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站在左延慶身旁稍靠後一些,那寇仙之羽化成仙之處,就在兩人左近十幾步的距離。見他審視的目光不斷在那裏掠過,陸雲心中難免暗暗捏一把汗,唯恐會被這特務老太監看出什麽端倪來。
爲了分散左延慶的注意力,陸雲指着水潭,對左延慶道:“老公公,洞口就在下面,大概二裏長,再往裏就前進不得,需要想辦法打通了。”
“你可以在水下堅持這麽久?”左延慶果然被陸雲的話所吸引,轉過頭去,用那令人膽寒的審視目光看着他道。
“晚輩跟家師學藝半載,内息進步飛快。”陸雲心中咯噔一聲,自己怎麽把這茬給忘了?趕忙解釋道:“不過晚輩下去時,其實也不知道通道會戛然而止,還以爲會像之前那樣,可以直通下一段明河呢……”說着他一臉後怕道:“晚輩拼命遊回來時,已經失去意識,幸虧那太平道聖女下來搭救,這才把我拖上岸去。”
“哦,怪不得你會維護她呢。”左延慶微微颔首道:“不過你身爲七閥嫡系,還是不要跟太平道扯上太多瓜葛的好。”
“老公公教訓的是。”陸雲心下稍定,趕忙積極表态道:“眼下被困地下,實出無奈。隻要逃出生天,晚輩自然和她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那樣最好不過。”左延慶似笑非笑的呵呵一聲,對陸雲道:“咱家自己下去就成。”
陸雲剛要應聲,卻聽左延慶冷不丁丢下一句。“你和太後是什麽關系?”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卻如晴天霹靂一般,震得陸雲兩耳嗡嗡作響,全身血液仿若凝固了一般,一時間竟方寸大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隻有殘存的理智驅動着他的嘴巴,條件反射的回應了一句道:“老公公何出此言?”
可他十分清楚,自己語氣中的絲絲慌亂,絕對瞞不過這太監老特務的耳朵。
幸好,左延慶不等他作答,連頭都沒回,便閃身躍入水中,幾乎沒有激起任何水花……
陸雲死死盯着水下的左延慶,見他轉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才稍稍恢複了思維。
‘左延慶爲什麽會突然迸出這麽一句?’陸雲站在潭邊,他的心思一旦恢複,轉瞬間便湧起千萬個念頭,身體情不自禁的微微顫抖起來。
‘他怎麽會發現我和太後的關系?’
‘他爲什麽問我和太後的關系,而不是和父皇母後的關系?’
‘他盯上我多久了?’
‘他知道我多少事情?’
‘他爲什麽要用這種方式來告訴我?’
‘他到底要幹什麽?’
‘……’
陸雲之前不是沒想到自己會露餡,他知道随着一步步向前推進自己的計劃,暴露的危險也會越來越大。可他卻萬萬沒想到,居然在自己還沒真正開始報複的時候,就已經被緝事府的老怪物察覺到了!
這真是莫大的嘲諷,這真是滅頂之災啊!
而且對方雖然已經年過六旬,卻依然保有大宗師的實力,自己就是想滅口都沒有一絲可能。
當徹底看清自己的處境,陸雲反而冷靜下來,既然沒能力主動出手、防患于未然,那就隻能靜觀其變,看看老太監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
細細想來,左延慶輕描淡寫的态度大可玩味,是危是機還真不好說……
。
待左延慶躍出水面,便看到陸雲像沒事兒人一樣站在岸邊。
一看到他上來,陸雲忙上前道:“老公公這麽快就回來了!”
左延慶見陸雲氣息穩定,絲毫不亂,眼中閃過一絲激賞,仿佛完全忘記之前丢下的那句話道:“嗯,跟你說的沒差,從那洞口進去二裏,就到了盡頭。”頓一頓,他又仔仔細細環顧下四周,一臉不可思議道:“而且這通道并非純天然生成,乃是有天階大宗師以無上神功、刀劈斧鑿,硬生生開出的。”
“啊?”陸雲一臉震驚,失聲道:“老公公此言當真,天階大宗師果有這等神威?”
“你難道一點沒看出來?”左延慶卻哂笑一聲。
“晚輩倒也看出一點人爲的端倪,但實在不敢相信,人力居然能到這種地步。”陸雲忙一臉老實的答道:“所以才回去請諸位大宗師來一探究竟。”
“這通道來的稀奇。”左延慶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仿佛自言自語道:“也不知是何等高人,居然會與我輩一樣,被困在這地下深處……”
半天之後,一衆大宗師都被請了過來,就連裴邦叔侄也一起過來了,共同參詳這條水下通道……
“很顯然,那位前輩挖到一半,便力竭而亡了。”尋思片刻,謝鼎最先甕聲甕氣道。
“那屍首呢?”崔定之反問一句。
“年深日久,可能已經被魚吃掉了吧。”謝鼎有些不着邊際的猜測道。
“……”衆人聞言一陣無語,就憑那些細小的銀魚,就算能把那大高手的肉吃掉,不至于連骨頭也一起吞了吧?
“可能是鑿到一半又返回墓穴了。”衆人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裴禦仇有些煩躁道:“管他娘的什麽原因了。既然他能鑿開通道,那咱們也一樣可以幹!”
“那倒是!”幾位大宗師紛紛點頭,衛央卻有些疑慮道:“就算順着那洞窟一定能通到洛水,可還需要挖多長的通道,這個諸位有數嗎?”
“……”衆大宗師面面相觑,這誰能知道啊?
有大宗師看向聖女,指望這個詭計多端的妖女能有個章程。可蘇盈袖也一樣一頭霧水,她剛想瞎扯幾句,給這些大宗師鼓鼓勁,卻聽一旁的陸雲沉聲說道:
“我知道,最多再挖一裏!”
“哦?”衆大宗師聞言眼前一亮,齊刷刷看向陸雲,卻又有些不信道:“你這麽說有什麽依據?”
“有。”陸雲說着,便一臉淡定的向蘇盈袖伸出手。
兩人這些日子形成的默契,讓蘇盈袖還沒等陸雲開口,就知道他想要什麽。
那個散發着蒙蒙清光的夜明珠,便被蘇盈袖送到了陸雲手中。
這一幕着實有些怪異,至少陸雲心裏就生出一股異樣的情緒。他有些心虛的看向一衆大宗師,見他們都在等着自己的解釋,根本沒人關心他和蘇盈袖的這點屁事兒。
陸雲暗暗松了口氣,左手舉着那夜明珠,右手用發簪在地上簡單畫了幾筆,便将身處位置的地形圖,展示在衆人眼前。
“我們現在邙山之下,差不多與地面齊平了。”陸雲一邊畫圖,一邊侃侃而談道:“在平面上,那墓穴所處的位置,距離洛河不過三裏,以勾股定律可以得知,就算河道蜿蜒,最多也就是四裏便可以通入洛河。”
“嗯。”衆大宗師聽得一頭霧水,哪知道勾股定律是什麽鬼東西?但礙于面子,誰也不肯承認自己聽不懂,不由一個個點頭不已,看起來深以爲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