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簽之人,一般都十分虔誠。先用小籃小筐裝上供神的祭品,有香火、香油、水果、糕點和雞鴨豬肉之類。到了寺廟大殿,靜心地在供桌上擺上供品,往香爐插上點着的香,在神燈中添一點油。
然後,拜神之人會跪倒在神像前的蒲團上,叩三個頭,口中默默說出自己所問之事,再起身走到神案前拿過簽筒,回身再次跪倒,雙手捧住簽筒慢慢前後搖動,直到搖出一支簽來。接着就從地上撿起此簽,到廟祝公那邊求解。
簽以卦爲記号,分上、中、下三卦就等,其中更有上上簽及下下簽之差。落座後,解簽的廟祝,首先會問求簽者求的是哪方面的事,如前途、财運、自身,還是問病求安。廟祝并非未蔔先知,他總要先問清求簽人所求何事,然後才看簽直說。如果簽示兇兆,則教人逢兇化吉,渡過難關。廟祝公往往振振有詞,态度和藹,能猜透人的心事。
廟祝公一般不裝神弄鬼,有的還兼通醫術,懂點符咒,因此,一般人會覺得他們深不可測。解簽的簽金,随緣而定,一般是一二角錢。
如此古老的職業,自打掃除一切牛鬼蛇神後,就已近絕迹,近幾十年更是消失在曆史之中,再無廟祝,想來也是,如今這個時代,也沒有誰安于本分,甘願清貧的人守着個小廟過日子了。
一聲歎息,幽幽靜靜的,帶着那麽一股子蒼涼味道,不過,這裏隻是個破舊的筒子樓而已,也有廟祝?王小虎滿心疑慮,眼見威廉林驟然變了個模樣,人還是那個人,不同的是,神情目光都變得不一樣起來,腰也佝偻着,仿佛瞬間就蒼老了許多,他知道威廉林是被鬼物附身,頓時又急又怒,使勁又咬舌頭,舌尖本是人身上最嫩的地方,砰一下都疼,一晚上王小虎的舌尖已經被他咬爛,再咬一下,疼的冷汗直冒,倒是立刻就精神了起來,此時也顧不得那許多,就要往威廉林身上吐。
剛撅嘴,就聽蒼老聲音道:“不要吐了,你舌尖血雖然陽氣足,卻也奈何不了我的。”
王小虎一口血沫子含在嘴裏,難受得不行,呸的一聲吐到時右手掌心,雙手一撮,大聲問:“你想怎樣?”
蒼老的聲音道:“我不與你動手,咱們來講講道理,看看你們該不該待在這個地方。”說着話伸手朝王小虎眼睛上拍了過來,王小虎急忙躲開,也是有些手足無措,咒語是他念的,念的也是安土地神咒,不管用也就算了,怎麽還招來一個鬼廟祝?
他一躲,威廉林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你不用怕,我沒有惡意,我隻是幫你開陰眼,讓你看看此處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王小虎真是怒了,指着威廉林的鼻子,大聲吼道:“我不管你是個什麽玩意,我勸你趕緊從我朋友身上離開,他要是出什麽事,我跟你沒完,不會道法我去學,沒人教就偷師,不管多少年,不管是上天入地,你都死定了!就算你是鬼,老子也讓你再死一次!”
要說王小虎不怕是假的,但他更怕威廉林出事,混不吝的勁頭一出來,手指頭指指點點,吐沫星子噴了威廉林一臉,狠話說完,威廉林忽地朝他眼睛吹了口氣,這口氣陰冷冰寒,裏面還像是摻雜着許多細小的粉末。
王小虎措不及防,就覺得雙眼猛然間刺痛,啊呀一聲,撲了過去,卻撲了個空,翻滾起來,雙眼像是被火撩了一般酸脹難忍,眼淚不停的向外湧出,王小虎暗叫不好,生怕着了鬼廟祝的道,雙手四處瞎劃拉。
月光清幽,灑進漆黑的筒子樓裏,一個金發碧眼的老外,神情蒼老,佝偻着瞧着地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那瞎比劃,樓梯上還躺着一個肥胖的和尚,如此情形說不出的詭異。
王小虎瞎比劃了幾下,對方并沒有趁機害他,眼睛也漸漸不在火燒般般難受,淚眼模糊的睜開,眼前是一片朦胧的明亮。雙眼變得越來越清晰,這種清晰是他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的,一瞬間他甚至看到了屋子外面風的流動,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可又變得有些不一樣。
王小虎的眼中,以往感覺沒有生命的物體,一瞬間都有了自己的生命,蒼老的聲音傳來:“孩子,你跟我出來,我帶你看看這棟樓真正的模樣。”
王小虎順着聲音瞧去,威廉林的身體裏面,一個蒼老淡淡的影子占據了他的整個身軀,王小虎感覺到影子沒有惡意,情不自禁的站起來跟着他朝門外走去。
出了門,王小虎的眼中,整個世界都變得生動而又自然。連天上的明月星辰都仿佛感應到了他,忽然間變得光亮無比。王小虎從沒見過這麽美麗的星光,這一刻感覺離它們好近,星光照在他的身上,有一種暖洋洋的溫度。
如此奇妙的感覺,讓王小虎沉醉其中,不能自拔,迷迷茫茫中,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頓時驚醒過來,威廉林手指他身後的筒子樓,王小虎轉過身來一看,不由得瞠目結舌,眼前哪裏還是老舊的筒子樓,而是一間小小的土地廟。
廟門向東,規模不大,實際就是三間房大小的小廟,古香古色,頗爲殘破,但仍能看出廟宇的莊嚴,一幅對聯,上聯:是爲人果有真心,何需你燒香還願。下聯:行事若無天理,需防我拐杖敲頭。
土地廟是民間供奉“土地神”的廟宇,每個人出生都有“廟王土地”——即所屬的土地廟,類似于每個人的籍貫;人去世之後行超度儀式即做道場時都會獲取其所屬土地廟。土地神的神誕之日是二月初二,舊時官府和百姓都到土地廟燒香奉祀。
中國曆來有敬奉“土地神”的習俗,村民稱“土地神”爲“土地公”,稱土地廟爲土地公廟。逢年過節祭拜祖宗前先祭拜土地公,是自古以來的規例,人們每逢子女滿月、滿一周歲、升學、上任、出遠門、婚嫁、中獎等喜慶事都擡着香香噴噴的肥鵝肥雞去供奉“土地公”,遇有疑難事也有去祭拜求“土地公”保平安。
但自打破四舊以來,中原大地上的土地廟已快絕迹,王小虎想不到開了陰眼看到的竟然是一間土地廟,他瞬間恍然,附身在威廉林身上的必然是土地廟的廟祝,怪不得會有鬼差前來搗亂,土地廟再小,也是神祗之地,不容凡人待在這裏,也是正常。
雖然還不知道前因後果,但王小虎也明白了這裏必然以前是土地廟,否則斷然不會如此,不由得苦笑道:“我們不是想要攪擾土地爺,實在是窮的沒地方去了,現在是冬天,沒個地方栖身就得凍死,先前以爲筒子樓裏是鬧鬼,才玩了命的留下來,廟祝老爺,我們知道錯了,你離開我朋友的身體吧,我們這就卷鋪蓋滾蛋!”
王小虎說的凄苦,廟祝沉默了一下,道:“先跟我進去看看。”說完邁步朝廟裏走去,王小虎瞧着眼前的土地廟,知道這是個鬼衙門,很是不想進去,但威廉林還沒脫困,何況對方還不是一般的冤鬼孤魂,隻能是硬着頭皮跟了進去。
此時若是有外人,就會看到王小虎和威廉林走進了筒子樓,但在王小虎眼裏,就是踏進了土地廟,剛進了廟門,裏面景象驟然一變,就見是個古代衙門似的廳堂,正中一張古樸的書案,後面坐着一個慈眉善目的小老頭,衣着古樸,埋頭在署理各種批文似的書牍。
不用問也知道,老者必然就是此間土地了,王小虎一陣恍惚,竟然能看到流傳千古的土地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土地爺身邊,兩個小鬼伺候着,其中一個正是頭天晚上警告他的那個戴白紙帽的小鬼。
這地方真的是不能待了啊,王小虎心情黯淡,愣愣的瞧着,卻見廟祝走到土地爺身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土地爺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擡頭朝王小虎看了過來。
土地爺的眼神帶着凜然神光,瞧得王小虎忍不住一抖,微微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不過土地爺很快就收回目光,點了點頭,對着廟祝耳邊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