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說了一聲“我們追。”
别說過了那灘水就看不到,這玩意我哪裏敢去追?好在我沒上當,因爲喊過之後連他自己也回了屋内。
寂靜的夜裏,婦女已經清醒了過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桌上那個碗,她自己的嘴角還沾着飯粒。
:怎麽會?是,是誰喂我吃的飯?
我原本以爲幾句話打發以後就離開,誰知姨父不知哪根筋抽了,走到之前的牆角,站了好一會兒,像是在聽着什麽。
這或許是他習慣性的方式,聽人說話,完了甩一根煙在那牆角。
莫名的回了句,
:好,我這就辦。
癱瘓的男人還躺在屋内,姨父走進去,接着親手蓋上了被子,用手抹下了他的雙眼。姨父對這女的說了一些話,說你有兩個孩子,有人讓你多關心一下在外面打工的志剛,至于這屋裏的小兒子志衡,多讓他讀點書,你若要改嫁也随你,這兩年苦了你了,他一輩子最開心的,就是當初用自行車接回來的那個大學生媳婦。
一番話中,婦女已經癱坐在了地上,離開的時候我還回頭看了她一眼,雖然條件有限,但她其實穿着的盡力講究,牆上照片中的兩個人顯得很年輕,男的俊俏,女的斯文。或許一切都抵不過歲月,韶華不再,獨自支撐家裏,癱坐在地上的大嬸,哪裏還有牆上照片中俊俏模樣。
姨父那幾句話居然有這麽大的威力,人和人之間可能就是這麽不一樣,這個大姐沒有找我們的麻煩,直到我最後離開,聽到她坐在那兒,自言自語的看着屋内,說了句,
:你還記得我是大學生?笨蛋,我從來就沒有嫌棄過你呀。
貧窮的居民區,遠處便是城市的燈火,穿過巷子剛出來街上,
:是那孤魂自己選的。讓我幫他個忙,我這手把他眼睛一蓋,他那身子明早便會斷氣。早就死了,何必再拖?
随口的一句話,我怎麽認真去聽,我的心思全在看到的那玩意上面。
他雖然沒說,從他那一刻的反應和眼神,他絕對認識這玩意,那一刻的吃驚是假裝不出來的。
此時他又低着頭不說話,明顯是在盤算着什麽。
:于術?
蹲在街邊,姨父突然教了我一聲,我嗯了一下。追了幾百公裏過來,我們兩個根本就是沒找到住處,流落街頭的旅客。
羅盤,線,木錐,黃紙,姨父一一擺在了街邊,讓我收好,最後猶豫了一下,從身上拿出了一雙沾着泥巴的布鞋。
他是什麽時候脫下來的?
他的動作,讓我預感到了什麽,終于,他慢慢地開了口。
:在彭都半年,你也入了門,用得着的東西我放在這裏,這一隻穢啰鬼,就是來自這個城市,這種東西既然出現,這地方又出了省,這幾天,我先去摸下底,你按照我說的做。
:小子,有些事情,你早晚需要獨自去面對。
接着,他悄悄對我說了一番話。
整了整西裝,他站起來要走,我呆了,這裏人生地不熟,我連看到那東西都腿軟,他要走?夜晚的街道上,姨父已經大踏步走了好遠。
他突然站住,路燈下,我以爲他有什麽要提醒我的。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分别時最後他隻遠遠的補了一句話,
:你可以按照我說的做,也可以按自己的想法來,記住,凡事一定要謙恭小心,多避讓,才能活下來。
我想要追過去,正好一個公交車路過。
公交車隻是稍微停了停,再一看,街邊的姨父已經沒了影。
他真的要走?地上的一攤東西,除了那雙鞋,其他都是常用的風水道具,唯獨有一個精美的小盒子,打開一看,裏面居然是朱砂。
隻是這些朱砂的味道非常難聞,也不知道加了什麽。
他是坐公交車走的,姨父讓我做的事很奇怪,難道這樣就能引出那大頭嬰兒?
這一晚,我收拾好東西也找了個公交站,去看詳細的時間表,接着等在旁邊,挑了一路路線在市區裏較長的,等到有一輛車子靠站的時候,我用這怪味的朱砂,在這車子的屁股後面寫了一個4字。
這原本是這個叫做路明市的市區27路,被我在屁股後面寫了個4,成了個4路車的樣子。偏偏隻在後機箱外面,歪歪扭扭不會有人去當真。
當晚,我在這趟公交車上坐了兩個小時,一直到它收車,才找了個旅館住了下來。
之後兩天,我都在做着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按照易先開的說法,在這個城市中換着做公交,下了一路又上另外一路,每一輛車的後面,都趁着沒人用那怪味道的朱砂寫了個四字。
這種做法,讓我想起了幾年以前的事情,這分明是在将這一路路的車裝成是最開始在錦都那輛詭異的四路車的模樣。
姨父的電話自他走後便一直處于忙線,我在心裏恨的牙癢癢,易先開說不定正在什麽地方吃宵夜?将所有事情甩給了我?
路明縣級市中,我坐了兩天時間的公交,往往能看到我一個人,坐在靠後很空的座位上,手裏拿着一個老舊的筆記本認真的看,從起始站一直到終點站,然後再換一路。期間我旁邊的座位坐過很多人,有大姐,有老太婆,有小學生。很多人見我一動不動隻是認真的看着手中的筆記本,甚至還搭話說這小夥子真用功,坐車都不忘學習。
我一般隻是笑笑,接着埋頭繼續看着手裏的筆記。
這是一天下午,我照例坐在一輛車上,這一趟車經過了很多站,我頭也沒擡,任憑旁邊的座位來來回回不斷的換人。
有種你方唱罷我登場,這種感覺,似乎可以看盡城市一角的百态。
某一刻,我聽到有人在說。
:咦,這大下午的,我怎麽腳這麽痛?
那是個民工模樣的人,正好從這一站上了車,選擇了幾下便直直的坐在我旁邊,雙手按着自己酸痛的雙腿。
已經連續看了兩個小時筆記本的我,卻第一次擡了擡頭。
這人就坐在我的旁邊,隻是一個普通人,見我看着他,還對我疲倦的笑了笑。
繼續坐着車,看似什麽都沒發生,但某一刻,我微微扭了扭頭,他的肩膀後面,有什麽東西冒了出來。
那是一個碩大的腦袋。
這人的背上,居然挂着一個邪乎的大頭嬰兒,藏着露出那雙詭異的眼睛,盯着我手裏的本子,整輛車上估計隻有我能看到。
我将手裏的本子一關,一旁的民工哎喲一聲。
:我這腿怎麽這麽痛?
我扭過頭,正要說大哥,你這兩天去過什麽地方沒有?接着話沒出口,因爲他背上那個碩大的嬰兒腦殼,居然顯出了一臉的猙獰,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小夥子,我隻是腳痛,你咋這幅表情看着我?
接着一聲怪叫聲在車廂裏響起,這聲音很多人都聽到了,那像是嬰兒在哭一般的叫。很突兀的從我們這周圍發出,車子裏的人吓的扭頭回來看。
再一看,這哥們已經全身抽搐,倒在了一旁的座位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自己又坐了起來,衆人都覺得虛影一場。
車子又開了幾站,這人突然麻木的離開了座位,他要下車了,走到門口,還回頭呆呆的看了我一眼,而在我眼中,那大頭嬰兒,居然正在掰着他的頭,而那嬰兒的四肢,已經伸進了他的肩膀中。而這人的身上,顯出一個痛苦的虛影,或許整輛車他發現隻有我才能看到他,正張着嘴像是在對我說。
: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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