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災民們登時呆若木雞,萬萬沒想到,這位看似普通的老者,居然就是陸閥的閥主!威震天下幾十年的當朝司徒,安國公陸尚!
呼啦一聲,災民們全都跪了下來,再沒人敢擡頭,多看陸尚一眼。
那些被陸信拿下的仆役,更是驚得亡魂皆冒,一個個篩糠似的抖個不停。剛才直接開口辱罵陸尚的幾個,更是吓得大便失禁,直接昏厥過去。
“你去把陸儉叫來,”陸尚冷聲吩咐一名護衛道:“不,八個執事全都要來,立即!”
“遵命!”那名護衛立即領命而去。
“潑醒他們!”陸尚冷聲吩咐。
一名玄階護衛上前,一腳踢翻了一口大水缸,滿滿的一缸水便湧向趴在地上的那些奴仆,瞬間就把他們全身浸透!奴仆們滿口滿嘴全灌滿了水,一個個嗆得咳嗽連連,這下都清醒過來。
“閥主饒命啊,我們不過是當差的,什麽都不知道啊!”仆役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求起來,哪還有方才半分威風模樣?
“不是你們的責任,”陸尚厭惡的看着那些可憐的鼻涕蟲,冷冷問道:“那老夫應該找誰的麻煩?”
仆役們已經要吓瘋了,恨不得把責任推個一幹二淨,哪還會替别人遮掩。趕忙七嘴八舌道:“找柴管事!每天都是他把糧食送過來,送多少,我們就熬多少!”
“是啊,宗主。柴管事送來的糧食,一天比一天少,我們也隻能有多少熬多少,根本不關我們的事啊!”
“他現在何處?”陸尚打斷他們的絮言道。
“我知道,”一名剛才去常通碼頭接糧的奴仆,趕忙回答道:“今天他比往常來的晚了不少,卸下糧食之後,就坐船繼續往東去了!”頓一頓,又補刀道:“我們上船卸貨的時候,看到那條船上堆滿了糧食,但不知他要用來作甚!”
“那條船什麽樣子,你還記得嗎?”陸尚沉聲問道。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那名奴仆看到生還的希望,大聲回答道:“他每天都用同一條船運糧,奴才一眼就能認出那條船來!”
“你們幾個帶着他,去追那條船,一定要把那柴管事生擒!”陸尚又吩咐幾名護衛,末了補充一句道:“絕不能讓他毀滅證物!”
“遵命!”幾名護衛拎起那個奴仆,便全速飛奔而去。
“你領人去通洛倉,把當值的和放糧賬目帶過來!”陸尚又對兩名護衛,接連下了兩道命令。“你帶人立即接管另外三家粥廠,把負責的人都提到這邊來。”頓一頓,陸尚加重語氣道:“同時,立即重新熬粥!記住,就是隻下九斤九兩米,老夫也要砍你的腦袋!”
“是!”兩名護衛肅容應下,同樣飛奔而去。
當機立斷下完了一串指令,陸尚疲憊的歎了口氣。
陸信搬了把椅子放在他身後,陸尚微微點頭,坐下來閉目歇息片刻。
。
幾名陸閥執事剛剛下朝回家,連官服都沒來得及脫下,就被閥主身邊的護衛通知,命他們立即趕到洛南同樂坊!
他們想打聽到底出了什麽事,但對方隻推說不知,說他們到了就知道。幾位執事隻好趕緊命人備車出門。到了洛水橋,才發現八大執事一個不少,全都被叫出來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幾位執事互相打聽,卻大都一頭霧水。唯有陸儉隐約感到,應該是粥廠出事了。因爲陸閥的四家粥廠,就有一處設在同樂坊。
“把柴進寶找來。”陸儉眉頭緊鎖,吩咐身邊人趕緊把柴管事叫過來,他得問明情況,以免待會兒在閥主面前應對失措。
然而,一直到了同樂坊,也沒看到柴管事的身影,陸儉心頭不禁蒙上一層陰霾。
八位執事聯袂進了同樂坊,果然看到粥廠外人頭攢動,除了災民,還滿是看熱鬧的民衆。
八位執事這下都知道,粥廠一定出了天大的事情,否則宗主怎會把他們八個都叫來?
陸儉的心更是越揪越緊,但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到一隊陸閥的馬車駛來,百姓趕忙讓開一條道路,鬧哄哄的場面登時鴉雀無聲。
馬車上,下來八位氣勢非凡、高貴沉穩的男子,其中六位身穿紫袍、腰纏金帶,竟然都是三品高官!
百姓們忍不住偷偷窺視着,這些平素難得一見的大人物,暗道:‘陸閥的高層怕是都來了,看來他們閥主是動了真怒!’
八位執事沒心情理會這些草民,全都神情嚴肅的進了粥廠。
一進去,便看到閥主一身布衣,黑着臉坐在椅子上。陸信同樣一身布衣,侍立在他的身後。
兩人面前,跪着七個瑟瑟發抖的陸閥奴仆。旁邊的竈台上架着五口大鍋,其中四口熬着粥,鍋裏白氣升騰,另有一口鍋,不知爲何底下沒有生火。
八位執事趕忙向閥主行禮,陸尚卻一擡手,目光冰冷的望向陸儉道:“陸儉,你是我陸閥的度支執事,負責族内一切開銷事宜。兩個月前,老夫命你赈災時,是怎麽說的?!”
“回宗主,”陸儉忙高聲答道:“當時宗主吩咐,在京内設立四家粥廠赈濟,每家粥廠五口大鍋。每口一天煮粥十二鍋,每鍋下米十斤!”
“啊!”災民們登時一陣騷動。之前,陸尚對他們說時,他們隻覺得震驚,現在具體負責的人說出這話,他們就是滿心氣憤了。
“你當時是怎麽跟老夫保證的?!”陸尚沉聲問道。
“侄兒保證不打折扣,完成宗主交代的任務,直到災民得到妥善安置爲止!”
“那你又是怎麽做的?!”陸尚冷聲問道。
“侄兒當然不敢怠慢,立即便交辦下去,并定期派人檢查,以免下頭人亂來!”陸儉趕忙達道。
“這麽說,你從沒到洛南來看過了?”陸尚哼了一聲。
“粥廠剛開的時候,侄兒是來過的。見一切井井有條,便放心交代給下頭人去做了。”陸儉面有愧色道:“近期尚書省忙着救災,侄兒這個戶部侍郎分身乏術,确實有段日子沒過來了。”
“那就好好看看吧!”陸尚把目光投向那幾口大鍋,冷冷說道:“看看你下面人熬的好粥!”
“是。”陸儉趕緊上前,往那幾口鍋裏一看,登時愣在那裏。
“你們也去看看!”陸尚瞥一眼另外七位執事。
七人便到了竈台邊,便見那四口咕嘟嘟冒着水泡的大鍋裏,粥湯清澈見底,在裏頭上下翻滾的米粒,似乎可以點出數目來!
望着那稀得不能再稀,簡直不能稱爲粥的稀粥,所有人這下都明白,老閥主爲何暴怒若斯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陸儉一張方正的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他此生都沒有這般羞憤過。猛地轉回頭來,死死盯着那些該死的仆役!
“我們不過是當差的啊,上頭送多少米,我們就隻能煮多少粥。”幾個仆役叫起撞天屈道:“每天統共就送來那幾十斤米,要是按照規矩也就夠煮一鍋粥,再就隻能給災民燒開水喝了……”
“是啊老爺,我們也是爲族裏分憂啊,才不得不煮這麽稀的粥……”
“住口!”陸儉勃然大怒道:“每天不是都要去通洛倉提糧二十石,分到每家粥廠,也足有五石之多,怎麽會隻有幾十斤米呢?”
“那可不是奴才們該問的事……”衆奴仆忙道:“但真的一天隻送兩袋米,災民們可以作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