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姨父給的地址,那已經是順着淮河往下五十公裏外的一個縣城。我找了整整兩天,附近的醫院哪裏有老何的影兒?接到老何電話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天。
這天下午,我趕到了這家偏僻的鄉診所,老何躺在病床上,看那樣子暫時還是下不了床,何自剔一臉怨恨幾乎把牙齒咬斷。
:易先開呢?
這地方全是簡陋的設備,知道情況後我抽了口氣,他醒過來的時間比我整整晚了七天。那表情不是假的,那是真的慌。
:整整七天啊,回魂誰tm知道方向?七天才找到,再晚回魂兒就得死。
我回了兩句,老何呵呵的笑了。
:你以爲我說的順手弄死人是吓唬你的?這種事兒易先開做過多少,你知道什麽?我在公司這麽多年,看的多了去了。
或許隻是見面之後的宣洩,再高的知識分子,畢竟也是人,沒一會兒老何情緒便穩定了下來,似乎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隻不過偶爾露出來的神情,顯得極度的怨恨。
我就當沒看到,在席灣村的時候,提起何自剔,姨父曾說隻要這姓何身上那張工作證還在,這個人就可以信得過。說這話的時候,姨父的神色是極其的輕蔑。
偏僻的鄉診所,離開的時候老何并沒有感謝這個把他從河邊救起來,而且就醫的地方。結算了醫藥費,走出大門口,對着這兒破口大罵。保安摸不着頭腦,說你是個神經病,醫院的大門都惹到你了?
:罵你怎麽了?醫院?醫個屁的院。修個門裝神弄鬼的,這都什麽社會了?封建迷信要不得,你們的科學思想被狗吃了?
越偏僻的地方越迷信,老何七天才回魂,這醫院是那種老式大門,偏偏門口貼着兩幅門神。
原本沒什麽,但我看的清楚,鄉醫院大門的門檻上,有一個淺淺的印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撞出來的。而初看到老何還沒什麽,能下病床之後才半天,他的額頭就有什麽東西後顯出來,莫名其妙的青了一大塊,看着有些吓人。
我本來打算回去,但姨父偏偏讓我留下來,之後也給他打過幾次電話,隻打通過一次,電話那頭易先開似乎非常的忙,沒說兩句便急匆匆的挂斷。
最終我和老何都沒有回四川,淮河這一帶待着,也不知道姨父交待了何自剔一些什麽,這人從銀行卡裏取了一大筆錢出來,帶着我住進了成蔭市的一家高檔酒店。我去了躺江陵,從寄存包裹的地方把卡拿了回來,這才總算是有了錢。
我嫌住酒店浪費,就在成蔭市區内,隔了老何幾條街外的地方,找了個便宜的旅館。接下來的半個月,我還真像是在旅遊,去到各個市縣,遍訪名勝古迹,在這和家鄉完全不同的風俗地方,少有的得到了一些清淨。
老何每隔幾天就會聯系我一次,話也不多,就是問我旅遊心情如何。這天下午,我旅遊島一處新修的仿古城區,再次接到了老何的電話,剛一接通,老何還沒說話,
:我心情怎麽樣關你什麽事兒,何教授。
誰知他這次沒有問心情,反而急匆匆的叫我過去。電話中他說了個地方,我心裏一個咯噔,接着買了回去的票。幾個小時候,再次來到成蔭郊區,老何已經在這裏等我。
我想不通,他又讓我來這裏做什麽?睡着郊區街道往外,沒一會兒一座碩大的廣場出現在眼前。
我們到的地方正是當初水墓邊的這個水族館,這地方雖然依舊人山人海,非常熱鬧,但我卻已經有了心理陰影。
我問老何,你又回來做什麽?
他指了指周圍,說于術,你沒注意這地方有些不一樣了。
我們兩個,最近的都是從幾十公裏外的地方醒過來的,我心想這兒沒什麽變化,誰知老何卻搖了搖頭,抽了口氣說變化非常的大,不信你自己用羅盤測。
我拿出羅盤放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周圍不斷有人路過,但指針卻始終一動不動。我下意識的開了口,
:怎麽會這樣?
當天下午,我在周圍仔細的找,臨河的街道,廣場四處,一直到了晚上,我和老何到了廣場旁的河邊,也就是當初我們問路的那一排破爛的房屋,走到其中的一間屋子裏,羅盤和之前一樣,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怎麽可能?
這隻能說明一種情況,那就是這個水族館周圍,此時已經沒有任何的鬼魂野鬼。
:這地方是河邊,怎麽連水裏都沒陰氣了?
老何歎了口氣,
:你自己沒眼睛?從下午到現在,我們在這裏找到過一隻鬼魂?這周圍現在幹幹淨淨,别說以前在這房子裏的這些孤魂野鬼,就是平常的魂魄,但凡帶點陰氣的,也全都沒了。
我想起了以前在這些爛房子裏給我們指路的那個老太婆,還有其他房屋中的人影。這才多久,再次回來,所有的一切全都不見了。
:被清場了,當初我們下去後沒多久,這裏就全被清場了,這一代所有鬼魂全都死了。按陰氣來說,這兒現在已經是寸草不生。
:從來的方向是那街道開始,到河邊這一帶,左右幾公裏地,全都是這樣。
什麽?這番話說的太過吓人,但事實也确實是這樣。我抖着聲音開了口氣,問他誰。。。誰做的?
老何笑了笑,
:你覺得還有誰?這話你該去問易先開。
他是什麽意思?
他說他去打聽過,就在我們下河不久,晚上這廣場來過一輛公交車,一連幾天,那輛公交車都停在附近,到了晚上有人看到那車上下來了一些人。
:自那之後,這裏就成了這樣,你說是誰做的?
站在這破爛房子門口,我看的是裏面,腦海中閃過的卻是當初那個一把紙錢就爲我們帶了路的老太婆,似乎這房間裏還在傳出那個聲音。
:诶,我的墳被沖到了河邊,後代的孝敬從來就沒有了,我隻能去撿點來吃。
老何看的卻是這廣場周圍,更往裏,他似乎在看着沿着街道一路通過去,夜晚天那邊的成蔭市區的燈光。
:這裏即将發生大事情,于術,你等着看吧。
我問他,這周圍你既然早就看過,那叫我來做什麽?
夜色中老何眯了眯眼睛,說你沒發現,自從你來了這裏,從傍晚開始,那邊街的街口就老有幾個人往這裏看。
說完示意我跟着他去,走了兩三百米,離開廣場到了郊區的街口,街上大部分店鋪都關了門,老何帶着我到了其中一間還開着的小賣部門口,剛到這裏我便覺得有些奇怪,老闆既不問我們買不買東西,也不問我們其他,隻是盯着我們兩人。
氛圍有些詭異,老何突然站在一旁,把我露了出來。
這店老闆轉身就朝着裏面走。
:于術,跟上去,能進去了。
小賣部裏側是個布簾,布簾那頭傳來什麽聲音,但我關注的不是這個,剛走到這裏屋門口,我頓時看向了一旁。
門邊居然挂着一塊小牌子,看嶄新的釘子痕迹,分明是剛挂上去不久,上面寫着幾個熟悉的字。
:瑙懷運輸公司。
老闆帶着我們穿過布簾,裏面的情況讓人驚掉下巴,簡陋的屋子裏四個人在打麻将。
:碰,你摸什麽?該我胡。
打麻将,原本該是熱鬧的場面,但這裏卻非常安靜,一共四個人,隻有一個人不時的在說話,另外三個一言不發。我有些吃驚,不是别人,那張苦瓜臉,正是鐵匠崔四兒,見我進來立刻站了起來。
:于小子,你咋來啦?
另外三人一個我也不認識,這幾個人臉上都沒什麽表情,隻不過也跟着站了起來。
崔四兒的話本來就少,另外的幾個更加不開口。我有些别扭的叫了聲崔叔,崔四兒那萬年不動的苦瓜臉,居然笑了笑,顯得有些難看。
他示意老何帶他打,帶着我出了布簾,來了外面的小賣部,老何也想跟出來,見那三個人已經坐了下來,一咬牙也跟着坐下。
此時已經晚上十點過,普通的小賣部,外面便是漆黑的街道。坐在這裏,我渾身都覺得别扭,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和崔四兒這個鐵匠交談。
我問他,你也是公司的人?
:于小子,我跟着張善守做事。他開了公司,我也算是入了這勞什子的公司吧,它們給我的牌是這個。
雖然有過猜測,但他真的有,那是張工作證,我沒想到一見面他就随意的拿給我看。我看的清楚,這張和老何的那張并不一樣,而且崔四兒這上面的頭銜,是科長。
我問了他幾句,崔四兒這人非常直接,
:不錯,這周圍的鬼魂,是我們除掉的,跟車來的人動的手。
什麽?
我原本低着頭,轉過頭看看着他。
:爲什麽?
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爲下午我走過,廣場周圍其實隻是很小的一片地方,但河邊這片地方,沿河幾公裏的範圍,大多數的都隻是任何城市郊區都會存在的鬼魂,和淮河邊那墓地沒有任何關系。
悶沉的聲音響起,
:鬼也有眼睛,看到的比人多的多,要不送它們一程,任何一個人在附近抓一隻鬼,就能知道前段時間這河邊發生的事兒,也能知道你們下過河底。
他看着外面,
:小于,按照道理來說,我們從四川不遠千裏的過來,河底的東西已經被收拾了,與其關心這些已經被送往極樂了的鬼魂,還不如關心一下爲什麽我們會在這間小賣部待這麽多天?
崔四兒笑了,他讓我和店老闆一起待在這門口,朝着河邊的廣場看就是。
這一天,在這小賣部裏門口,我一直坐到深夜,遠處就是河邊的水族館,到了晚上兩三點的時候,整個廣場終于空無一人。
裏屋的方向,一直在響着麻将的聲音。某一刻,街道那頭走過來了幾個人。之前過路的遊客也有來這間小賣部買東西的。但這幾個人卻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共三個人,穿着粗布衣服,臉上全是淡漠的神色。
:老闆,來包火柴。
周圍還亮着燈的就這間小賣部,這幾個人看都沒看我一眼,拿過火柴,接着幾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布簾裏面的方向。
爲首的這個這才有些客氣,露出了一張笑臉,問我們,這裏屋,他能進去看看麽?我們能進去看看麽?
老闆沒吭氣,我也沒說話,誰知帶頭的這人居然自己就朝着裏面走去,他看了看牆邊的那塊牌子,掀開布簾,是崔四兒他們幾個在裏面打麻将的場景。這人眯着眼睛看了看麻将桌子周圍的人,接着轉身走了出來。
沒有多話,接着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切看起來都非常的正常,小賣部的老闆繼續守店。但我的臉色卻明顯的不對勁,後腳就追了出去,隻是這麽一會兒,空蕩蕩的街道上哪裏還看得到這幾個人?
這幾個人到底是誰?
那完全是一種直覺,這三個粗布衣服的人十分不簡單,我扭頭走到裏屋門口,直接看向了地上的門檻。隻見剛才那人腳站過的地方,門檻上的外面居然留下了一個深坑,隻差一點,這老木的門檻就穿了。
我正盯着這門口看,一擡頭,崔四兒已經站在了我旁邊,裏面的人麻将也沒打了,其他人隻是靜靜的站在這門的裏側。
我問他,剛才這幾個人是誰?
崔四兒歎了口氣,
:這幾個,就是我們要等的人。他們來這裏,是要找點東西,前幾天這些人還下過水。
沒等我再問,看着門外,崔四兒沉悶的聲音就再次響起,
:小于,過幾天有場道會,到時候你帶着這幾樣東西過去,你這樣做。
他往後招了招手,其中一個打麻将的拿了三個盒子過來。崔四兒在我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
:記住,在道會的時候。到時候如果他們來了,你就把這三個盒子依次打開。
交待的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但越聽我心驚,天亮的時候,我和老何離開這間小賣部,崔四兒站在門口送我,和他一起打麻将那三人少有的跟了出來,木納的表情,居然全都對着露出個難看的笑容。
一旁的老何悄悄的打開了這三個木盒,隻是往裏面看了一眼,之後直接到關上,到抽了口涼氣。
:出事兒了,這回真的出大事兒了。
走到街口,我回頭一看,這間之前整晚都亮着燈的小賣部,此時卻已經關了門,再也看不到崔四兒那幾人。
成蔭市的郊區,其實就是一大片古時文化建築的聚集地,和現代的房屋融合在一起。這之後隻過了不到一個星期,這一條條街道陸續開始熱鬧了起來。
這事兒是真的,這淮河邊上真的有一場道會?
道會和廟會不同,廟會是更多的是民間風俗的體現,道會更多的是開在有寺廟聚集的地方。但此時不同,淮河邊上,城市郊區這一條條街道顯得熱鬧無比。
這幾天我根本就不敢相信,或許在其他人看來,這裏隻是多了很多陌生人,作爲以古文化建築出名的旅遊地帶,沒什麽特别。
但我們哪裏會看不出來,這一個個的居然都是風水人。
此時,我們正站在一條不起眼的街上,兩邊多了很多算八字的老頭。我在其中一個攤位前随口報了個八字,這老頭唠叨了好一會兒,接着擡起頭看看我,露出一口外地口音。
:小夥崽,這生辰不是你的吧,你拿我開心?
我尴尬的笑了笑,問他,老大爺,您是從哪兒來的?
:山東的,過來賺點錢。
我們離開了這個攤位,除了這條街,這幾天在附近我們也記不得到底看到過多少風水人。
:周,周圍的風水人都來了?
老何搖了搖頭,
:這可是大場面,不隻是江蘇一地的,怕是全國各地的道上人,這幾天陸陸續續都來了很多。這可是算這幾年,風水道上的一場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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