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早已沒有人記清,隻記得神州大陸上曾經演繹過這樣一段凄美的故事。
深夜,伸手不見五指,月亮不知隐匿在何方。
村莊裏的居民已經沉沉的睡去,不遠處的道路上,急促的馬蹄聲漸行漸近。馬背上的人們,穿着統一的夜行衣,包裹着全身,隻露出一張臉,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背後的兵器裹在黑色的長布中,隻露出一把劍柄。
片刻,馬背上的人群已經來到了村口,村莊裏依然靜悄悄的,隻隐約的聽見打鼾聲此起彼伏的響着。這群人從馬背上跳下來,他們大概有二十多人,領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當他清點完所帶的人群以後,對他們點點頭,快速的沿着旁邊的小路,向村裏而去,從他們移動的速度和動作看來,都是這是世界上一等一的高手,而腳下所用的輕功,正在當今最大門修真門派的絕學——幻影迷蹤。
修真門派是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存在,他們很少出現在普通人的世界上,即使有,也隻是偶爾幾個出來遊曆的,大多的時候他們都在自己門派的山上修煉,以達到傳說中的實力和那個讓天下所有修真人夢寐以求的地方。
然而今天,在這個小鎮上,突然出現這麽多人,一個個化裝成普通武學高手的樣子,不難看出,接下來的事情,是一次秘密行動,很有可能修真門派的腥風血雨即将在這一刻上演。
當這群人來到一家偏僻的房屋前,停了下來。領隊的青年做了一個手勢,其餘的青年便從背後抽出劍緊握在手中,他們手中的劍看似普通,卻不普通,當這些人把劍握在手中的時候,一層淡淡的藍光從劍身上緩緩散發開來。
衆人在房屋的四周分散開來,快速的向房屋靠近,當他們離房屋還有五米的時候,卻見房屋頂上突然炸開,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妻直射而出,每個人的手中皆握着一把利劍,劍在他們的手中嗡嗡做響,男人手中的劍身上還散發着耀眼的銀光,女人手中的劍也流轉着銀光,卻黯淡了許多。
這群人看見目标已經出現,快速的向後退了幾步,等待着兩人落在他們的圍圈之中。
領隊的青年看見夫妻兩人劍身上散發的銀色光芒,先是一愣,眼神中充滿了驚訝,片刻消失不見,他畢竟也是修真的高手,這樣情況還不足以影響他們的心志。
夫妻兩人從空中緩緩的下降,落在地面上,卻沒有帶起一粒灰塵,從剛才領隊的驚訝和他們手中劍身的光芒,便可以斷定,兩個人都是這個世界上屈指可數的修真高手,内力已經練到收放自如的地步。
這時,夫妻中的男人說話了,他的名字叫段晴空,段晴空喟息着看着眼前那位領隊的人,難以置信的說道:“七師弟,難道你真的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嗎?”
那位領隊,也就是男人口中的七師弟,名叫張聖全。張聖全深情的看着曾經的大師兄,無奈的說看着他,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道:“大師兄,這些年你的功力又有新的突破了。”
段晴空聽見以後,嘴角微微一笑,似乎有一點不屑。
張聖全從段晴空的眼神裏面也看出了他們的想法,于是說道:“你知道這不是我的意思,是二師兄要殺你,掌門的命令我們無法違背,我隻能照他的命令辦事。”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而後緩緩地說道:“你放心,今天我絕不會出手,隻要你們等逃出我的死門陣,我就放你們走。”
旁邊的一個手下聽見領隊人說出這樣的話,提醒似的的說道:“門主,掌門不是讓我們……”
“有什麽事我來擔當,你們盡力就可以了。”張聖全打斷了手下的問話。
“好!”段晴空笑了笑了,有一點嘲笑的感覺,隻見他把劍輕輕的舉起,悻悻的說道:“既然他無情,也别怪我無義,七師弟,得罪了。”說完,他和妻子同時飛向早已擺好的死門陣,隻是他們飛行的方向是反的,一個前方,一個後面。他們都知道死門陣是絕殺八陣中攻擊最強的一個陣法,要是讓周圍的人聯合攻擊起來,即使功力再高,也難以逃出陣外。當然,也逃脫不了一死。
絕殺八陣是殘陽派的鎮山陣法,當八個陣法同時發動的時候,當真是所向披靡,即使天神下凡也很難逃脫。自殘陽門建派八百來以來,八陣還沒有同時出現過,即使其實普通的一個陣法就可以對付一點膽敢挑釁的門派。
八陣分爲東南西北和天地生死,死門陣無非是殘陽八陣中最強大的,裏面的修真之人,内力之深,手段之狠,是一般的門派難以企及的。一般的三流門派,隻要死門陣的人同時出動,即使不擺開死門大陣,也足以讓一些較小的門派承受滅門之災。也真是這個原因,才使得殘陽派在修真門派中獨領數百年。
修真門派很少發生大規模侵略性的戰争,他們大多的人已經看破世俗,專心修煉。但是,門派與之間偶爾也會出現一些小的摩擦,之間的戰争也是不可避免的。
夜,雖然很黑,但是對于他們這樣級别的高手,是無法影響他們的技術了速度,對于修真的人來說,修煉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黑夜已算不了什麽,隻要一個聲音一個動作,便可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麽事,這就是聽聲辯位。
死門陣裏面的人,看見兩個人握着劍飛了過來,快速的舉起自己手中的劍迎了上去,張聖全擡起右手,在四周布下了一層結界,他可不想讓今天的秘密行動傳出去。結界是透明的,外面的人可以看見裏面,但是裏面的聲音卻無法傳遞出去。
劍與劍撞擊後,發出清脆的聲音,而後快速的彈開,很難看清楚他們的速度和動作。夫妻倆同時默契的退了回來,對望了一眼,剛才的一擊隻是試探,雖然他們在門派的時候就知道死門陣的存在和厲害,但是究竟有多厲害,還是一無所知的。
絕殺八陣中,每一陣都是二十五人,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分别站四個人,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四個位子留下二人,最後一個人是陣法的陣眼,也是功力最高的人,在陣法發生變故的時候做出相應的調整,讓損失減到最小。陣眼之人也是這一門的門主,而眼前的死門陣,他們的門主就是——張聖全。
夫妻兩人動了,再一次向剛才的地方揮劍而去,這一次他們都用了七成的内力,看樣子他們要來真的了。兩人快速的在人群裏面遊弋着,雖然雙方都沒有受到什麽傷害,但是死門陣裏面的人們憑借着默契的配合,漸漸的縮小着控制的範圍。他們知道,用不了多久,當中間活動的範圍隻有十米左右的時候,就是夫妻兩人葬身的墳墓。
藍色的劍光和銀的劍光在天空快速的交織着,讓整個夜空都變的絢麗起來。
夫妻兩人在這個時候也同樣感覺到了危機,用全身的内氣抵抗着劍氣,依然無法突破這幾乎看不出破綻的死門陣,絕望在他們的心裏緩緩的産生。
就在這個這時,女人的肩膀上突兀的中了一劍,劍口雖然不是很深,但溢出鮮血的速度卻不慢。段晴空看見自己的妻子中劍後,心裏很是氣憤,當然還有一點心痛,他一生最愛的就是自己的妻子,曾經發過誓,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他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日子,隻希望與妻子和兒子過平平常常的生活。爲此,他放棄了繼承掌門的位置,可是今天,他依然無法逃脫本派人的追殺。
女人名字的叫董曉柔,此刻她傷口上的血,還在快速的流着,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的有些力不可支,但是她仍然在堅持着,堅持着。
董曉柔的功夫不如自己的丈夫,她知道如果不是丈夫爲了帶她一起突破出去,以丈夫的功力,一定可以一個人逃脫這并不是很強大的死門陣。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個累贅。
董曉柔亦然很愛自己的丈夫,她在門派的山上,每時每刻都在缱绻纏綿的思念着他們之間的每一個相處的情景。她十七歲在山上邂逅自己的丈夫,并且相戀,在一起幾十年來,他們從沒有吵架過,她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爲丈夫總是讓着自己。這個時候,她明白,如果陣法在縮小幾米,即使丈夫有再高的武功,也很難逃脫出去。瞬息,她想到了死亡,想讓自己死在對方的劍下。當對方一個人手中的劍将要揮動的時候,她幾乎放棄了抵抗,閉上雙眸,在心裏暗道:永别的老公。而後等待着死亡的來臨。可是,就在劍即将落在她頭頂的刹那,隻聽“哐”的一聲,被另一把劍撞開了,而這把劍的主人,正是她的丈夫。
段晴空仿佛看出了妻子的心思,打落妻子頭頂上的劍,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裏,眼角一滴淚水正在輕輕的滑落,透過空氣,落在彌漫着滿天灰塵的土地上,激起一多朵斑駁的淚花。隻是這一幕,正在厮打的雙方并沒有注意。遠方的張聖全把這一幕看着眼裏,心裏突然一痛,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段晴空飛快的把手中的劍舉過頭頂,突然原地飛起,劍尖向下一揮,蓦地大叫道:“落——葉——殘——陽。”
張聖全聽見這四個字以後,臉色突然間變的蒼白,對旁邊的手下大聲喊道:“不好,都别去躲,全力防禦。”他之所以說這句話,因爲他知道這一招意味着什麽。
張聖全的話剛說完,隻見段晴空在天空高速的旋轉着,手中的劍的旋轉中激起一道道劍浪,剛才還是銀色的劍光,在這一刹那變成了淡淡的金色,他握劍的手在顫抖着,似乎不能完全發揮這一招的威力。
突然間,張聖全心裏跳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俨然知道了段晴空剛才做了什麽,但他來不及想太多,結界裏面的劍浪讓自己難以承受。
須臾,四周的結界已經被段晴空使出的劍浪,變的扭曲,變形,最終消散。
張聖全也在這裏時候從嘴角留出一股血液,顯然受了内傷。
死門陣裏面的人痛苦的抵抗着撲面而來的劍波,凡是内力差一點的人,身體已經出現了透支。此刻的他們想跑也跑不掉,一但他們放棄了防禦,足以被一道道劍波殺死千萬次。每個人的臉上都流出豆大汗珠,内力也在快速的消耗着,就在他們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劍波逐漸的慢了下去。
段晴空的旋轉變的已經可以看清楚他們的樣子了,這時候的他,體内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内力,但他仍使出最後一絲力氣,把懷裏的妻子遠遠的抛了出去,抛出了包圍的區域,而他自己也沉重從空中摔落了下去,塵土飛揚。接着,就是一把把利劍緩慢的插在他的身體上。那一刻,段晴空俨然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很幸福的那種,最終他緩緩的閉上雙眸,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一聲金屬破碎的聲音從他的身體發出,響徹了整個夜空,聲音是那麽的清晰,帶有一絲凄涼。所在的都是修真之人,他們都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段晴空在最後的時刻,燃燒了自己的真元球,用生命之火瞬間提升了自己的内力,用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破開陣法。這麽做也是隻是爲了救一個人,一個他今生今世最愛的妻子。
燃燒生命的真元是所有修真之人都知道的事情,也是所有修真之人都不敢去做的事,燃燒了生命真元,也就燃燒了自己的生命,雖然可以在瞬間把自己的力量提升了一個新的檔次,但是所帶來的結果是難以承受的,真元會随着那瞬間爆發的力量而煙消雲散,甚至連轉世,或者從塑身體的機會都沒有,那是靈魂絕對的毀滅。
“不。”董曉柔看見自己的丈夫死在本派人的劍下,歇斯底裏的喊着,流水在丈夫發起殘陽劍法最後一招的時候,已經泫然了整個眼眶,如斷了線的風筝般,簌簌的淹沒了她的世界。在二十米外的董曉柔,完全可以輕松的逃脫,而她卻沒有動,怔怔的站在原地。丈夫爲了救自己而燃燒了生命之火,自己有怎麽會抛下他而去呢!董曉柔的世界不啻于在瞬間徹底的黯淡下去,腦海中完全是彼此曾經的記憶,凝固的視線停滞在空靈的角落,幻化出一幅幅灰色的畫面。那段畫面宛如一幕幕往事的再放鏡頭,在記憶中慢慢的放着走着,曾經的歡笑,曾經的甜蜜,曾經的歲月在這一刻淪爲永遠的曾經。董曉柔的心已經碎了,再也不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模樣。這個時候她明白,丈夫去了,她的世界亦然是索然無味。
張聖全帶着死門陣的兄弟向女人靠近,由于都受了重傷,速度很慢,有些内力差的甚至都無法站起身體,在師兄帝的攙扶下拖沓的走着。董曉柔似乎沒有發現他們,眼神也變的迷離。或者說,當他們不存在一般,茫然的伫立着,良久,良久。
張聖全來到董曉柔的面前,有些内疚的說道:“對不起,大師兄已經去了。”
董曉柔冷冷的笑了一下,什麽話也沒有說,擡起頭,澹然的看了他一眼,但是瞳孔中已經失去了光輝。
張聖全想了想,對董曉柔說道:“你走吧!我絕不會再追殺你。”
“門主。”一旁衆人輕聲提醒道。
“滾,都給我滾。”張聖全在段晴空使出“落葉殘陽”的那一刻,才知道掌門師兄爲什麽要讓自己來追殺他,雖然那隻是強行使用,但是用不了多久,他相信自己的師兄可以達到師傅都無法修煉到的境界。殺他是爲了保住他的地位,還有一點就是殺了段晴空以後,帶走他手中的劍。既然任務已經完成,又何必在下痛手,對于眼前的人,張聖全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一群手下緩慢的離開了,說離開,其實也就站到了一邊。這個時候,張聖全說道:“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他還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深情款款的看了董曉柔一眼,轉身離去。
張聖全剛走幾步,董曉柔動了,她搶過旁邊一個體力不支的手下手中的劍,飛快的劃過自己的頸部,臉上亦然露出了笑容,仿佛代表着重逢。
“爲什麽。”張聖全蓦地轉過身,看見已經奄奄一息的董曉柔,快速的跑過去,在她身體傾倒之前,緊緊的抱着懷中。他的手下看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也不知不覺的站到了一邊。張聖全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從自己的臉膀落在幹涸的地面,最後滴打在還沒有凝固的血泊中,他心中的那個結也在這一刻解開,隻聽他喃喃的說道:“小柔,我是叫你小柔呢!還是叫你小師妹?”說道這裏,張聖全的話變的有些哽咽:“你知道嗎?在我到殘陽山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心裏就莫名其妙的留下了你的身影,很多次想和你說,都沒有說出來,而我想鼓起勇氣想對你表達愛戀的時候,卻看見你和大師兄甜蜜的依偎在一起。那時候,我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也在心裏深深的祝福你們,也是從那時候起,我開始便拼命的修煉,希望有一天可以在武功上超越大師兄。”
說着說着,他的眼淚流的越發厲害,他繼續說道:“我也不想這樣,二師兄居然用掌門令來壓迫我……看見你現在的樣子,我的心真的很痛……柔兒,你真的好傻……”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他聽見了剛才大師兄燃燒生命真元以後發出的金屬破裂的聲音,他知道小柔也去了,也以大師兄同樣的方式離去了。
張聖全緊緊的把董曉柔抱着懷裏,腦海中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把董曉柔輕輕的放在地面上,才發現地面上有幾個字,他知道是董曉柔臨死前聽見他的話以後留下的。看着用血凝聚成的幾個鮮紅的字,他的腦海蓦地一片空白。片刻,張聖全拿起手中的劍,站在旁邊的空地上,手掌之上用自己全部的内力凝聚出一個銀白色的真遠球,凝重的抛向身前的土地上,炸出一個兩米多深的坑,接着又緩慢的把董曉柔和段晴空的屍體放了進去。最後,張聖全深深的看了一眼,把旁邊的塵土快速的推進去,塵土飛揚,掩蓋了兩人和他們的的模樣。曾經殘陽山殘陽派最爲強大的高手,就這樣羽化而去,走的時候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張聖全掩好土灰後,正準備離開,突然不遠處的山林中傳出一聲響動,立刻引起了衆人的注意。一個手下在遠處聽見以後,警惕似的對張聖全說道:“門主,那裏好像有人,會不會是……”他也懷疑那是段晴空的後人,隻是不敢确定。
“既然事情已經辦好了,你們先走,我去看看。”張聖全收起淚水,緩緩的說道。
一群人心裏很是疑惑,但不敢忤逆張聖全的意思,隻好點頭說道:“是,門主。”說完以後就離開了。他們走了,什麽也沒有留下,隻是帶走了兩個人手中的劍,緩慢的消失在夜幕中。
段晴空的劍,不是普通的劍,而是殘陽派的鎮派之劍———殘陽劍。
張聖全來到叢林邊,看了一眼漆黑的林中,淡淡一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沒有說出來的是,這次之所以答應來追殺大師兄,是因爲他正的很想看董曉柔一面。熟料,卻是這樣一個結果。其實叢林裏面的人是誰,他早已經知道,即使小柔不說,他也會放過他的。
很久,很久,空氣中靜谧的已經沒有任何聲音,一個小男孩的頭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