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的熏香味道很别緻有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感覺,顧安琪尋着香味走過去,很意外的說。
“這是龍涎香?!”
“這姑娘好見識,你說的沒錯,的确是龍涎香,而且是天然的。”清揚平靜的笑了笑。
“龍涎香被譽爲香料中的黃金,非常珍貴和稀少,古時候隻有帝王能享用,而且龍涎香放的時間越長香味越獨特,我之前也聞過龍涎香的味道,可是今天聞到的完全不一樣,相當純正。”顧安琪很好奇的眨着眼睛問。“清姑姑,這龍涎香有多少年了?”
“應該上千年了吧!”
清揚脫口而出,顧安琪頓時瞠目結舌,龍涎香中的各種成分均能人工合成,但卻不能完全代替大海贈龍涎香,因爲現在的技術還達不到大自然的奇妙,特别是天然龍涎香中的龍涎甾。
更不用說是存放上千年的龍涎香,這簡陋佛堂裏點的根本不是香,而是黃金!
簡陋的佛堂和點燃的黃金顯得極其不協調的搭配在一起,不過沒有人會懷疑清揚說的話,一個連價值連城的禅杖都可以輕輕松松送人的女人,點着價值千金的香料又何足爲奇。
隻是到底是什麽樣的信徒才能如此虔誠的用千年龍涎香供佛佛主,我越來越好奇。
不過現在我的思緒并沒有沉浸在缭繞的香味中,目光一直盯着裝香料的香爐上。
香爐爲銀具,台面爲雙鳳銜瑞草紋,下有五足朵帶。
整個香爐由爐身、爐蓋、爐台組成。
蓋沿寬平,蓋面隆起,底沿飾一周蓮瓣紋,上有五朵蓮花,花蔓相互纏繞,每朵蓮花上有一龜回首,口銜瑞草,下層蓮瓣镂空,供香氣溢出。
龜與绶帶表示長壽,蓮瓣表清淨,香由此出,寓清淨戒香、精進上溢之意,腹壁飾以流雲紋,并鉚接五隻獨角天龍獸足。
爐台的台面爲雙鳳銜瑞草紋,下有五足朵帶。
我很快辨别出這香爐爲佛教烯香之具,在佛教中表精進,屬密教六供養之一,不過做工實在太華麗,并不像是普通供佛香爐。
我小心翼翼拿起香爐,下面有銘文,剛看了幾個字就呆若木雞。
文思院監制。
文思院爲中晚唐時設立的宮廷手工業作坊,專爲唐皇室制作金銀工藝品。
這套香爐竟然也是皇室專用的供佛器物。
“其實我也挺喜歡這套熏香器,小時候就感覺看上去很别緻,後來學了文物鑒定後,才知道這套璀璨奪目的熏香器器形雍容華貴,紋飾精緻富麗,代表了當時金銀器制作工藝的最高水平,凝結着唐代工藝大師們的高超智慧和心血。”秋諾在門邊若有所思的說。
“我看這個不錯,也不招搖又貴重,又是皇室禮佛的器具,拿的出手。”顧安琪點點頭說。
“是不是……還少了點啊。”越千玲在旁邊小聲嘀咕。“雖然這香爐貨真價實,不過想要進地宮,這香爐分量恐怕有點輕吧。”
清揚嫣然一笑擡手輕輕一指。
“這房間裏的東西,有喜歡的随便拿去。”
清揚越是大方,我就越是不好意思,這房子裏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随随便便拿走總感覺不太好。
秋諾在旁邊看見我畏手畏腳的樣子,走過去指着一尊菩薩像笑着說。
“鎏金捧真身銀菩薩!唐代文物,菩薩高髻,頭戴珍珠佛化冠,裸胸披帛,雙臂著钏,下著羊腸大裙,全身披挂珍珠璎珞,兩眼凝視前方,雙腿左屈,右跪于蓮花台上。”
“秋諾,雖說是你家自個的東西,可這要是捐出去就拿不回來了,你學鑒定的應該知道,這房子裏任何一件東西可都是寶貝啊。”我壓低聲音臉有些紅。
“既然清揚姑姑是信佛之人,這些東西如果能供佛到法門寺地宮豈不是更能供奉佛主,清姑姑功德無量,她還要反過來感謝你才對呢。”秋諾笑顔如花。
“秋諾說的對,你就當是幫我積功德吧!”清揚平和的微笑。
我這才有些安心,重新看看剛才秋諾指着的菩薩像,鎏金捧真身銀菩薩做工講究,精緻瑰麗。
菩薩雙手捧着置有發願文鎏金版的荷葉形托盤,發願文上有透雕金剛杵紋的長方鎏金扁框,四角有鏈與鎏金版相連。
蓮座上部呈缽形,腹壁飾四重仰蓮瓣,每重八瓣,上兩重蓮瓣内各飾一尊有首光或背光的佛像,或結跏跌坐等,頂沿飾花蕊紋一周。
中部束腰,呈鼓形,周壁分别錾執劍、持斧、托塔、挂劍的四天王。
下部底座呈覆蓮狀,菩薩手中金匾上銘文上飾覆蓮瓣一周,每瓣内各錾一梵文;下飾八尊三首六臂金剛,均有背光。
頂面與底面皆錾梵文,内層中心錾十字三钴金剛杵,兩側各有一行龍,并襯以流雲紋。
手中金匾上篆文六十五字。
奉爲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聖廣孝皇帝,敬造捧真身菩薩,永爲供養。伏願聖壽萬春,聖枝萬葉,八荒來服,四海無波……
又是皇室之物,加上之前的香爐,這兩樣東西捐給大慈恩寺,想必主持一定會讓我進地宮瞻仰。
我回頭看看清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清揚祥和的點點頭,我正想小心翼翼的把兩樣東西都包裹起來,忽然有聲音從佛塔背後傳來。
“東西都放下!”
這房間裏竟然還有人!
從進來我和其他人都被這滿屋珍寶所吸引,竟然沒發現還有人在房間。
秋諾剛才臉上還随意的表面頓時變得拘謹和謙遜,頭低了下去。
“母親,不知道您也在。”
我從未聽秋諾提起過自己母親,不過看秋諾現在畢恭畢敬的樣子,想必她母親一定是一個很威嚴的女人。
“你母親一直都在,她說好久沒回來,舊地重遊想禮佛,所以我特意陪她回京兆。”清揚的頭也低着。
“諾兒,爲母和你相聚甚少,多有挂念,聽你清姑姑常在我面前提到你,人世如浮萍,但憑一心,切記諸事萬不可操之過急,平淡是真不可強求。”
“諾兒謹記母親教誨。”
佛堂後面的女人說話深奧難明,不過我聽的出這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才能領悟出的話,女人的聲音緩慢而威嚴,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就連一向心如止水的清揚在這個女人聲音的面前也變得畢恭畢敬。
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可以擁有這樣的霸氣,能令清揚這樣的人都心悅誠服。
“伯母,您好,我們不知道您也在,打擾您清修實在抱歉。”我禮貌的說。
“你們選的兩樣東西雖然雍容華貴,可大慈恩寺是佛門重地,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你把這兩樣東西送去,就是犯了貪戒。”
女人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緩緩的說。
“清揚,把佛龛裏的東西給他!”
“啊……”清揚一愣,一向從容淡定的她聽到女人的吩咐很頓時很慌亂。“佛龛裏的……可是……”
女人沒在說話,好像從她口裏說出來的任何話都不容任何人反駁。
清揚知道自己失言,歎了口氣,從佛龛裏小心翼翼極其虔誠的取出一包明黃錦緞包裹的東西交給我。
“你把這個交給大慈恩寺主持,你任何要求他都會答應!”女人的聲音傳來,很輕不過落在耳裏就變成一種不可抗拒的命令。
我小心翼翼打開錦緞,裏面包裹着一個木雕的盒子,普普通通完全看不出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女人的聲音再沒有從佛堂背後傳來,我收好木盒,和其他人退了出去,走的時候發現清揚重重歎氣,一向淡定的她眼睛一直看着自己手裏的木盒,目光中充滿了惋惜和遺憾。
我不明白這個不起眼的木盒到底有什麽貴重的地方,連滿屋價值連城的珍品都不以爲然的清揚也能戀戀不舍。
佛堂裏秋諾的母親和自己抱着的木盒,我總感覺今天所有的事自己怎麽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