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我們在這裏喊破喉嚨,那些人也無動于衷!”有人大聲提議道:“咱們去三畏堂,在祖宗靈位前爲陸儉鳴冤,倒要看看他們還能不能繼續裝聾作啞下去!”
“是極是極!”一衆族人轟然應聲道:“同去同去!”說着他們便簇擁着一衆長老,浩浩蕩蕩往三畏堂趕去。
三畏堂中,陸尚豈會對長老會的行動不聞不問?他一直讓陸修關注着敬信坊的動靜。是以那邊族人一動身,陸修就已經火急火燎的禀告了陸尚。“父親,那些不明真相的族人,果然被陸問一篇祭文煽動起來,要到三畏堂替陸儉伸冤呢!”
“哼!簡直是颠倒黑白!”陸偉和陸俠聞言大怒,兩人全程參與了對陸儉的抓捕和查辦,長老會如此颠倒黑白,對他們也是莫大的污蔑。
“我這就去攔住他們,倒要看看哪個敢無視族規、聚衆鬧事?”陸俠冷聲喝道。
“三哥隻管去,我帶着部曲給你壓陣,保準一個人也不放進陸坊來!”既然知道長老會要搞事,他們這邊自然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陸偉這個武衛執事,已經集合了部曲,就在三畏堂後随時待命。
“都稍安勿躁。”陸尚卻搖了搖頭,沉聲道:“你們還嫌鬧得不夠大嗎?”
“是啊,”陸修也憂心忡忡道:“大長老的意圖,就是挑動族人和閥主對立。這時候一味強硬的話,隻會讓長老會那幫人笑破肚皮的!”
“可要是不當機立斷的話,閥主就要被架在火上烤了!”陸偉額頭青筋暴起,他終于徹底認識到長老會那幫家夥的無恥,實在是無恥之尤!
“再等等,”陸尚攏着胡須,臨危不亂的淡淡道:“黑的就是黑的,怎麽洗也洗不白,謊言一定會被拆穿的。”
“隻怕等真相大白,已經什麽都晚了。”陸俠眉頭緊鎖道。
“未必。”陸尚索性雙目微閉,手指在膝頭輕磕着,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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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一衆族人出了敬信坊的坊門,便見街道上一輛輛裝載着糧食的騾馬大車,正從陸坊碼頭成群結隊而來。最先一批領取的糧食族人,已經要打道回府了。
兩批人在同一條大街上碰到,還算寬闊的街道上登時擁擠不堪。
“借光借光!”趕車的下人趕忙一面死死拽住缰繩,一面大聲吆喝起來,唯恐沖撞到這些士族中人,給自家主人惹來麻煩。
那些騾馬大車旁,去領糧食的族人,看到自家的兄弟親朋,奇怪的招呼起來:“你們這是幹嘛去?”
“來的正好,趕緊跟我們同去!”兄弟親朋們也招呼起他們來:“咱們去給三執事讨個公道!”
“三執事怎麽了?我們剛剛還見過他。”去領糧食的族人不解道。
“我們說的不是陸信,是陸儉!”兄弟親朋們大聲說道。
“陸儉?!”他們不說還好,一提陸儉這名字,那些去領錢糧的族人,登時火冒三丈道:“你們給他讨個屁公道,扒了他的棺材,将他挫骨揚灰才對!”
“哎,你們被蒙蔽了,”兄弟親朋們激動地解釋道:“陸儉是被逼死的,他冤枉啊!”
“狗屁!我管他是被逼死的還是冤死的!”領錢糧的族人卻更加激動的大吼道:“咱們就知道,他搬空了族裏的庫房,偷走了咱們的月錢,讓我們一文錢都沒領到!”
“啊!什麽?!”方才還義憤填膺、氣勢洶洶的一衆族人,聞言登時目瞪口呆,忙連聲詢問起在碼頭發生的事情來。
頃刻間,一衆族人便将陸儉的事情抛之腦後,全都站住腳聽那些去領錢糧的親朋,憤怒的講起陸儉是如何瘋狂侵吞公款,讓族裏蒙受了巨大損失,背上了沉重的債務,以至于到了連月錢都發不下來的地步!
随着從碼頭出來的族人越來越多,你一言我一語的講述,也變成了怒氣沖天的聲讨!方才還冤情纏身的陸儉,一下就成了死有餘辜的惡賊!
長老會衆人面面相觑,都知道事情要糟,可這會兒就連他們安排好的人,也在全神貫注聽那些去領錢糧的族人講述着……畢竟,能不能領到每月錢糧,才是跟每個族人息息相關的大事。至于替陸儉伸冤、向閥主讨公道這種破事,根本沒法與前者相提并論。
雖然衆長老可以不靠那點月錢生活,卻也不敢在這時候觸犯衆怒,把那些族人的嘴堵上不讓他們說話。幾位長老求助的看向跟在最後頭的大長老。
隻見陸問面色鐵青,一言不發,顯然他也沒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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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那些去領錢糧的人已經講完了經過,大街上的氣氛死一般沉寂。
片刻之後,有人一把扯下腰間的白布,狠狠扔在地上,使勁跺了兩腳,破口大罵道:“呸!老子居然還給你這狗東西戴孝,真是瞎了狗眼!”說完尤不解恨,又狠狠啐了兩口上去。
“就是,這種該死的狗東西,怎麽可能是冤枉的!”馬上就有人效仿起來,紛紛解下腰間的白布,使勁踐踏幾腳道:“這麽死了真便宜他,應該把他千刀萬剮下油鍋!”
“閥主幹得好,這種狗東西不死還留着幹什麽?!”
有道是奪人錢财如同殺人父母,從這個角度講,陸儉簡直就是把全族人的父母都殺了一遍……很快,所有人都解下了腰間的白布帶,狠狠的丢在地上,恨恨的看向那些煽動他們去給陸儉鳴冤的家夥。
“别看我們呀,我們也被他蒙蔽了好吧?”那些人面色慘白的連聲解釋起來道:“要是知道他幹了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誰他媽會替他說話啊!”
“哎!這都是什麽事兒啊!”一衆族人滿心都是發現被愚弄之後的憤懑,想要發作,卻又找不到對象,最後隻能恨恨的一跺腳,做鳥獸四散狀。
轉眼之間,長街之上隻剩下,滿地被踩的看不出顔色的布條,以及長老院的一衆長老。就連他們安排的人手,這會兒也爲了避嫌,全都走了個幹淨。
“大長老,”幾個心腹長老苦着臉看向陸問。“這下可咋辦?”
“什麽咋辦?涼拌!”大長老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方才那些族人雖然不敢直接質問于他,卻紛紛向他投以氣憤的目光。顯然,他之前在陸儉靈前那番精彩的表演,在衆人眼裏,已經成了謊話連篇的笑話!
他苦心策劃一番,本來是想讓陸尚威信掃地,誰承想到最後,居然讓自己顔面無存……
陸問簡直要氣炸了肺,狠狠瞪一眼那些長老,也不坐馬車,便負手往回走去。他要快點躲回長老院,以免被族人指指點點。
誰知一時情急也沒有看腳下,他一個不留神,一腳踩到一根布條的兩端,另一腳則伸進布條之中。七老八十的大長老,已經完全沒有了武功,這一下就被狠狠絆倒在地,整個臉都拍在了街上。
“哎呀大長老!”旁邊人驚呼一聲,趕忙将他扶起來,攙着雙眼緊閉、沒臉見人的大長老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