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人不得不感歎時間的快慢,不知不覺就到了星期天,今天大家都很早的起來,小吉聽說要去外婆家也顯得很興奮,“都準備好了嗎”坐在駕駛位上通過前車鏡看着後面的人,
“準備好了”小吉的聲音響亮的朝着我喊道,我笑了笑,然後開動車子。通往鄉下的路很偏僻,周圍都是大山,這條路也經常發生山體滑坡,四周已經沒有了樹木,路上的小石塊在不停的颠簸着汽車。
“齊天,你的精神不太好啊”美琪坐在副駕駛上看着我關心的問道,
“沒有,就是最近老是做夢”我皺了皺眉,專心的看着前面的路,從車内後視鏡上可以看見小吉已經安靜的在座位上睡着了,那樣子像極了一隻睡着了的麋鹿。
“什麽夢?”
“說不清楚,就是一個女人的身影總是在半夜出現在卧室的門縫裏,但是很快就不見了”
“不要想太多,隻是一個夢”
“嗯”
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終于到了小吉外婆的家,這是一家身處于大山的古樸農家,房子的結構還是瓦房木梁,那磚牆已經可以完全的看見紅磚,因爲對于祖家的感情,美琪的媽媽一直舍不得離開這裏和我們一起到城裏去。
“外婆”小吉一下車便跑到了外婆的身邊,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媽,突然感覺她的樣子又蒼老了許多,那張已經布滿皺紋的臉上似乎又增添了更多的皺紋,那雙眼睛已經變得很小,但是她的視線還是和年輕人一樣的好。
“媽,我們進去說吧”我扶着她伛偻的身子慢慢走進房間,那身拖長的藍色布衣已經變得有些破舊,上面的縫補痕迹增添了許多。
屋子裏面的光線很足,即便是黃昏也不用燈光的照射,“齊天,你去陪小吉到外面玩,我有一些話要和媽說”美琪走到我的身邊,
“好吧”我點點頭,看了看凳子上那個枯瘦的身影,帶着小吉來到門院外。現在的時間還很早,我陪着小吉在家附近轉悠着,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沒有變化,就像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一樣。
“爸爸,那邊有一隻狗”小吉朝着我跑了過來,有些害怕的看着前方不遠處的黃狗,
“小吉不用怕,狗狗不咬人的”我帶着她走了過去,那隻狗是家裏養的土狗,現在已經長成大狗了,不過它已經認識我了,有我在,它也不會狂吠的。
我站在一邊慢慢等待着時間,小吉則是和那隻狗一起瘋鬧,“齊天,可以過去了”美琪跑了過來,‘汪汪’“啊”黃狗突然的狂吠吓的小吉慌忙躲在了我的身後,
“叫什麽叫,快回去”我怒視着朝着那隻狗吼去,‘汪汪’它仍舊對着美琪狂吠不止,就像看見了敵人一般,
“它好像不喜歡我,我們還是快走吧”美琪擔心的看着那隻狗拉着我繞到了屋前。
“怎麽回事,那隻狗不是不咬你的嗎”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不知道,可能是很久沒有回來了,好了,要吃飯了,我們快進去”說着連忙把我推進了房間。
因爲美琪和小吉的探訪,媽做了許多菜來給我們吃,在這邊悠閑的待到了黃昏,“诶,你怎麽出來了”我站在門邊看向出來的美琪,
“小吉在和外婆聊天,我沒有事就出來看看”她走到我的身旁,我看了看她,然後握起了她的手,
“怎麽還是這麽涼”看着那雙清澈的眼睛我皺了皺眉,
“最近身體不舒服,我已經抓了一點藥”她把手抽了回去,眉頭微蹙了一下然後迅速的舒展開。
“美琪,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盯着她的臉,我有些不确定的問道,
“齊天,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那個月裏你聽見我出事了,你會怎麽辦”美琪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看着我突然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如果你真的在那一個月裏出了意外,那麽我還是會帶着小吉好好活下去,但是,等小吉長大以後,我就回來陪你”看着她的眼睛,我非常的堅定,
“傻瓜”她突然笑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看向夕陽。這絢爛的黃昏會短暫的度過,不過那樣已經很美好了。
夜晚,那條黃狗又開始了狂吠不止,但是很快就停了下來,“我明天把這隻狗好好帶出去看看,你們兩個早點休息”媽把房間整理好走了出去,
“好了,早點休息吧,明天很早就要起來”我看着那個伛偻的背影緩緩離開,轉過身看了看美琪,
“好,你也早點休息”
大山裏的黑夜是最甯靜的,這個夜晚甚至沒有蟲鳴聲,‘咯吱’那個晚上無數次出現的開門聲再次讓我驚醒了,我睜開眼,門縫外的身影迅速的離開了,又來了,又是那個夢,翻過身,看向身邊的人,這次,我的身旁竟然是空的,沒有發香的味道,我驚醒般的坐了起來,然後用雙手在床上摸索着,沒有搜尋到第二個人的身影。
在我迷茫的時候,腦海裏迅速閃過那個門縫中的身影,我慌忙下床,然後朝着外面跑去。美琪不在這個房間裏,廁所也沒有,就連後院也隻有那隻睡着的黃狗。她去什麽地方了,是消失了嗎。無數的可能性從我腦海裏面閃過,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的明顯。
就在我絕望的時候,那個身影又一次的從前方閃過,“美琪”我急忙的追了過去,黑夜中,腳下的石頭不斷磕絆着我的步伐,凜冽的夜風如刀割般的灌進我的身體,“啊”腳下的石塊讓我跌倒在了一旁。
黑夜中我已經搜尋不到那個身影,我茫然無措的在地上摸索着,身下是濕潤的泥土,一直往後退的身體碰到了一塊冰冷的石頭,轉過身,那竟然是一塊墓碑,我把身體貼過去,上面可以隐約的看見那幾個大字:愛女夏美琪之墓。
什麽!我的身體慌忙的往後退,“你還是知道了”那個聲音出現在我的身後,轉過身,美琪一臉難過的看着我。
“美琪,那是誰的惡作劇”我站起身子,搖晃着走到了她的身邊,
“齊天,一個月前,我從娘家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山體滑坡……”
“美琪,這麽晚了,我們快回去”我沒有理會她說的話,拉上她的手朝着回家的方向。
“齊天,你知道我的身體爲什麽這麽冷嗎,因爲我死了,所以我沒有溫度”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
“美琪,這樣會着涼的,你看,你穿的這麽薄”我摸着她的手臂,冰涼的觸感一陣陣的刺激着我的心髒。
“這是我最後一次回來見你們,七天的時間已經到了,媽說她隻能做到這些了,你要好好照顧小吉,要等到她找一個像你這麽好的老公,然後……”
“不要說了,美琪,我們回家”我打斷了她的話,
“對不起,我要離開了,你要好好替我活下去”她把手從我的手中抽開,
“美琪,對不起,我求你,跟我回家”我急忙追了上去,但是腳步卻變得僵硬起來,那張臉開始越來越模糊,直到從我的視線裏消失。
淩晨,我狼狽的回到了家,“小吉還沒有起來,你已經見過她最後一面了吧”媽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那雙快閉上的眼睛帶着說不出的神情,
“媽,你能告訴我嗎”我疲倦着看着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進來吧”她轉過身走進了屋子。屋内的燈光昏暗的照射着中間的一大塊地方,雞鳴聲已經遠遠的傳了過來。
“美琪出事的那個晚上我就已經預測到了,在年輕的時候我曾經是村子的媒婆,自從美琪嫁出去以後我就隔絕了這一類的事情。那個晚上,美琪的魂魄從外面找回了家,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出事了。在我告訴她真相以後,她祈求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
你知道嗎,我做這麽多年的媒婆,幫了多少隻孤魂,這次沒想到竟然會面對自己的女兒,在她的祈求下我答應了。她讓我幫她,讓她回去見你們最後一面,她要把真相親自告訴你。于是我做法讓她在一個月後同樣的雨夜裏還陽回去,但是身體隻能維持七天。
七天以後就要趕回來,我也隻能幫她到這個地方,齊天,她已經爲你做了這麽多,接下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能辜負了她這番心意”媽看着我,昏暗的燈光下我苦苦的笑了笑,剛才的話似乎沒有聽進去,隻是看見那個伛偻的身影歎着氣回到了房間。
天空已經徹底的亮了起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了這間屋子,“爸爸,媽媽呢”小吉穿好了衣服走了出來,
“媽媽出差了,去了很遠的地方,她說等你長大就會回來”我笑着把她抱了起來,看着這張像極了美琪的臉,我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好好照顧小吉,等到她找到一個像你這麽好的老公……”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錦瑟·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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