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兒,外面的人便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打頭的是一個縮着身子的小矮子,賊眉鼠眼,比俞千二也高不了多少,而他走了進來,确定了裏面的人之後,方才吹了一個口哨,又進來了三人。
另外三人裏,兩男一女,一個長得十分彪悍的傻大個兒,還有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文雅男子,那個女子穿着一身白色裘皮,顯得十分妖媚。
這些人,都穿着現代的衣服,反而是我,因爲避人耳目,出來的時候特地弄了一身華族人的裝扮。
果然不是荒域的人。
四人之中,以那金絲眼鏡爲首,他走到篝火前面來,沖着我們微微一笑,說老鄉,在下趙志祥,多謝諸位援手之情。
信伯本人就是藤族專門與外界打交道的生意人,自然知道如何應付,與來人寒暄過後,便邀請他們坐下來,并且将我們烤好的肉給他們分享。
這幾人在黑黝黝的山林裏轉悠了許久,也不客氣,圍在了篝火邊,然後一邊烤火,一邊吃肉。
不過他們也十分客氣,拿了些壓縮餅幹能量棒和巧克力出來,給我們嘗一嘗新鮮。
這些東西十分稀奇,信伯和姜西冷沒見過,都很驚訝,安倒是見過,不過她是一個安靜的女孩兒,縮在旁邊,旁人也注意不到他們。
我一邊暗地裏觀察着這幾人,一邊默默地蹲在旁邊不說話,看着信伯跟他們聊。
這一說話,才知道他們是因爲走失了某件東西,然後一路追過來的,目的地是落鳳峰。
聽到他們的話語,信伯止不住地吸了一口涼氣,說落鳳峰可不得了,那個地方壁立千仞,豎直朝天,直入雲霄之上,至今也沒有聽說有誰爬上去過呢。
金絲眼鏡微笑,說無妨,我們有些本事,還有裝備,爬上去是沒有問題的。
我們準備的烤肉和稀粥分量不多,再加了四個人,不一會兒就吃完了,信伯讓姜西冷再從包袱裏弄點兒出來,這時金絲眼鏡揮了揮手,說等等,我這裏有個剛剛打到的獵物,還算新鮮,還是吃這個吧。
他一揮手,那個賊眉鼠眼的家夥從麻袋裏面摸出了一頭黑色的鱗甲長蟲來,這玩意生息全無,不過卻有着淡淡的金色氣息散發出來。
信伯瞧見,忍不住就站起了身來,開口喊道:我的天啊,這不是鈎蛇麽
金絲眼鏡瞧見我們這裏有人識貨,不由得眉頭一揚,得意地說道:哦,老鄉你認識此物
信伯點頭,說我族有一古書,名曰山海經,這玩意就是經中記載的鈎蛇,相傳此物成熟之時身長二十米以上,尾部有分叉,潛伏在水中,用尾鈎把岸上的動物拉入水中捕食,十分兇殘,乃洪荒妖獸之一。
金絲眼鏡點頭,說想不到你們這兒,也有山海經,不錯,此物便是鈎蛇,不過是幼年時期的模樣。
信伯深吸一口氣,說即便是少年時期,能夠将此物給滅殺,也是十分厲害,讓人敬佩得緊要知道此物狡詐,罕有人能夠瞧見其模樣。
那裘皮女子得意地說道:那是,我們趙總的手段,便是那天下十大,也及得上的。
信伯反倒是愣了,說什麽天下十大
金絲眼鏡揮手,瞪了那女子一眼,然後笑着說道:她胡口說的,老鄉莫怪;鈎蛇此物出身洪荒,身上皮肉骨血皆是大補之物,蘊含着豐富的能量,相請不如偶遇,借老丈鍋子一用,我們炖一碗鈎蛇湯和。
信伯慌忙擺手,說這可使不得,我們招待你們的,是那粗糙的野豬肉,哪裏能這般交換,使不得;鍋這裏有,水都燒開了,你們自己弄便是了。
金絲眼鏡倒是十分客氣,說如何使不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說的便是如此。
他說着話,那猥瑣男子便已經将鈎蛇的腦袋斬去,又将鱗甲撥開,把雪白的肉切成一段一段,放進了燒開的白水之中,然後還放了一點點鹽和胡椒提香。
而金絲眼鏡也往前走了一步,手指結了一個佛印,然後朝着篝火中彈去,突然間有一道近乎于白色的焰火出現。
那焰火的熱力十分充足,我都能夠感受到其中的熱力。
好手段。
那鈎蛇當真是珍貴之物,放入裏面不到五分鍾,立刻又異香撲鼻而來,猥瑣男用木勺子緩緩一攪,那白開水居然變成乳白色的羹湯,裏面的蛇骨都酥化了去。
鈎蛇湯弄好之後,直接盛在了原來的稀粥泥碗之中,猥瑣男子給每人盛了一碗。
信伯還待推辭,結果聞到那碗中撲鼻的濃香,忍不住喉結一陣滑動,便也不再客氣,先是一番感謝,然後端起了碗來,顧不得燙,一點一點兒的喝着。
一開始他還十分小口,結果幾秒鍾之後,恨不得将一整碗全部倒進肚子裏去。
我瞧見他這誇張的表現,而其他人也都開始喝了起來,也不矯情,端起碗來喝,發現這湯質鮮美不說,而且入胃之後,卻化作一股暖流升騰而起,遊遍全身,暖洋洋的,覺得經脈之中有鼓蕩不休的力量在積累。
這種感覺,有點兒像是我之前吃那洛山魅的感覺,不過沒有那般強烈。
然而即便如此,給人的沖擊也是十分強大的,幾乎用不着招呼,所有人都已經喝完了第一碗,開始喝起了第二碗來。
沒一會兒,一鍋鈎蛇湯就給喝得幹幹淨淨。
相比于其他人,我喝得并不多,也就兩碗,而其次的是那個金絲眼鏡,他也才喝了三碗,至于其他人,幾乎喝了六七碗,還意猶未盡。
要知道,那一鍋子的水,本來是準備給燒開給我們泡腳的。
我對于鈎蛇湯的淡定,讓金絲眼鏡注意到了我,過來與我搭讪,而我則表現得十分愚鈍,裝聾作啞的樣子,再加上匿身符的緣故,讓他最終無奈地聳了聳肩,以爲隻是一個二傻子而已。
然而實際上,我已經該感覺到這幫人的詭異。
我甚至感覺到那個金絲眼鏡身上不知不覺發出來的氣息,有一種讓人驚悸的恐怖。
至于他身邊的每一個人,給我的感覺都很難纏。
他們任何一個人,我都幹不過,隻有裝傻子。
好在這些人吃飽喝足之後,并沒有再多話語,他們在篝火這邊找到了睡覺的地方,還禮貌地跟我們道了晚安,然後歇息了去。
沒一會兒,那個傻大個兒的呼噜聲就開始響了起來。
反倒是我們這邊有些睡不着。
所有人歇息之後,我感覺到信伯翻來覆去的焦灼,也感覺到姜西冷的呼吸一直都處于一個頻率,顯示着他一直醒着。
反倒是安,這一路疲憊,堅持了沒多久,就睡着了。
我躺在獸皮之上,默默地行着氣,不知道過了許久,感覺到睡意朦胧。
如此煎熬一夜,那四人天還沒亮便離開了,并沒有跟我們打招呼,也沒有對我們怎麽樣,而他們一走,姜西冷也終于是放下了心來,跟着出去。
過了十多分鍾,他又折了回來,跟信伯彙報了一聲。
這時老人家方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我們起得很晚,一路上信伯都充滿了疲憊,好在還有些修爲,便帶着我們一路走,一直走到了下午時分,來到了一片桃林之前,信伯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走在了最前面。
他一邊走,一邊吩咐我們注意腳下,跟着他的腳步走,不要錯了步子。
瞧見他這般慎重,我就知道可能是到了藤族殘部的聚集地了。
果然,走了多久,前方的景色一變,林子的後面,有一個寨子依山而建,從那建築的材質來看都還挺新,顯然是剛剛建造沒多久。
姜西冷提前一步進寨子裏報信去了,而當我們走到寨子跟前來的時候,一個長得很像蚩老爺子的半老頭子帶着人走出,來到了安的跟前,眼眶一紅,抱着安就嚎啕大哭起來。
我聽到安叫三爺爺,知道這人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蚩野了。
而讓我沒想到的是,這蚩野抱着安哭完,居然帶着陸陸續續走出來的一兩百人,朝着安跪了下來,口中疾呼道:青鸾天女,藤族希望
兩句口号,颠來倒去地呼喊,氣氛十分狂熱,倒是把安弄得一陣錯愕。
那蚩野帶着人如此呼喊許久,又從旁人手中拿來了一副插着許多鮮豔羽毛的華冠,戴在了不知所措的安頭上來,等到衆人跪拜之後,方才将安和我們迎入寨中大堂之中來。
他們将安安置在了堂中的最上位,然後開始講了一大通話。
我在旁邊聽着,大概的意思就是安乃天人出身,日後藤族複興的希望,就落在了安的身上,所以蚩野尊奉天意,與族人一起,共同尊崇安爲青鸾天女,成爲藤族新的領袖
啊
聽到這些,我整個人都愣住了,沒想到安這一轉身,居然從一個女奴,變成了一個部族的首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