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郊區的平房很不起眼,如果不是劉豪帶我來,估計我永遠也找不到,房門口站着的是幾個負責警戒的人,房裏的床上還躺着幾個傷勢較重的,算起來不到二十個人。
越雷霆在蓉城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沒想到魏雍沒用三天時間,就風卷殘雲般像一塊抹布把越雷霆所有的一切擦拭的幹幹淨淨。
我被秋諾打斷肋骨加上本身的槍傷,堅持到這裏我一直提起的心終于放下,整個人暈厥過去,再醒來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天後,在劉豪的護理下我的傷勢恢複的很快,在他知道我自廢道法後,他的話開始變的很少,唯一不變的他依舊和我第一次在醫院見到他時一樣,每天削好一個梨,如果我醒着,就遞給我,我睡着了就放在床頭。
他越是這樣,我反而越不敢去直視他的目光,我知道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甚至不惜拼上他一條命都要救我,可如今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劉豪本是一個粗人,喜怒都寫在臉上,可從到這裏後,我在他臉上卻是看見從容和淡定,這讓我很不适應,因爲我知道隻有一種人會有這樣的表情。
劉豪似乎是在等什麽,我的傷勢恢複的越好,他就越平靜,而我心裏卻越害怕,有時候我甚至會拉着他的手,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有一天劉豪來給我換藥,他的手冷的很,我的心更冷,再包紮好傷口後,他在我床頭放了三個削好的梨,那一刻我想哭,我知道或許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雖然自廢了道法,可相術卻還在,劉豪的面相眉斷如草,山根青黑,論神晦暗神濁不清,氣盈而身動主死之兆,我知道這是劉豪最後一次給我換藥了,他一直在等我傷好,這樣算給我一個交代,現在他再沒有任何顧忌,既然我已經救不了越雷霆,他現在隻能靠自己。
我心裏很清楚他面相是死兆,可我心裏更明白,不管我說什麽他都要去,忠義兩字在劉豪心裏遠比命看的重,我一直拽着劉豪衣角,嘴角不由自主的蠕動。
“床頭給你留了錢,現在比不了以前了,你省着點用,我明兒就回來給你換藥。”劉豪走到門口轉頭笑了笑對我說。
我背過臉點點頭,終于沒忍住,秦一手斷我手指我沒哭,現在哭了,不過始終沒發出聲音,他恪守盡了忠,赴死全了義,我不想他看見我這樣,至少讓他走的沒有牽挂。
屋裏十幾個人都走了,隻剩下我一個,安靜的讓我有些無所适從,黃泉路上多幾人,我想起臨去大爺海時給自己占的卦,我算到了結果,可最終天意不可違,我什麽也改變不了。
我忍着傷口撕裂的疼痛,顫巍巍的坐在屋外的門檻上,整整一夜一動不動望着門口的小路,扪心自問我當得起鐵口直斷這四個字,可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算錯,我甚至還想着劉豪會如同他說的那樣,還會趕回來給我換藥。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到我時,我真在路上看見兩個逐漸清晰的人影,我扶着門框站起來,和對面的女子相對無言,那是一張秀美靈動的臉,算日子我快一個多月沒見到越千玲了,本以爲她會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擊倒,可我卻未在她臉上看到丁點柔弱。
我努力在嘴角邊擠出一絲笑容,越千玲咬着嘴唇沖過來緊緊抱住我,撕裂的傷口依舊劇痛,可當她的淚水浸透我衣服,我卻感到久違的溫暖,我擡起手緊緊把她摟在懷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連山就站在她身後,淤青的臉墳起一座小山都快看不到他眼睛,跛瘸的腿每走一步都格外的艱難,可他的腰始終挺的筆直,和我對視那一刻,我又看見他憨憨的笑容。
“哥,你沒事就好。”
“你們怎麽來了?”我問。
“不知道,魏雍早就安排了人,我們一回去就被抓了,我以爲再也見不到哥了,誰知道魏雍竟然放了我。”蕭連山聲音低沉的說。“劉豪找到我,告訴我你在這裏,讓我帶千玲過來。”
“劉豪說你爲了救大家自己廢了道法。”越千玲輕輕撫摸着我的手疼惜的說。“他說讓我們來找你,他想辦法救我爸和媽。”
我一怔,一直以爲劉豪是粗人,原來他什麽都懂,隻是沒對我說過。
“哥,劉豪走之前特意叮囑,說這裏已經不安全,讓我們找到你之後馬上離開。”
我明白劉豪的意思,他是不想拖累我們,剛點頭想收拾東西走,就看見路上偏偏倒到走來三個人,走近才看清楚,劉豪渾身是血被兩個手下攙扶着已經奄奄一息。
我連忙讓他們把劉豪擡進房去,劉豪似乎在用最後的力氣堅持,看見我一把抓住我衣領,喘着氣說。
“我本……打算帶人救霆哥,被……被伏擊,十幾個兄弟就剩三個了……”
以秋諾的道法修爲又怎麽可能不算到,我雖然知道結果,可看劉豪這樣子,心裏難受的很,低頭才看見劉豪胸前的傷口上有刺眼的紅線,我猛然想到秋諾的牽命破魂。
“秋諾對你下的手?”我問。
劉豪用盡力氣點點頭。
看着劉豪生不如死的樣子,我緊握着拳頭,秋諾用屍水煉化的紅線纏裹劉豪心髒,卻沒有要他的命,劉豪隻要一用勁紅線就會收縮,那是一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直到最後紅線撕裂心髒,所以劉豪每一次說話心都猶如刀絞。
我讓他别說話,可他把我衣領抓的更緊,我明白他堅持到現在就是爲了見我。
“我救……救不了霆哥……千玲我……我交給你,你好好照顧她……我算是給霆哥有……有個交代。”
劉豪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盯着我,我咬着牙點點頭,我知道秋諾歹毒,可沒想到她竟然殘忍到這種地步,除非她要劉豪死,否則劉豪會像被千刀萬剮般活活疼死。
“刀!”我深吸一口氣擡手說。
蕭連山知道我要做什麽,偏過頭把刀遞給我,越千玲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聲緊緊握着劉豪的手。
“您放心走,我爸有您這樣的朋友,這輩子值了。”
劉豪費力的沖着越千玲笑了笑。
“千玲,以後的路你就要一個人走了,别……别再任……任性了。”
越千玲拼命的點頭,終于放聲痛哭出來。
劉豪說完看看我手裏的刀,慢慢松開我衣領,大口喘着氣對我昂着頭。
“兄弟,你能送我上路,我一定閉着眼睛走。”
我緊咬着牙一把将劉豪摟在懷裏,深吸一口氣在他耳邊說。
“這仇我一定給你報!”
劉豪心滿意足的笑了,我手裏的刀沒有半點遲疑的沒入他胸口,劉豪在我懷裏抽搐幾下後慢慢平靜下來,如同他說的那樣,雙眼閉着。
我用力拔出刀,血濺在我臉上滾燙而炙熱,淚水奪眶而出混雜着血液一直往下流,我仰頭大喊一聲。
“安心上路!”
陽光從屋外透進來,站在門口的人身影被拉的很長,像一張密不通風的把我們覆蓋在裏面,在這黑暗的陰影中我看見秋諾那張絕美的臉,如同一塊美玉找不不出一絲瑕疵,可落在我眼裏卻如同扭曲的夢魇,冰涼而可怕。
她意猶未盡的盯着我,在手指上緩慢的纏繞着刺眼的紅線,像一條緻命的毒蛇吐着信子伺機而動随時可以發起緻命的攻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