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因爲形勢緊迫,并且劫這人又不太善于言辭的緣故,所以我們的交流并不算多。
一直到現在,我們方才都有機會坐下來聊天。
對于劫的突然出現,我反正是挺意外的,如果是荒域的話,這還可以理解,但這兒是蟲原,跟随着悠悠這麽一群人千裏迢迢地跑到這兒來,而且還沒有被發現,說句實話,這其實挺可疑的。
如果不是劫後來的種種表現,以及他對悠悠一夥人的毫不留情,我甚至認爲我面前的這個少年,說不定是個内奸。
不過這些事情我都藏在了心頭,沒有說出來。
我問劫接下來的打算。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其實我并不是荒域的人。”
啊?
我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之前的種種情形,便問道:“那麽,你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對麽?”
劫頭,說對,事實上,我的上一世,出身茅山。
對于劫的經曆,我知曉一些,卻不知道他爲什麽突然提及這個,愣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上一世?”
劫沒有待我回過神來,開始簡單地講解了他的身世。
陳留劫的上一世,叫做楊劫,他的師父叫做楊影,又名英華真人,是茅山宗十大長老之一,而他自幼生長于茅山,與英華真人名爲師徒,感情卻如同母子,後來英華真人在華東神學院的任職過程中離奇死亡,他受盡打擊,後來通過茅山後院的虛空去了異界,曆經劫難,最終被時空亂流絞死。
人雖然死了,但靈魂卻沒有斷絕,飄飄忽忽,卻是落到了荒域,随着胎兒出生,變成了現如今的陳留劫。
而除了前世的身份,他還有另外的一個身份。
那便是戰神蚩尤的八十一魔将之一。
當然,這一切都已經随着過往雲煙而去,現如今的他,雖然有着前世的記憶,以及某種遠古的身份,但他便是他,了無牽挂的陳留劫。
聽完面前的這個少年郎用簡明扼要的言語講完這一切,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前半部分我知曉,但後面的内容卻讓我很是詫異。
我說你講的魔将,我之前不知道,但現在卻曉得了現今的蚩尤轉世,我也認識。
劫說便是茅山大師兄陳志程,對吧?
我說你知道?
劫說我當然知道,八十一魔将的轉世,都是爲了他再聚勢力,隻不過天機被擾,最終沒有如願以償,不但淩亂,而且錯落,上一世的我其實已經隐約覺醒了意志,而這一世我清楚得更快。
我說你既然什麽都想起來了,那爲什麽不去投奔他?
劫搖頭,笑着說道:“兩世爲人,讓我想明白了許多的事情,該做的我都做過了,我已經不再欠他什麽,而他也不需要我的幫助,這世界上唯一讓我感覺到愧疚的,除了上一世的師父英華真人之外,再無他人。”
聽到這話兒,我心裏明白,這所謂的“他人”,其實也包括了我。
雖然他叫我“師父”,但一來我與他并無正式的師徒關系,二來剛剛認識不久就分離了,要說感情,其實并不算多。
他連自己“魔将”的身份都抛棄了,又如何會在意我的看法呢?
明白了這一,我反而豁達了許多,把他當做同輩人來看待,問他道:“那以後你有什麽打算呢?”
楊劫看着我,說你希望我跟在你身邊麽?
聽到他突然說起這麽一句話來,我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如果你還是以前的陳留劫,我或許會留你在身邊,将我所學傳授于你,一來是你人不錯,是個不錯的弟子,二來也是給我敦寨苗蠱多一份傳承,不過想必這世間除了英華真人之外,恐怕沒有第二人能夠當你師父了。”
劫聽到我的話語,有些驚訝地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突然跪下。
我給他的動作吓了一跳,趕忙去扶他,沒想到他已然磕了三個頭,這才給我扶起來。
我說你這又是何必?
劫說倘若沒有你,我或許到現在都隻是荒域之中懵懵懂懂的一個小孩兒,什麽也不知曉,不明白自己的前世,也不明白所有的過往,正是因爲你的出現,讓我解開了人生的迷霧,這三個頭,是我欠你的。
我說沒必要,沒有我,也會有其他的人。
劫說我準備離開,至于去哪裏,我也不知道當初在九丈崖與你們分離之後,我去過很多地方,包括茅山宗,我都有偷偷去過,後來才發現,物是人非事事休,世間早已不是我所熟悉的地方了,而如何找回自我,這才是我最該做到的。
我聽出了他話語裏的意思,不由得笑了,說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江湖之大,何處不是家,無牽無挂,浪蕩四海,這樣挺好的。
劫感覺到了我的善意,也擡起頭來,看着我,說也許有一天,我會回來找你的,而那個時候,我一定會跟現在有所不同。
我伸手,與他相握,說臨别了,沒有别的可說,隻能祝你心想事成。
我的豁達讓劫很是感動,他緊緊地握了握我的手,卻沒有說話。
聊過之後,劫便與我告辭了。
臨别前,兩人都沒有再多說什麽,我送他離開,他走了很遠,快到街巷拐角處時,卻回過了頭來,朝着我揮手,說師父,再見。
師父?
劫臨走前的稱呼讓我愣了許久,不知道爲什麽,一股暖流從心頭洋溢了開來。
這個少年有着很豐富的過往和經曆,連我都爲之贊歎和敬畏,然而他并沒有變,最終還是我當初在叢林中瞧見的那個少年。
不忘初心,這話兒說得容易,但經曆了滄桑之後,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劫的離去,我的心中并無悲傷,反而多出了許多的感悟。
許久之後,王明回返而來,詢問起劫的下落,我跟他聊起了劫臨走時跟我說過的話,王明也不由得感慨,說魔将之事,我們都已知曉,卻不曾想他居然能夠抛棄掉這樣的宿命,找尋自己的真我,僅憑這一,他未來的成就,就遠不是那些留在黑手雙城身邊的人能夠比得上的。
我說我在想如果我把這件事情告訴給箫老大,不知道他會怎麽想。
王明笑了,說你想看到他吃驚的表情?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估計你會失望的劫上一世可是他的師弟,他到底會做什麽樣的選擇,我想箫老大遠比你更加明白。
說罷,他又歎道:“說到這件事情,還真的讓人感慨陸言,說句實話,你是怎麽看待黑手雙城,也就是轉世蚩尤的?”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在過往的曆史之中,蚩尤一直都是備受诟病的野蠻人、喜好殺戮的暴徒,但我們知曉,曆史都是勝利者所書寫的,他到底是什麽模樣,誰也不清楚,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大敵當前,的确是可以合作。”
王明對我說道:“陸言,你得記住一,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三十四層劍主的确是我們的敵人,域外天魔也是,但任何想要改變現狀,而摧毀我們所珍惜的和平,以及一切敵人,也都是我們的敵人,必要的時候,我們就得站出來,如同當年的陸左和箫老大一樣,知道麽?”
我明白他的意思,頭說道:“我知道。”
兩人那夜聊了許多,而通過與王明的對話,我越發深刻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所承擔的責任。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換一句話來說,那便是“俠之大者,爲國爲民”。
這是我們的責任。
次日,我們與三目巫族的綠葉族長告辭,然後穿越蟲原,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回到了苗疆萬毒窟。
返回了苗疆萬毒窟之後,我找到了鹿婆婆,與聚血蠱小紅碰了面,有些日子沒見,我感覺小紅似乎有了許多的變化,這并非是體型或者其他方面的變化,而是……
怎麽說呢,現如今的小紅,更具有人性了。
這是我說驚訝的地方。
越是如此,我越不能将小紅給帶走,糾結再三,最終還是放心地将它留在了鹿婆婆的身邊,讓她好好教導。
小紅留在這裏,但我不能留。
我得将陸左的消息傳給雜毛小道那兒去,讓他知道我們現在的情況。
所以我沒有待兩天,就準備離開苗疆萬毒窟。
但是王明卻并不跟我一起離開。
他從小米兒那裏得到了消息,說小觀音很有可能會在近期趕回來,所以他希望在苗疆萬毒窟這兒等待一下。
我不能耽擱人家兩口子鵲橋相見,最後隻有孤身一人離開。
出了苗疆萬毒窟,又離開了麻栗山,抵達山外的麻栗場鎮上,我聯系了茅山的聯絡人員,随後又跟雜毛小道進行了直接的溝通,談及了萬毒窟的一應事情,得知了陸左的失蹤和小妖姑娘的回返之後,他沉默了許久,說知道了。
他問我有什麽打算。
我想了許久,說如果沒有事的話,我想去一趟東海。
b>說:
東海,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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