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貴的母親并不是他們和同村的人,而是他父親再城務工時結識的,之後也不知道是機緣巧合或是造化弄人,兩人并沒有結婚登記,卻有了張大貴這個孩子。90年代初的時候,醫院堕胎的費用對于張大貴的父母而言太昂貴了,所以就隻好暗自偷偷的把張大貴生了下來。
可是,在張大貴出生後沒多久,甚至還沒斷奶,他母親就因爲嫌他家裏實在太窮,丢下了才滿月沒多久的張大貴,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直到那麽多年過去,張大貴如今都已經25歲了,也還是沒有找到他自己的母親,或者說,他也已經放棄尋找這個連記憶中都不存在的女人。
之後,在張大貴的記憶中,他的父親爲了将他養育成人,隻好送回農村老家交給張大貴的祖母撫養,而他自己則更是沒日沒夜的工作賺錢,隻爲了能讓張大貴過得更好一些,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爲張大貴母親的離去,刺激到了他父親。反正在張大貴童年的記憶裏,幾乎也沒有自己父親的身影。
不過,小時候的張大貴也十分懂事,雖然家裏的條件比較困難,但是,至少祖母對他很好,而他也一直很體諒自己的父親。甚至由于父親的努力,家境也開始逐漸改善,那幾年,可以說是他記憶中最美好的時間。
奈何,好景不長,在張大貴十歲那年,他父親由于一直沒有好好休息,持續透支自己的身體工作,在一次去工地上工的時候,發生了意外,從數米高的腳手架上摔了下來。雖然不幸中的萬幸,他保住了一命,可也因此摔斷了雙腿和腰椎,再也站不起來。
更令人可氣的是,當時工地的包工頭見張大貴的父親已經失去勞動能力,居然直接将他趕回了家來,而且一分錢也沒有補償給他,完全不顧念多年來張大貴的父親爲他拼命工作的感情。
被趕回家後的張父,雖然也曾多次托人去找包工頭索要賠償,可一直遲遲得不到回複,爲了給他治病,好不容易稍微好了點的家境更是再次一落千丈。而且,即使如此,依然不夠錢讓張父接受最好的治療,最後甚至因爲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而導緻張大貴的父親從此再也沒辦法靠自己站起來。
至于年邁的祖母,因爲白天忙于奔波爲張父籌錢治病,晚上看到張父的樣子,心痛的以淚洗面,終于最後也病倒了,而倔強的她,爲了不再給家裏增添負擔,更是拒絕治療,不久之後,就離開了人世。
祖母的離世,更是刺激了張大貴的父親,讓他的意志徹底的消沉了,終日裏借酒澆愁。在張大貴10歲後的記憶中,自己的父親除了睡覺,就是喝酒,要不就是撒酒瘋,家裏哪裏還像個家?家裏别的親戚,生怕他們開口借錢,也一個個對他們家避之唯恐不及,就好像他們父子倆是病毒一樣。
這樣的變故讓張大貴小小年紀就看到了世态的炎涼,懂事的他,從來不曾在嘴上抱怨過任何事,隻是默默把這些恨在了心裏。
幸虧當時,他遇到了一個好心的老師,一個自願來貧困的農村支教的年輕老師。他不但幫張大貴交學費,還時不時的救濟他家裏,這才讓已經沒有收入的父子倆,勉強靠之度日。
也正是因此,張大貴更是發奮努力學習,因爲那個老師曾告訴張大貴,他隻有好好學習,考上大學,找到好的工作,才能改變自己的人生。
終于,皇天不負苦心人,張大貴憑着自己不懈的努力,終于考上了一所全國有名的大學,在收到入取通知書的時候,他幾乎要激動的蹦起來。可是,福無雙至,在他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他又收到了另一封信,一封來自一直支持他,鼓勵他的那名老師的遺信。
原來,那名老師在知道他考上大學的消息後,就激動的騎車趕來他家,結果在途中發生了車禍。被一輛爲了躲避高速收費和交警盤查而繞山路的超載大貨車撞上,幾乎當場身亡。根據後來送信過來的人說,老師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用已經不清的口齒拜托路人一定要将這封信送到張大貴手上。
張大貴清楚的記得,當時自己在收到那封遺信時候的感覺,那是一種比痛失自己至親還要心痛的感覺,當時的他都沒注意送信來的人最後是怎麽離去的,他就那樣抱着那封信,足足癡癡傻傻的坐了一天一夜。
那是一封用老式的蠟黃色信封包着的厚厚的信件,在信封的一角上,有一塊黑紅色的血迹,那是老師的鮮血。
信封内是一張信紙和一疊錢,也都被滲透進裏面的鮮血染的血迹斑斑。信的内容,至今張大貴還記得清清楚楚,他甚至當着我們的面,完整的背了出來。
張大貴講到這裏,他停頓了下來,好像是在回憶記憶中的恩師,我們也都默不作聲,因爲,我們也深深感受到這位年輕支教老師的偉大。
沉默了很久之後,王叔語帶凝重的口吻開口:“你既然曾經有過這麽好的一位老師,爲什麽如今你卻又走上這樣一條路?你對得起的恩師對你的期待嗎?”
“因爲他已經不在了,就因爲區區幾十塊錢的高速過路費,葬送了他這麽個好人,這是多不公平的世界,呵呵呵……”張大貴笑得比哭還難看,轉而又說:“而且,他騙了我,說什麽考上大學,找到好的工作就能改變命運?謊言,全是他媽是謊言!”
在我們的沉默中,張大貴繼續開始講述他那多舛的命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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