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一次陳婕是真帶我們逛清線,我心裏一直默默勸慰自己,命裏有時終須有,何況錢還是陳婕幫我們赢回來的,就當沒有過。
陳婕帶我們去的地方是泰國清線的小吃街,對于吃蕭連山永遠比誰都感興趣,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就留下我一個人心不在焉的走在後面。
走進綠樹掩映下的街道,一條熱鬧非凡的長街,數不清的古董的店鋪和各種琳琅滿目的工藝品景緻立刻展現在眼前。
陳婕說這裏是清線極其有名的古玩街,小吃街在這條街的後面,中途會路過,比起吃東西,似乎這些有曆史沉澱的古玩更能吸引我的興趣,。
古玩街裏陳列的古董有銅器、銀器、鐵器、陶瓷器、木器、水晶品、玻璃器皿、畫像雕刻手工藝品,古代、近代的應有盡有,多不勝數。
從泰國佛像、佛頭以及木雕、銅器茶壺,或者是國内的銅鼎、花鳥人物花瓶、觀音菩薩瓷器、彌陀佛玉器、到國外的瓷器、銅鐵火炮、航海指南針、望遠鏡不勝枚舉,令人眼花缭亂。
陳婕看我對這些古玩很有興趣,就走過來告訴我,這裏的國内古玩主要有三類,一是在周邊海域打撈上來的,其次是當地華人祖先從國内帶來的收藏品,還有一些幹脆就是仿制品,數量居多,真正有價值的真品在這裏鳳毛麟角,幾乎沒有。
看了一圈後我也印證了陳婕的話,沒有一件能上的了台面,陳婕和越千玲她們一直催促着我趕緊走,正打算離開的時候,一間古色古香的極有明代風格裝飾的古玩店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告訴他們看完這一家就去吃東西。
推門進去,店裏的擺設很雜亂,店鋪雖大可裏面堆滿了各種古玩,不過和外面那些不同的是,這裏以明代古玩爲主,我們進去的時候,店主正在讓工人清理店鋪,好多打算要廢棄扔掉的東西就堆在門口。
店裏的生意很清淡,除了我們沒有其他客人,店主是一個矮胖的中年女人,看我們進來,連忙迎上了,張口說了一大堆聽不懂的泰語。
陳婕接過話說了兩句後,店主笑顔逐開。
“原來是華人,歡迎歡迎,随便看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有喜歡的我一定便宜賣。”
進店後我就再沒說過話,一直偏着頭看地上那堆被清理出來的東西,多是些明代家具桌椅之類,可能是因爲年代久遠,大多都殘缺不堪支離破碎,我蹲下拾起一根不知道從什麽家具上脫落的部件,用手擦幹淨上面的灰塵。
我手裏這個木制部件其色淺橙黃略灰,木性溫潤平和細膩通達,紋理淡雅文靜,我再看切面的紋路竟然是虎斑紋。
我有些詫異的把這部件放在鼻間聞了聞,有股淡淡的幽香,這種幽香介于有與無之間,長久不衰,令人心曠神怡。
我側身的時候陽光剛好從店鋪的玻璃窗照射進來,我手裏那塊木料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燦若雲錦,其高貴華美,攝人心魄。
當時我就呆在原地,回頭再看看那堆廢棄的家具,雜亂的堆砌在一起,占據了店鋪一大半的地方,店主還在和越千玲她們交談,我指着廢棄物問。
“這些要多少錢?”
店主的熱情被我的問話打斷,回頭看了我一眼後很惋惜的說。
“大家都是華人,我也不占你便宜,這些的确是明代的物件,我們先祖是洪武初年到的泰國,那會泰國還叫暹羅,先祖就在這兒紮根了,這些物件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有些年月了,可惜一直就這麽堆放着沒人管沒人問,到現在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家具,傳到我手裏更是面目全非,留着也沒用了打算扔掉,你要不嫌棄就拿走吧。”
我連忙搖頭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激動。
“這怎麽成,開門做生意,哪兒有送的道理,對您來說是廢棄的,可我看上眼了就成了買賣,您開個價吧。”
“哥,好好的你買一堆破木頭幹什麽?”蕭連山不解的問。
我沒時間搭理他,可又怕店主看出端倪笑着回答。
“你不是說睡的床老是響嘛,把這些買回去重新給你撐墊一下床就穩當了。”
“我沒感覺床搖……”
蕭連山還沒說完就看見我瞪了他一眼,知趣的閉上嘴。
店主看上去挺實誠,見我堅持想了想說。
“這樣吧,我請了兩個工人幫我收拾也要給工錢,你要堅持給錢,就給五百泰铢,算是幫我把工錢付了。”
我還沒等店主說完,就讓越千玲掏錢,看她還在數,抓起她手裏的所有錢遞到店主面前。
“别找了,這買賣算是成了。”
店主或許是以爲我大方,一個勁給我說謝謝,越千玲已經走到我身後,在耳邊小聲問。
“你眼光一向都賊,連姜教授都對你贊不絕口,你是無寶不落,那堆東西是什麽?”
“都告訴你,我和連山睡的床太小,這些木料材質不錯,咱們現在不是沒錢了嘛,節約點用這些東西将就一下回去還能拼一個床出來。”我笑着回答。
越千玲回頭看看那堆廢棄家具,再轉過頭詫異的看着我,旁邊的陳婕說。
“你還真是大方,你就是買一張新床也要不了這麽多錢,你剛才給了一萬多泰铢,就買了這麽一大堆破木頭。”
店主或許是天降橫财,生怕我後悔似的收好錢自個去打理店鋪,我笑了笑招呼蕭連山幫我清理搬運東西,這麽一大堆廢家具要搬回去一時半會也做不完,我本來是讓陳婕和越千玲先去吃東西不用管我,可她們非要留下來等我。
看時間還長,越千玲和陳婕漫無目的在店鋪了晃悠,店鋪的門被推開,或許是我擋住了門,我起身讓開,進來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我因爲忙着清理地上的廢舊家具,也沒擡頭。
我蹲的這個地方剛好可以看見老人的背影,穿的很簡單尋常,或許是因爲這裏來的人少,我多看了幾眼,老頭舉手投足頗有氣度,因爲背對着我,看不清他的臉,但看他在店鋪裏每次地方停留的時間就不難發現是古玩行家。
這家店鋪多以明代家具和瓷器爲主,可能是因爲好奇,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打眼,一直注視着他的舉動,老頭在陳列瓷碗的地方停下來,從衆多瓷碗中拿起一個端詳了半天,我不知道他手裏拿着的是什麽,就聽見越千玲的聲音。
越千玲剛好就在老頭的旁邊,我這才發現她目光一直盯着老頭,我估計她是在看老頭手裏拿着的東西。
“華人?”越千玲到處張望後,小聲問。
老頭側過頭去打量越千玲片刻,很沉穩的點點頭,能到這家店鋪來的,多半都是華人。
“您手裏這瓷碗是假的。”越千玲的聲音更小,我這才意識到她剛才張望是在看店主在不在,我記得在蓉城鬼市的時候就教過她,古玩這行當靠眼力,隻看不說是規矩,看來她并沒有記住,不過以她的性格,弱不欺善不壓,倒也是件好事,隻是我實在想不出,越千玲什麽時候也敢斷真假了。
老頭一開口,單聽聲音就不同凡響,相術中有論聲之道,聽老頭的聲音多出于丹田之中,與聲氣相通,大如洪鍾騰韻龜鼓振音,清吟如澗中流水者,極貴!
“哦,何以見得?”
“您手上的是明成化青花纏枝秋葵碗,可在釉料的使用上,元青花先後使用過釉液凝厚透明,白中泛青的青白釉,柔和細白,光澤度強的高白釉,以及青中微閃淡綠的硬亮青釉,元青花真品的胎和釉結合十分緊密,可謂渾然一體,毫無縫隙。”越千玲一邊說一邊到處看店主在什麽地方。“而您手中這件明顯沒達到這一點,而且這碗色階生硬,發色不是翠藍,而是蔥花蘭,目視的感覺既不莊重,也不自然。”
我在後面聽的突然想笑,越千玲是學考古,文物鑒定并不是她專長,而且考究元青花真假又豈是一眼能看出來的,也不知道她從什麽地方看到這些,一知半解就跑出來斷真假。
我看見老頭沉默了半天,半轉過身看着越千玲,聲音很意外和驚訝。
“小姑娘好眼力啊,我玩古玩也有些年頭,這青花碗是赝品我當然知道,可也要經手掂量把玩才能鑒别,你就在我旁邊看了一眼就分辨出來,這等功夫我自歎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