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師傅話裏話外的意思,影院的前身是個ktv,燒死了幾個年輕人,可他看到的卻是外面來了不少好兄弟,跟張師傅說的相差太遠,到底因何鬧鬼,也隻能是實地考察一番,這會正好是九點半,也再無好兄弟進來,鑼鼓的節奏已經開場。
威廉林一身靈骨,感覺最是敏銳,影院的溫度下降,他很快就感覺到了不對,一邊跟着王小虎朝放映廳走,一邊有些驚慌問道:“小虎,應該不少吧?”
王小虎拍了一下他肩膀道:“師門的金印都挂在你胸前了,什麽玩意敢不長眼睛靠近你?何況還有哥們在你身邊呢,怕什麽?就當看戲了!”
“誰……誰怕了,哥們就是問問,這些日子咱哥倆東奔西走的,見過的還少了?”
王小虎本不想帶着威廉林來,如今靈寶派的事業開展的還算順利,慎虛全力照顧耿鑒揚,宅總照顧網站的同時還要寫作,也不能讓威廉林整日在家待着,再一個,王小虎想的是他不可能照顧威廉林一輩子,讓他多學點東西,起碼有事能夠自保。 不光是威廉林要多學點東西,王小虎同樣如此,跟柳生麻衣的三年之約,剩下不到兩年,若是一味的閉門修煉。經驗就會差上很多,隻能是一邊做生意,一邊修煉,理論的東西王小虎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差的也就是實踐。
拿話刺激威廉林也是怕他産生畏懼的心思,人與鬼相遇,膽氣一定要壯,否則就會處于下風。這就像是兩個人打架,膽氣足,不怕死,氣勢壯的,總能占到上風,膽氣一洩,身體就虛,好兄弟見你好欺負,就會忍不住戲弄一下。或是欺負欺負。這也是爲什麽民間被附身的撞鬼的多是一些氣虛體弱的女子。
走到放映室門口。王小虎停下腳步檢查了一下身上帶的東西,該帶的都帶了,想了想。取出幾張黃符,遮掩住威廉林身上的三盞燈。也遮掩住了自己身上的三盞燈,如此一來,就跟好兄弟沒什麽區别了,準備妥當,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一進了放映大廳,王小虎就感覺到了裏面的陰涼,帶着死氣和沉寂,因爲沒有開燈,王小虎的雙眼看什麽都是帶着慘綠的色彩,放映大廳與外面恍惚的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但他的眼前,沒有豪華的裝飾,沒有大屏幕,座椅全無。 竟然就是一個老舊的舞台,舞台殘舊,像是早就荒廢了許久,舞台下面是闆凳,馬紮,坐着幾十個老老少少,每個人都像是活人一樣聊着天,還有小孩來回追逐,此情此景哪裏還像是一個現代設備齊全的高檔影院,簡直就是幾十年前戲台下面的衆生百态。
鑼鼓點中,咿呀呀……一聲長腔響起,絲竹聲中,舞台上面突然就有了光芒,頭頂那昏暗的燈泡,隻映照在戲台上寸許之地,一個女子就那麽忽然的出現,正是陳德友描述的那樣扮相,描眉畫彩,根本瞧不出本來的面目。
“寒窯内哪有菱花鏡,水盆裏面照容顔。老了老了真老了,十八年老了王寶钏……”
凄涼婉約的唱腔、懇摯的深情一下子就把王小虎威廉林帶入到了戲裏,戲是武家坡,講的是:出身高貴門第的妻子王寶钏獨居破瓦寒窯十八年,在困頓中寫下血書,托鴻雁寄往西涼。薛平貴得信,告别代戰公主,急返長安,在武家坡前遇見王寶钏。夫妻分離十八年,容顔難辨,不敢貿然相認。薛平貴借問路試探寶钏,王清貧艱苦,堅守貞節,逃回寒窯。薛平貴趕至窯前,細說緣由,賠訴前情,夫妻才得相認。
又是一出折子戲,唱的讓從未聽過京劇的威廉林和王小虎愁腸百轉,女子的低吟淺唱,反複輾轉,一個字一個字的曲折回旋,身軀緩緩轉動之間,竟然使得王小虎和威廉林流淚了,女子仿佛是在傳遞一個信息,她在等一個人,她就像是王寶钏一樣在等待,在等待中生,在等待中死……
有人說,戲台之上,六七步九州四海,三五人萬馬千軍;更有人說,戲台小社會,人間大觀園,沒有戲台,不唯戲無以演,神無以奉,爲一村之羞也,在這樣的戲台之上,王小虎和威廉林沉浸其中,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來幹什麽,就覺得心裏酸楚楚的難受。
淚流滿面之際,忽地兩人身側啪啪!拍手的聲音響起,把沉浸其中的威廉林和王小虎吓了一跳,扭頭一看,身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穿着一件老舊的碎花小褂,笑嘻嘻的看着他倆,女孩子的面容其實還蠻可愛的,但那一張臉卻是慘綠慘綠的。
“好看嗎?”女孩子呆闆毫無生氣的聲音響起,威廉林藍眼珠子一轉,憋了口氣沒敢說話,從懷裏掏出個柳條鞭,柳條能打鬼,乃承自南海普坨山,那觀音大士所攜帶的,就是那白玉玉淨瓶和清淨楊柳枝,天下楊柳,皆是出自這清淨楊柳枝,故這楊柳有驅邪避鬼之能。
威廉林抽出柳條鞭是因爲心中驚懼,沒等動手,就被王小虎一把抓住了胳膊,威廉林去瞧王小虎,卻見他帶着笑容對那個臉色慘綠的小女孩道:“好看啊,唱的真好,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啊,經常來看戲嗎?”
小鬼出現的突然,王小虎雖是心中一驚,卻也不如何害怕,他眼前看到的一切,說明影院的确有問題,但源頭是什麽,沒有半點線索,靈寶派有靈寶派的規矩,想要處理好這件事,就要找到事情的源頭,有因才有果,解決了因才有好的結果,否則就算強行鎮壓,不能從源頭解決的話,隻能是越來越糟糕,激起枉死之人心中的怨煞之氣,麻煩就大了。
王小虎笑呵呵的問,小女孩歪頭看了看他,見他不像是什麽壞人,道:“我叫胖丫,唱戲的是蘇姐姐,她唱的最好了,哥哥你們是外地人嗎?穿的好古怪啊。”
影院内的陰暗氣息非常的晦澀不明,陰氣沉重,這種情況下王小虎還有心思跟個小鬼在那聊天,威廉林突然覺得很佩服,他可沒有這個膽子,更不會這麽做,就憑這個膽量,靈寶派的掌門也隻能是王小虎來做,既然王小虎心有定計,威廉林就在一邊看着。
“你也不胖啊,怎麽起了個胖丫的名字?”王小虎笑呵呵的問,真有點鄰家大哥哥的樣子。
“不胖才叫胖丫的啊。”小女孩很天真,顯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王小虎内裏暗自歎息一聲,卻不明白,女孩肯定是枉死的,爲何身上卻沒有怨恨的氣息?
“胖丫呀,戲台上唱戲的蘇姐是京劇演員嗎?”
“蘇姐不是演員,她是真正的角,蘇姐姐好久沒上台了,今天是她第一次上台呢……”
果然是個有故事的……鬼!關鍵之處一定在胖丫嘴裏的蘇姐姐身上,王小虎還要再問,忽然一股炙熱的氣息從戲台上傳了過來,王小虎悚然一驚,擡頭去看,就見戲台上的蘇姐身軀上忽然燃燒了起來,如同浴火的鳳凰,火焰之中她仍在癡癡的唱着,劇烈的火焰迅速席卷住了整個戲台,連同戲台下面看戲的人群。
緊接着他身邊的胖丫也像是一塊突然融化的冰,瞬間消失,王小虎眼前猛然一黑,如此強烈的變化使得他急忙拽着威廉林倒退兩步,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驟然又是一變,不再是斑駁老舊的戲台,而是一個華麗的圓台,上面擺着一個麥克風,四周的燈光五彩斑斓。
從圓台的一邊上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穿着時尚,染着頭發,看樣子是精心打扮過的,胸前挂着一把吉他,有些緊張的站到麥克風前面。
突如其來的巨大變得,使得王小虎和威廉林驚疑不定,按照威廉林的意思,趕緊離開,但王小虎沒搞清楚變化所在,自然不會走,定定站在那裏不動,卻見那年輕人有些手足無措的對着他和威廉林鞠了一躬,磕磕巴巴道:“評委老師好,我叫趙琦,今天帶來的參賽曲目是一首中國風的歌曲,煙花易冷。”
評委?王小虎忍不住瞧了瞧身邊同樣驚駭的威廉林,那個叫趙琦的盯着他倆,并不開始,像是在等待他倆的回應。
王小虎咳嗽一聲,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評委,輕聲道:“我們期待你的演唱。”
“謝謝評委老師!”趙琦又是一鞠躬,唱了起來:“繁華聲 遁入空門 折煞了世人,夢偏冷 輾轉一生 情債又幾本,如你默認 生死枯等,枯等一圈 又一圈的 年輪,浮圖塔 斷了幾層 斷了誰的魂,痛直奔 一盞殘燈 傾塌的山門,容我再等 曆史轉身,等酒香醇 等你彈 一曲古筝……”
歌聲響起在這個沉寂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