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入夢,我便聽到姨父在一旁不斷的說着話,那聲音萦繞在我耳邊。
他像是在講故事,說以前的莊周,曾經到過一個很奇怪的地方,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後,看到了一群蝴蝶,之後夢到自己居然也變成了蝴蝶。他就跟着那群蝴蝶飛去,最後他夢到自己被引到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
這是著名的莊周夢蝶的故事。姨父說出這個故事,更像是在心裏暗示。莊周做夢是跟着蝴蝶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我們則是在水流聲中入睡,難道我們也會像莊周一樣,跟着這流向地底的奇怪水流聲,夢到自己進入什麽地方?
夢中昏暗的天色下,這條路肯定是通向什麽地方的。
但就在這路口的哦昂便,有一個佝偻的身影。
我怎麽可能不認識,這人就是當初的麻姑,架了一口大鍋,正在那兒熬湯。
麻姑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從我們角度看過去,看不清楚那口鍋裏的樣子,隻是裏面似乎在冒着熱氣。
我們越走越近,姨父盯着這麻姑,他的聲音有些飄忽,因爲出現在這路口的詭異老太婆居然沒有看我們,隻是埋着頭,像是常年就在做這件事,一直熬着湯。
事情非常奇怪,這,這麻姑不認識我們了?
果然,就在我們要經過的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等等。
猛的停下了步子,身旁的麻姑低着頭,就像一個普通的老太婆,隻是專心熬湯,讓人看不到她的臉。
她像是伸着鼻子聞了聞。
: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姨父張嘴便答:錦都南邊的公墓,葵巳年滲了水,我們的墳被沖了,就到這兒來了。
姨父湊到了我旁邊。
我耳邊響起了他的聲音,說她馬上會讓我們喝湯。
每個人經過這裏,她都會舀三碗湯,其中隻有一碗能喝。讓我等會跟着他的樣子學。
果然,這低着頭的麻姑開始舀湯,第一碗舀出來,放在我們面前,姨父看了裏面一眼,接着搖了搖頭。
我學着姨父的樣子,隻是我把一個頭埋的很低,生怕麻姑認出我來,拼命的搖。
第二碗放在地上,姨父也是搖頭。
知道第三碗雙雙放在我們面前,姨父居然還搖頭。這一次,專心熬湯的麻姑咦了一聲,似乎要擡起頭,扭過來看我們。之前她一直是低頭看着鍋内。
姨父飛快說了聲:等等。
:我喝第二碗。
接着拿起碗一飲而盡。我學着他的樣子,也快速的拿起來喝了。
此刻我才發現,三碗湯内都不知道是什麽水,看似一樣,但另外兩碗裏多了點什麽東西,那是一片薄薄的魚鱗,粘在碗底。
唯獨中間這一碗,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喝了湯繼續往前走,我回頭看了看,那麻姑始終坐在路邊,從頭到尾低頭熬着湯。
夢中的這條路,我們接着不知走了多久,某一刻,我呆住了。之間視線盡頭,天空下出現了什麽虛影。
那居然是一棟棟的樓房的影子。
怎麽可能?
周圍似乎刮起了陰風,我們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走到這個地方,到處都是破舊的房屋,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但似乎是在做夢,又讓人覺得不真切。
這就是一座城市?隻是從頭到尾我們沒看到一個人。漆黑的天空下,甚至還有高樓大廈,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
這不就是錦都麽?
隻不過這地方看起來更像是幾十年或者上百年以後的錦都。
怎麽可能?我,我們看到了一座城市。
姨父猛的噓了一聲。
:這周圍藏着很多駭人的東西。别大聲說話,跟着我走,别走錯路了。
似乎他也不相信有這個地方,從身上拿出一張黃紙點燃,火光照亮,更遠處的高樓像是虛影。
姨父和我站在這街口,再往裏走便是城市中。漆黑的天色下,所有的一切顯得鬼氣森森。
:不能再往前了。
姨父在身上摸了半天,到最後放了一個什麽東西在地上。那是一個老舊的羅盤。
地上的羅盤指針不斷的晃蕩,對着遠處的高樓大廈,姨父像是在測着風水。我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打擾他。
不敢深入城市,隻敢在路口。陰風吹過,我感覺到很冷,某一刻,我看到前面街上似乎有黑影晃過,一眨眼又沒了影。
那是什麽東西?
周圍除了風聲,似乎還有流水聲。
這裏如果是地底,那周圍是錦江?碩大的城市爲什麽我沒有看到一個人?那些黑影又是什麽?
姨父說話了,告訴我:于術,你回去吧。
什麽?
我隻要到了這個地方就成,出去後,你的衣服裏有一張紙條,記住如果要找工作别去别處,就在我給你的地址上去打工。
:死城。。。死城。。。
他彎下腰拿起了羅盤,嘴裏念着這兩個字,周圍的陰風還在吹,他邁着步子便走了出去。我伸手想去抓他,但下一刻,我傻住了。
他分明才走兩步,但在這空蕩蕩的陰森街道上我已經看不到他,隻能聽到他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
過了這個街口,就相當于進入了這個城市。幾步的距離,就變得再也看不到了?
就在我呆立當場的時候,猛然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這人影就站在我背後,全身呈現詭異的白色,這甚至不能叫做一個人,通體發白,那隻手還死死的捏在我的脖子上。
連續幾天脖子上的手印,這東西一直就站在我身後?直到到了這裏它才顯出了樣子?隻不過下一刻,它居然被拉離了我的身上。
我看的清楚,這東西長着嘴,脖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捆上了一條細線,細線繃直,将它猛的拉進了前面的街道,最後那隻慘白的手還在向我伸着。直到被拉進了這條街,便再也看不到影,隻能聽到那詭異的叫聲。
姨父?
我大喊,你在哪兒?我看不到你。
:小子,你快回去。要不然,你永遠回不去了。
那聲音越來越遠,他就在前面,但我卻看不到他,我甚至能聽到那慘白的東西被姨父拖着走的詭叫聲。
天色越來越暗,一直到整個城市的上頭那漆黑的天朝着四周籠罩過來時,我才扭頭往回猛跑。漆黑從四面八方降臨,周圍似乎能聽到詭異的流水聲,又像是江水聲。
我拼命的跑,眼前逐漸模糊,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
等到我再次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這裏是一間醫院的病房,明亮的病房内,我吃力的扭過頭,正好看到附近還有幾個床位,上面同樣躺着幾個雙目緊閉的人。
其中一個中年婦女一邊對着一個睡着的人自言自語,一邊對他進行着按摩。
直到我和這婦女四目相對,她啊的一聲,手裏那病人的腿都掉在了床上。
:護士,快來啊,護士。
我正在看斜上方的點滴,幾個護士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難以置信的看着我。說什麽這個人居然醒了?
一群人過來給我做了身體檢查,到最後一個醫生的模樣的人下了結論。
:體征正常,蘇醒過來了。
我腦袋發暈,他們是什麽意思?
接下來我聽到的事情讓我震驚,這個病房居然是植物人房間,而時間距離我暈過去已經整整三個月。
醫生告訴我,三個月前是有人在市區的考古現場發現我的,就睡在地上。一開始送來的時候還隻是陷入了昏迷,但幾天之後情況發生了變化,最終下了結論,已經成了植物人。
坐在病房中,我呆滞的看着窗外的場景。
現場隻發現了我一個人,而姨父并不在?
隻是做了一場夢,便已經過了三個月?醫生說簡直是不可思議,絲毫沒想過我能這麽快醒過來。
一開始隻是昏迷,幾天後才變成的植物人?
這讓我想起了我在夢中喝過的那碗湯。