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從善坊,兩家人便分開了,崔夫人母女自然是住洛北的。
陸雲回到家,便見保叔等在自己房中。
“公子吩咐的事,都已經安排下去了,再過十天半個月,差不多就能看到效果了。”保叔伺候着陸雲換上居家的薄衫,兩人在屋裏相對而坐。
“還得再辛苦保叔一下。”陸雲輕聲吩咐道:“這陣子要盯緊了清風苑。”
“清風苑?”保叔略一尋思道:“那是陸閥的别院。”
“不錯。”陸雲點點頭,道:“現在歸陸儉所有。”
“陸儉?”保叔一愣。“公子要對付他?”
“是陸楓。”陸雲便将今日發生的事情簡單講給保叔。說完輕歎一聲道:“原本我該親自動手,但明天就是伴駕的日子,隻能把他交給保叔了。”
“公子放心!隻要陸楓一離開清風苑,就是他的死期!”保叔重重點頭,任何敢對陸雲不利的人,都是他的敵人。說完,他又擔心的看着陸雲道:“明日要面見皇甫彧,公子可有過關的把握?”
“他應該認不出我來。”陸雲輕輕握住拳頭,又松開手道:“我會讓他認不出我來……”他已經反複推想過,萬一暴露身份,是不是可以铤而走險,将初始帝一舉拿下!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可以,那樣隻會稱了夏侯閥的心意,還會連累了自己一家人。
“總之,公子要千萬小心。”保叔不放心的叮囑道。
“我會的。”陸雲點點頭,雙目中有幽光閃爍。
。
翌日一早,陸雲洗漱停當,便坐在銅鏡前,仔細的修飾起自己的面容來。
他多年研習易容術,想要改變自己的容貌,可謂易如反掌。但這次的難點在于,既要與自己真正的相貌相差不大,又要讓人完全看不出父母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影子。
陸信和陸瑛也都過來了,前者是見過乾明皇帝和皇後的,目不轉瞬的盯着陸雲,将白色的粉英,輕輕塗抹在鼻翼和鼻梁上。伴着陸雲的動作,他的面容也在發生微妙的改變,鼻翼變得厚實了一些,鼻梁也顯得沒那麽挺翹,原本秀氣的鼻子,變得圓潤厚實起來。
陸雲僅僅略略改變了鼻子的形狀,與他朝夕相處的陸信和陸瑛,就陡然生出不小的陌生感。
他又對自己的面頰、下巴、眼角、眉梢略略加以改變,雖然看上去相貌變化不大,原本清峻靈秀、拒人千裏之外的少年,卻變成了敦厚質樸、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的後生。
“妙哉!”這還是陸信第一次見陸雲施展易容,忍不住撫掌贊歎道:“這下徹底看不到你親生父母的影子了!”
“可我還是喜歡你原來的樣子,”陸瑛卻愁容不展道:“阿弟,你以後不會就用這副容貌示人了吧?”
“用不着。”陸雲柔聲安慰陸瑛道:“等他們見過我的樣子,就可以漸漸改回原本的容貌了。”
“不錯。”陸信點頭道:“對一個人熟悉後,就會對他的相貌習以爲常,不會再有别的想法了。”
“那就好。”陸瑛松了口氣,她幫陸雲穿好朝見天子的服飾,又細心的幫他理好配飾。然後退後幾步,上下打量陸雲一番道:“還是很好看的。”
陸雲笑笑,跟姐姐告别,便和陸信一起乘車,往洛北趕去。
。
馬車上。
陸信不再擔心陸雲會穿幫,終于有心情跟他說起昨天的事情:“聽說你把謝洵孫子的滿口牙都敲掉了?”
“是。”陸雲點頭道:“孩兒學藝不精,五下才讓他一顆牙都不剩。”
“嘿……”陸信知道陸雲是故意的,這樣一來可以增強謝添的痛苦,二來也能讓人對他的實力産生誤判。“打了就打了吧,爲父怎麽說也是宗師了,還護得住你。”
“孩兒也是讓他們清醒清醒,記起我有個宗師的父親。”陸雲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又要拿父親當擋箭牌了。”
“我已經習慣了。”陸信搖頭苦笑道:“倒是你,日後準備以一副沖動的面孔示人嗎?”
“是的,這很重要。”陸雲點點頭道:“不然日後,我的很多行爲,都找不到合理的動機,久而久之,難免惹人生疑。”
“你自己有數就行,”陸信叮囑道:“不過我奉勸你,在明春大比之前,最好不要再跟人動手。打打殺殺多了,惡名難免傳到上頭,會讓你吃虧的。”
“是。”陸雲老老實實的點頭,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自己還真是忽略了這一點。
“對了,父親,”父子倆沉默一陣,陸雲問道:“閥中何時爲你設宴?”
“定在七天之後,你是趕不上喽。”陸信笑道。
“那還真是可惜。”陸雲輕歎一聲,宗師宴是陸信的大日子。是向各閥宣告陸信重返陸閥嫡系,成爲家族倚重的柱石!自己不能參加确實有些遺憾。
“沒什麽,日子長着呢!”陸信微笑着安慰他道:“眼下你該把全副心思,都用在這次伴駕上。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來的天賜良機,表現得好就可以少奮鬥若幹年!”頓一頓,又輕聲道:“要是捅了簍子,這輩子就很難翻身喽。”
“孩兒知道了。”陸雲點頭應下。
“其實,你不一定能見到陛下。”陸信端詳了陸雲半晌,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呃……”陸雲一愣。
“已經快七八天了,皇帝每天操心多少事,說不定已經把你給忘了。”陸信目光複雜道:“奉旨伴駕,卻最終見不到皇帝的事情,其實也時有發生。”之前陸信擔心陸雲穿幫,所以期盼着這種情況發生。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又擔心陸雲白跑一趟了。
“既然去了,就一定要有所收獲,”陸雲明白過來,輕聲說道:“父親不用擔心,孩兒随機應變就是。”
。
陸信把陸雲送到宮門口,便見一名宦官已經等在那裏。一看到陸信,那宦官便埋怨道:“哎呀,陸大人可算來了,看看這都什麽時候了。”
眼下不過旭日初升,那宦官明擺着睜眼說瞎話,陸信卻賠着笑道:“抱歉抱歉,不知這位公公高姓大名?”說着,他親熱的拉住那宦官的手。
那宦官隻覺手中一沉,憑分量他就知道,那是一袋兒金子。登時臉上冰融雪化,笑容可掬道:“好說好說,咱家姓胡,賤名不足挂齒,陸大人就叫咱小胡吧。”
“原來是胡公公。”陸信笑着拱拱手,把陸雲介紹給胡太監道:“這便是犬子陸雲。”
“原來這就是陸公子啊!久仰久仰!”看在一袋金子的份兒上,胡太監對陸雲很是熱情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怪不得皇上老是念叨你呢。”
陸雲雖然不屑,但也知道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十分恭敬的向胡太監行了禮。
“犬子初次伴駕,什麽都不懂,還請公公多多教訓,别讓他行差踏錯。”陸信一臉客氣的請求道:“回頭定有重謝。”
“哪裏哪裏。”胡太監滿口答應道:“陸大人就把心放到肚子裏,有咱家在,令公子出不了岔子!”
“陛下那邊,還請看機會提醒一二。”陸信這才說出最重要的一句話。
“應該的。”胡太監這次卻不把話說滿了,有些含糊的答道。“成啦,陸大人請回吧,咱家還有一堆事兒呢。”說完便對陸雲道:“陸公子,咱們進去吧。”
陸雲向陸信深施一禮,便轉身跟着胡太監進了紫微宮。
陸信不放心的看着兩人,直到陸雲的身影消失在宮門深處,才滿心忐忑的轉回。雖然知道陸雲武功高強、智計多端,陸信依然像看着雛鳥離巢的老鳥一般,心裏充滿了牽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