胃神經就在隐隐抽痛。可我選擇忽略,隻扭動了下,圈固的手就松開了,他退開兩步,神色陰鹜。
走進洗手間,隔斷了他的視線,長舒了一口氣。一邊機械地拆着洗手池上的一次性肥皂,一邊注水在池内,卻在看着水将深紫色的襯衫漸漸淹沒時,思緒不知飛向了哪裏。
什麽時候開始,我和他的相處變得越來越撲簌迷離,前一刻劍拔弩張到翻臉,後一刻又溫情四溢,然後一句話又讓彼此相敬如賓。就這樣周而複始的,鬧翻、和好、冷戰、再和好......
“水滿出來了。”清冽的聲音在旁提醒,我心中一驚,低頭去看,果然池子裏的水已經滿出到洗手台上,連忙關掉水龍頭,再探手進池底開了封蓋放掉一部分水後重新蓋上。這才側過頭去,許子揚不知何時斜靠在了洗手間門外的牆上,右腳撐地,左腳微微彎曲墊在前,嘴裏叼着煙,眼睛微眯看着我。
忘了形容,上身赤膊......他的皮膚不算白皙,卻很健碩,一看那胸肌就知是常有去健身房鍛煉,暗黃的壁燈燈光打在他身上,形成淡淡的光暈。撤回目光,埋頭洗他襯衫那處的污漬,氣氛很微妙,兩個人都不說話,他在門框外靜默注視,我在門框内輕輕搓洗衣服。
實在受不住氣氛的壓抑,側目看他:“你先睡吧,我把衣服洗好晾起來就睡。”
卻見他挑了挑眉,随後悶聲道:“粥沾了一身,不洗澡怎麽睡得着?”
窘在當場,原來他不是在等我,而是我占了洗手間,他沒法沖涼......連忙轉頭快速搓洗再過濾了幾遍後,走出門,把地方給讓了出來,“你進去洗吧。”
他也不客氣,跨步走進,回過頭見我還呆站在原地,邪勾了唇角問:“怎麽?想跟我一起洗?那進來。”說完伸手欲來拉我,吓得我轉身就逃,身後傳來愉悅的嘲笑聲。
等門關上,裏頭傳來沖水聲,我才輕撫胸口跳得狂亂的心,剛才有那麽一瞬,凝神在他**寬厚的肩背,是覺得......他很性感。晃去腦中的胡思亂想,去衣櫃取了衣架,把他的襯衣挂勾在窗口,然後撫平皺褶。稍稍掀開了點窗戶,微風撲進,暗想這樣吹一夜應該會幹。
轉首走回床邊時,我又犯難了。床上那灘污漬在過了這麽久後,已經凝固住,而且戰場不止被子,甚至床沿上也有一些。将房間翻找了一個遍,也沒找着另外的被子和床單,這時候半夜三更去喊服務員來更換,也有些說不過去。
可,這要怎麽睡?
“你不會還想睡在那上面吧。”涼涼的聲音,略帶着嘲諷,跟個幽魂似得在身後響起,不至于毛骨悚然,但也差點驚跳起來。
這人走路不帶聲音的?
許子揚徑自越過我,細軟的黑發還在滴着水,沿着他的背脊往下,我吞咽了口唾沫,心底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他,比之剛才越加性感了。什麽撲面兜頭而來,我氣惱地拉下來一看,是塊白毛巾,某人已經斜靠在了床上,那塊毛巾正是剛才他擦頭發用的。
“口水掉下來了。”
我直覺探手去擦,可等動作起後立即發覺不對勁,氣得我将手裏的毛巾甩扔過去,他拿枕頭輕輕一擋,毛巾飄了下,随後可憐地躺在了地上。火氣上揚,也不知哪跟筋犯軸了,居然抓起另一邊床上的枕頭朝他再度扔去,這回那枕頭直接彈了回來,于是一場枕頭大戰開始展開。
等我氣喘籲籲被他壓趴在床,“武器”不知所蹤時,理智總算回籠。這真是我此生做過最二的事,大半夜的不睡覺,跟他玩什麽枕頭打架。而某人玩得正興起,拿腿壓住我腰背,将我的手反絞在背後,“服不服?”
我直接将臉埋進被子裏,無地自容,若有地洞可鑽,一定毫不猶豫。
許子揚見我如此,沉笑了一聲,松開了壓制的腿,我乘機一個用力頂起,将他推倒在旁,還沒移動半步,就被他攔腰一拉,跌進他懷中。眼見他又要翻身而來,連忙制止道:“别鬧了,還得去叫客房服務來換床單。”
他不放手,鼻子哼氣道:“叫什麽客房服務?這都幾點了?跟我睡一張床又怎麽了?還能把你給吃了?”我默然,眼稍微揚,意思很明顯,他在我這信用度很低。
于是,他惱羞成怒,輕哼一聲,松開了我,翻身躺到旁邊背對着。
我剛想起身,就聽他涼涼說話:“就不怕打擾人家客房服務休息?這麽防我跟防狼一樣,要麽睡那髒床,要麽就睡地下啊。”瞥了眼鄰床上的髒亂,再看看腳下,雖然是地毯,但到底不幹淨,我也不至于矯情到如此。輕歎在喉間,側身躺好,與他背對着,中間隔了半尺距離,像劃了三八線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從昨天上午到現在,将近一天一夜的時間,像是走過了漫長道路一般累,很快就朦胧了意識,入了睡夢。可睡着睡着,覺得越來越熱,口幹舌燥的,身後似乎有個熱源緊貼着,不止如此,身上一處處在點着火苗,體内更起灼熱之火。
微微眯開了眼縫,依舊昏黑,沒有天亮,難道我是在做夢?耳邊一聲輕喃:“醒了?”随即濕濡沾染了耳垂,有什麽在吸吮戲勾着,有些癢,又有些酥麻。當濕濡離開耳畔,沿着脖頸蜿蜒而下時,我終于意識稍稍回複了些,也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某人粗淺的呼吸,在靜夜裏格外清晰,當吻到鎖骨處時,他輕輕吮了一口,然後俯身在我上方,昏暗中那漆黑的眸卻特别灼亮,沉沉盯視着我眼,似乎在觀察我的每一分表情。透過月光,可見他眸色暗紅,像盯着獵物的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