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将天地間照耀得一片雪白,也映襯出一張蒼白的臉!
房間裏,陸雲掃除一切雜念,盤膝穩坐與榻上,身如槁木,心似寒灰。兩腿陽抱陰,雙手陰抱陽,掐出子午八卦連環印。運功數周天,便感到臍下三寸的下丹田中,漸漸變得滾燙如沸水!
真水從藏精之府蒸騰而起,順着任督二脈彙入他心下膻中藏氣之府,化作己身元氣!元氣在绛宮金阙越積越濃,最終凝聚出一絲絲金光,彙入他眉心的祖竅穴中!這過程極爲緩慢,但每一個周天運轉下來,都會積蓄一絲金光。半個時辰後,他眉心祖竅已被金白色的光芒籠罩住!整個人也變得生機勃勃,每一寸肌膚都晶瑩剔透,宛若初生嬰兒一般!
春雷陣陣開三宮,藏元始祖炁之竅!
這便是皇極洞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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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轟鳴,雨幕中隐約現出一條黑影,翻越院牆,遊魚般出現在陸雲房外,然後無聲無息打開了窗戶,身形便化作一支利箭,朝正在運功的陸雲激射而來,右手并指如刀,斬向他的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本如泥塑般入定的陸雲,倏然睜開雙眼!雙目似有神光綻放,攝人心魄!旋即卻又光蘊内斂,恢複如常,讓偷襲者感覺如同錯覺!
但對方絲毫未受影響,手刀已到陸雲下颌!陸雲不假思索擡手一揮,柔軟的衣袖便後發而先至,如鞭子一般狠狠抽在對方的手上!
‘啪’的一聲脆響,對方的右手便被蕩開,但他的後招随即而至,左手拳、手肘、膝蓋、右腳,帶着淩厲的勁風,雨點般朝陸雲襲來!
隻見陸雲不慌不忙,雙手飛快舞動,見招拆招!眨眼之間,兩人便交手了十幾招,快的根本看不清他們的動作!
一套攻勢沒有奏效,對方向後一躍,雙腳立定,不再動手。這時又是一道閃電,将屋裏照的通明,也照出對方佝偻的腰背,臉上縱橫交錯的猙獰傷疤。
陸雲則始終保持盤膝而坐,也沒有要進攻的意思。
然後,便見對方單膝跪地,聲音嘶啞如金屬刮擦道:“公子武功又有精進,我們報仇的希望又大了!”
陸雲輕歎一聲道:“保叔,說多少次了,不要跪了。我已經不是殿下,你也不是禦前禁衛了。”
“公子不要這麽說,”那保叔凄然一笑,嘶啞道:“如果忘記您是殿下,屬下也會忘記自己是杜茂的……”
他竟然自稱是杜茂!俊朗倜傥,不知被多少京中名媛傾慕的雙刀杜茂!
“……”陸雲看着保叔那張猙獰的臉,放棄了自己的堅持。
保叔确實是杜茂,當年他到錢唐縣,發現太子還活着時,保護太子便成了杜茂的頭等大事。爲了隐藏身份,他自毀容貌和聲帶,裝成一個叫陸保的駝子,在陸信的安排下,成爲陸閥江南莊園的一名家丁。
十年下來,保叔已經成爲莊園的管事,隔三差五便會這樣出現,磨練小主人的武功,更重要的是讓他時刻保持警覺。
保叔幫着陸雲将房裏收拾停當,然後便垂手跪坐在榻旁的蒲團上,恭聲禀報道:“公子,夏侯雷十天後抵達吳郡。”
陸雲點點頭,輕聲道:“我父親說有公差,應該就是保護這位欽差。”
聽陸雲私下裏仍稱陸信爲父親,保叔眉頭抖了抖,但殿下有殿下的堅持,他也無可奈何。隻好裝沒聽見,自顧自說道:“公子,我們的複仇大計,終于要邁出第一步了!”
“不錯,”陸雲看着自己修長的雙手,冷聲道:“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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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玄王朝定鼎之前,華夏大地有一段數百年的亂世,北方胡族相繼而起,将漢人的大乾政權趕到了南方。數百年間,胡族在北方建立政權、蹂躏漢人,南方的大乾政權隻求自保、一味偏安。
最終,北方的漢人放棄了對南朝王師的期待,在八大家族的率領下揭竿而起,經過十幾年的浴血奮戰,終于将胡虜趕回了草原。各大家族便共推爲首的皇甫閥爲主,建立了大玄王朝!
大玄建立後,高祖皇帝揮師南下,滅掉了腐朽的大乾王朝,将分裂幾百年的華夏大地重歸一統,至今不過二十餘年。
短短的二十幾年,不足以抹平南北分裂幾百年形成的深深鴻溝。南方的士紳百姓以中華正統自居,瞧不起北方人建立的政權。北方的朝廷和門閥,也把富饒的南方當成任其宰割的魚肉,在這裏大肆圈地,建立莊園,這就更激化了南北的矛盾。
二十餘年間,南方的世家大族不斷打着大乾王朝的旗号造反,又一次次被朝廷鎮壓下來。時至今日,南方的十幾個州,主要官員仍清一色是北方人。這些出身宗室和七大家族的官員,首要使命便是監視南方的豪族,将叛亂消滅在萌芽中。
朝廷方面,還時不時派遣欽差南巡,評估各州戡亂平叛的成果。這些欽差的報告,也就成了州郡官員晉升的重要依據。是以每次有欽差駕到,各地長官都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應付,唯恐哪裏出了纰漏,毀掉自己的前程。
這次的欽差,身份更加非同小可。乃是夏侯閥主、鎮國公、當朝太師夏侯霸……之弟,雄武侯、左将軍夏侯雷!
本朝定鼎之後,夏侯閥便是皇室之外,七大門閥的領頭羊。又在十年前愍皇帝遇刺後,擁立平王,也就是如今的初始帝登基。這十年來,夏侯閥總攬大玄軍政大權,門生故吏遍布中央地方,權勢更是急劇膨脹,甚至隐隐有淩駕于皇室之上的架勢!
如今,夏侯閥的重要人物,作爲欽差南巡,地方官員怎能不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夏侯雷的大駕還沒到,揚州刺史便率領本州文武官員在州境恭迎,跪接欽差大人親臨。陸信作爲揚州吳郡的佐貳官,也在迎接的隊伍裏。
望着身遭黑壓壓的兩百多名同僚,陸信感到無比壓抑。
但那又如何?他不過是個小小的從六品郡尉,隻能任由大佬們擺布、充當背景中的一員,哪有卓爾不群的資格?
不過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刺史大人也未必痛快,平日裏威嚴無比的封疆大吏、堂堂三品刺史,此刻卻如寒風中的鹧鸪一般忐忑不安,臉上早早就挂上了谄媚的笑容,心裏頭肯定不好受。
就算那位萬衆期待,高高在上的欽差大人,怕是也不會完全痛快。據說夏侯閥門規極嚴,閥主夏侯霸對子弟動辄家法伺候,就連一把年紀的弟弟也不例外。而那位雄武侯夏侯雷,又頗有些老不成器,陸信在京裏時,就間或聽聞,他被自家大哥大棒交加,揍得起不來床。也不知這些年,有沒有再挨揍……
說起來,已經離京十年了,也不知那個女子過的好不好……但想來,應該是不好的。
陸信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得号角長鳴,舉目望去,便見大隊的騎兵高舉着旌旗儀仗,從官道上滾滾而來。在那幾十面旌旗中,有兩面格外顯眼,當先一面寶藍色的大纛旗,上書七個鬥大的金字‘欽差江南宣撫使’!
這是皇帝禦賜的欽差旗!
另一面大小相仿的玄色旗面上,則寫着兩個篆體的大字‘夏侯’!夏侯二字周圍,飾以一圈猛虎獸紋!旗幟背面則幹脆是個擇人而噬的虎頭!
這是夏侯閥的族旗!
兩面旗幟并駕齊驅,在這江北的土地上獵獵招展!
刺史大人已經忙不疊迎上去,陸信趕忙收攝心神,随着同僚跟上長官的步伐,準備恭迎欽差!恭迎夏侯閥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