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事府内院之中火把照天,一幹緝事府的大小官員、官差密探,大氣不敢喘的分班而列,低頭看着躺在院中的七八具屍首。
火光将那些屍首照的面目清晰,其中一個老者,正是高廣甯的那個老仆……
之前奉命保護高廣甯的皇甫指揮,和他一幹手下,垂頭喪氣跪在那些屍首旁邊,一個個瑟瑟發抖。
剛剛在高廣甯的案子上立了功,官複原職的緝事府提督林朝,煩躁的背着手,在廊下台階上來回踱步。但還是無法壓住火氣,站住腳,朝着那皇甫指揮破口大罵道:“蠢豬,蠢豬!不,你還不如豬,老子就是養頭豬,到了年下還能殺來吃肉?!養你們這幫廢物,除了給老子捅婁子,還能幹點什麽?!”
皇甫指揮等人深深低着頭,随便他罵。因爲這回,他們确實捅了大簍子。他們原本是奉命保護高廣甯的。但昨天夜裏,在那柳家莊外,卻被夏侯閥派來的人給攆走了。
皇甫指揮原本吃了一肚子氣,賭氣想要不再理會高廣甯。但走出十幾裏夜路,讓秋風一吹,火氣也就消了。他冷靜下來一想,自己的差事是把高廣甯安全送回老家,管他夏侯閥幹什麽?隻有親眼看着高廣甯到家,确定他不會有事,自己才能回去複命。
現在回去,不是給自己找挂落吃嗎?如是一想,皇甫指揮出了一頭冷汗,趕忙帶着手下折回柳家莊。還沒到村口,便見莊子裏火光照天,人聲四起,似乎全村的百姓都被驚醒了。
皇甫指揮心提到嗓子裏,飛快的沖入高廣甯的住處,隻見門口已經被村民裏外三層圍了起來,就連牆上房頂,都站着一排排看熱鬧的老百姓……
“閃開閃開!”手下忙推開擋道的百姓,爲指揮大人清出一條去路。
皇甫指揮黑着臉到院中一看,一眼就見到那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死屍,正是高廣甯的一衆從人!
皇甫指揮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趕緊沖到房中,發了瘋的尋找起來,卻始終沒有看到高廣甯的影子。
最後,還是柳家莊的裏正告訴他,好像看到一條人影逃出莊去,又有兩個人緊追不舍,也不知追上了沒有……
見裏正所指的方向,正是自己一行人的來路,皇甫指揮又是眼前一黑。自己一路上,根本沒看到半個人影,這說明那逃走之人要麽已經遇害,要麽已經被擒……他趕忙原路返回,試圖尋找一些蛛絲馬迹,但一直找到天光大亮,依然還是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皇甫指揮隻好命人帶上那些屍首,回京向林朝複命。一路上緊趕慢趕,終于在城門關閉前回到了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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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本來心情很好,之前在老祖宗的授意下,他數度煽動災民幫皇帝造勢,又将不知誰送來的賬冊,交給了初始帝,最終使皇帝反敗爲勝,狠狠地将了夏侯閥一軍。
初始帝出了一口惡氣,自然要論功行賞,左延慶便讓林朝官複原職。同時又交代個他一個任務——讓人護送高廣甯返鄉。這差事在林朝看來,實在是簡單的很,高廣甯已經罷官爲民,現在僅是區區一個庶民,沒有任何價值,誰會費心費力對付他?
不過林朝還是本着不容有失的想法,派出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四大指揮之一,地階宗師皇甫慶帶領一幹精銳部下,沿途保護高廣甯,以免他被憤怒的災民生吞活剝了。
在林提督看來,有皇甫慶這位宗師保駕護航,高廣甯自然萬無一失。誰知道才剛走出不到百裏,高廣甯的仆從便被殺戮殆盡,本人也離奇失蹤了……
聽到皇甫指揮的禀報,林朝簡直要氣暈過去,這讓他怎麽跟老祖宗交代?!
不過林朝知道,事情已經鬧大,而且牽扯到夏侯閥,已經不是他能做主的了。便讓皇甫慶等人跪在院中,等候老祖宗過來處置。
正在怒罵這些不争氣的蠢材,外頭禀報說老祖宗到了。林朝狠狠瞪一眼皇甫慶,便趕緊出去相迎。
他剛走到前院,就見左延慶懷抱着大黑貓,從馬車上緩緩下來。夜色中,那黑貓兩個綠油油的眼珠瞪得溜圓,看得人一陣陣後脊發涼。
“老祖宗,”林朝惶恐的跪地請罪道:“卑職罪該萬死,又讓你老失望了……”
“不用着急請罪,先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兒再說。”左延慶面無表情道:“人呢?”
“在裏面跪着呢。”林朝趕忙側身恭請。
左延慶便緩緩步入内院,先看了看那些屍首,又看了看皇甫慶等人,便似笑非笑道:“保護的對象全都慘死,你們這些護衛卻毫發無傷,真是厲害啊……”
“回老祖宗,”皇甫慶忙顫聲道:“我們本來把高廣甯保護的好好的,誰知昨天半夜,夏侯閥的夏侯俊、夏侯恩帶人過來,指責我們意圖加害高廣甯。小人好言向他們解釋,那夏侯俊卻不分青紅皂白,就向我們動手。見有夏侯閥的人來保護高廣甯,小人唯恐造成本府與夏侯閥的沖突,不得不率衆暫退。”
說着,他頹然低頭道:“誰知,等小人返回時,就見到高廣甯的一衆從人被殺戮殆盡,他本人也失蹤了……”
“你的意思是,”左延慶輕撫着懷中黑貓油光水滑的皮毛,幽幽問道:“這事兒是夏侯俊和夏侯恩幹的?”
“隻能是他們……”皇甫慶小聲道。
“胡說。”左延慶聲調不高,但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打心底不寒而栗。“他們兩個一直在洛都城裏待着,哪有空去柳家莊殺人啊?”
“啊!”緝事府中,沒有人會懷疑左延慶的話,他們都很清楚,這位老公公退而不休,将全部精力都用在對夏侯閥的監視上。說起對夏侯閥上下的狀況了若指掌,就連夏侯霸本人都比不過他。
“這不可能啊!”皇甫慶失聲叫道:“昨天夜裏,小人和他兩人照過面,還跟夏侯恩說過話呢!”
“那可真見了鬼了……”左延慶哂笑一聲。
“你說你和他們見過面,”林朝沉聲問道:“真的看仔細了?”
“黑咕隆咚的,不能像白天那樣看得分明。”皇甫慶忙道:“不過那眉眼輪廓,分明是兩人不假。而且他們拿着各自的成名兵器,還有那夏侯恩的聲音,也确實是他的……”
“你都說了是成名兵器了,”林朝卻大搖其頭道:“自然是誰都知道,僞造一副不是什麽難事。”頓一頓道:“至于聲音,你和夏侯恩很熟嗎?”
“隻聽他說過幾次話……”皇甫慶是宗室子弟,這些年皇甫家跟夏侯閥勢成水火,自然沒有多少往來。
“那種可以改變聲線的功法,足以把你糊弄過去了!”林朝也是事後諸葛,他聽了左延慶的話,才洞若觀火道:“至于容貌就更簡單了,黑燈瞎火的,随便易容一下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