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黑色綢緞的練功服,緩步走到了我們的跟前來,然後拱手說道:一直聽主人說起聞名天下的左道二人,他認爲兩位是當世之人傑,聽得我們這些下面辦事兒的,都忍不住心中癢癢太皇黃曾天劍主,拜見各位。
男人站立在離我們七八米之外的林中,腳步不丁不八,落定之後,自然就有一股古怪的氣勢撲面而來。
這種氣勢,很沉重。
瞧見這場景,我們都爲之詫異,互看了一眼,陸左上前一步,問道:閣下名字。
那人傲然說道:太皇黃曾天劍主。
雜毛小道在旁邊笑了,說按照葫蘆娃的套路,是不是得說,像你這樣的人,還有三十五個
太皇黃曾天屬于道家宇宙學說中三十六層天裏,三界之中欲界第一層,也是三十六層天的門戶之所在;而三十六層天,也是漢族民間宗教道教根據道生萬物的宇宙創世理論,構想出來的神仙所處的空間。
這每一重天,都有得道的天神統轄着。
雜毛小道的這話兒頗有調侃之意,然而那男人聽了,卻笑了起來。
他說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舊秩序破滅,總會有新秩序生出,立典大戰之後,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如你所言,像我這樣厲害的,還有許多,不過卻沒有三十五個
雜毛小道皺眉,說太平教的
對方開口所說的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是東漢末年時钜鹿人張角領導黃巾起義時喊的口号,全部的叫做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而張角所領導的教門,被稱之爲太平教,不過後來随着黃巾起義的破滅而衰落,随後分裂衍化爲兩支說法各異,一曰五鬥米教,也就是天師正一道的前身,還有一個,名曰事魔教。
前者十分聞名,而後者卻是世人罕有知曉,蓋因事魔教的教義激進,有點兒類似反人類反社會,所以一直都被當權者打壓,不得出頭。
很多宗教傳法,都會給自己取一個美妙的名字,用來迷惑教衆,收取信徒。
但這個事魔教卻很執着于這名字,隻因爲它從事的是精英教育。
它信奉以暴制暴,用暴力來拯救世界,以身事魔。
每一個傳人,都是不世出的魔頭。
這個宗門最後的輝煌是北宋末年的時候,那一代的傳人聚亂于梁山,引發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共一百零八的大魔頭的大動亂,結果最終被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王姓老者,一人一劍,陸續斬殺。
這些都是屈胖三平日裏跟我閑聊的江湖過往,按理說太平教早已不再,太平禦覽經也消失人間,不可能重現。
但這人的行爲古怪,卻引發了雜毛小道的猜測。
那人依舊搖頭。
陸左有點兒不耐煩了,說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沒事兒在這裏蹲着我們,意欲何爲
事實上這人一出現的時候,我們就開始四處觀望了,倘若不是來到這兒的,就隻有他這麽一個人,而不是十面埋伏,說不定我們已經一擁而上了。
要知道,現如今陸左的身份可不安全,之前還有宗教總局特勤四組的人堵在句容蕭家的大院裏,拼了得罪蕭大伯受處分也要搜查。
可見有人對抓捕陸左,還有打擊我們這群人,有多執念了。
這個人莫名出現,簡直是太古怪了。
最讓人詫異的,是我們這一次的行動如此隐秘,他居然還能夠找上門來,在這裏堵着我們,這給我們所有人都帶來了強烈的不安全感。
沒人願意自己的行蹤給别人掌握得死死的。
那人笑了。
他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劍來,然後說道:閣下是想知道我爲什麽能夠在這裏找到你們吧來,跟我打一架,赢了我,我便告訴你們一切。
聽到這話兒的時候,我的眉頭一陣狂跳。
這人太狂妄了。
真的,從他在這兒堵住我們開始,他給我的感覺就純粹是一個妄人。
就算陸左如同以前一般,在天山大戰之後就一直廢了,但我們這兒還有雜毛小道呢。
這位茅山宗的掌教,即便是在天山大戰之後,修爲也沒有跌落。
而且恰恰相反,經曆了那一場大戰,他已經攀登到了旁人無法觸及的高峰之上。
你有什麽資格如此狂妄
就憑你自封的什麽太皇黃曾天,還什麽劍主
幼稚。
然而聽到這話兒,陸左卻笑了,他鄭重其事地說道:如此,那便打一場吧。
江湖人,沒有什麽事情是打一架不能夠解決的。
倘若不能,再打一架。
很顯然,這個犯有中二病的中年男人,已經引起了陸左的興緻,一般來說,能夠說出這樣狂妄話語的,不是天才,就是瘋子。
而對方能夠在我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在這裏堵住我們,怎麽可能是瘋子
唯一的解釋,那就是對方信心滿滿。
所以他走了出來。
這時候反而是對方有點兒傻眼了,那個太皇黃曾天劍主愣了一下,說等等,我主人說你天山大戰之後,受了重傷,一直都沒有恢複過來;與你對戰,實在是有一些欺負人,不如換你旁邊的這位蕭掌教
呃
這人還真的是狂到沒邊兒呢。
陸左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下,然後和氣地笑了笑,說沒事的,一會兒你若是覺得勝之不武,再與他交手便是了。
太皇黃曾天劍主聽了,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對,就這麽辦了。
說罷,他将手中的劍平平舉起來。
這是一把很普通的劍,和他的人很像,就是那種你去旅遊的時候,在xx古城的某一個賣工藝品店裏瞧見所謂青鋼寶劍之類的樣子貨,而且他拔劍出來的時候,那種劣質的劍身也讓人直皺眉頭。
這樣的劍,恐怕在交手的一瞬間,就會斷裂了去。
這人,真的不是瘋子
我心中疑惑,而對方卻在将長劍指向了陸左之後,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那人方才開口說道:你來啊,看在你受過傷的份上,我讓你三招
呃
原來他不進攻,是覺得陸左太菜了,主動進攻有損他的顔面啊。
我看了一眼陸左,以爲他會被這樣的輕視弄得火冒三丈。
然而沒有。
陸左的臉色更加嚴肅起來,點了點頭,然後手一伸,那把鬼劍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這鬼劍沒有變大,如平時的模樣,不過悠然之間,卻散發出一股陰寒之氣。
那太皇黃曾天劍主瞧得兩眼放光,忍不住說道:你這劍不錯啊不過落在你的手中,算是明珠暗投了,不如這樣吧,一會兒我留你一條性命,不過這劍得送給我,你看怎麽樣
陸左溫言而笑,說好,我輸了,這劍便給你。
說罷,他足尖輕點,卻是出現在了那太皇黃曾天劍主的跟前來,擡手就是一劍。
陸左言語溫和,臉上帶着幾分微笑,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
但隻有這一劍揮出來的時候,我才能夠感覺到他心中滔天的怒火。
陸左還是陸左。
他是一把藏在劍鞘裏面的鋒芒長劍,平日裏溫文爾雅,隻有真正發起狠勁兒來的時候,你才能夠瞧見那個名動江湖的苗疆蠱王,是如何的恐怖。
這一劍,仿佛能夠斬破天地。
然而就在這時候,讓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那個眼看着就要被一劍斬成兩半的太皇黃曾天劍主,卻是往後輕輕一退,就避開了陸左這犀利至極的鋒芒,随後他手中那把破劍輕輕一擋,卻攔住了陸左最爲兇猛的攻勢。
铛
一聲清脆之極的響聲,從兩人的交擊之處傳來,無比清越,穿透了空間,在林中上方回蕩。
這個時候,我旁邊的屈胖三低聲說道:糟糕,碰到硬茬子了。
兩人長劍交擊在一塊兒,雙方都一動不動。
那人手中的破劍并沒有如同我預料的一般斷裂而去,依舊是那個破破爛爛的樣子,但是卻硬生生擋住了陸左的犀利一劍。
而這個時候,那個太皇黃曾天劍主也是一臉詫異地說道:唉你恢複了一些麽
話語方罷,他的長劍開始猛然一抖。
這一抖,看似緩慢,使得剛猛有力,而且妙不可言。
兩人随即分開,随後雙方宛如疾電一般交錯而過,長劍叮叮當當作響,而幾秒鍾之後,我瞧見陸左一聲大喝,手中的鬼劍倏然間便大,朝着那家夥猛然斬了過去。
陸左氣勢十足,長劍散發着冉冉黑色鬼氣,然而面對着這樣的情形,那太皇黃曾天劍主卻瘋狂大笑了起來。
他宛如一葉扁舟,在陸左激烈的攻勢中飄蕩,卻從來不倒。
無論陸左如何出劍,都傷不得他的分毫,而他卻還有餘力瘋狂喊道:好好好,果然不愧是主人誇贊過的強者,有點意思,很有意思啊,我就不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